而今晚,於戰家衆人而言,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近夜裡十一點,戰家老宅卻已然燈火通明。
客廳裡,戰津和盛秀竹的四個子女都被盛秀竹一通電話召回了老宅。
此時,戰曜垂首坐在主位沙發裡,戰瑾瑤扶着彷彿幾日便衰老數歲的盛秀竹坐在戰曜對面的沙發,戰廷脩和戰廷深,戰津與戰瑾玟則分明坐在戰曜兩側的沙發裡。
“秀竹,事情已經過去十多年了,現在孩子們都長大成人,有些事,能放下麼?”
戰曜開口,聲音裡卻盡是嘆息。
盛秀竹低着頭,臉色幾分臃腫,幾分蒼白,“爸,您別再說了,我心意已決。到現在我才真正明白,我跟戰津,不是一路人。正因爲孩子們都大了,都有自己的工作和主意,不需要我操心,所以剩下的時間,我想爲我自己而活。”
“媽,我們幾個還都沒成家呢,誰說不需要您操心。”
戰瑾瑤心疼的握住盛秀竹越發瘦削的胳膊,哽聲道。
盛秀竹還是低着頭,“當年發生那件事,除了瑾玟,你們兄妹,姐弟三人都知事了,也清楚事情的始末。我咬牙全部忍下來,也是因爲瑾玟當年年紀尚小,我不忍心讓她有爹沒媽,有媽沒爹。瑾玟現在快二十一歲了,我放心了。”
“媽,我真不明白,好好兒的您爲什麼堅持非要跟我爸離婚不可呢?大晚上一家人陪您鬧,現在都快凌晨了,您能不能……”
“瑾玟!”
戰廷脩壓低眉,斥責盯着戰瑾玟不耐煩的臉,“注意你的教養!”
“大哥,不是我不尊重媽媽,可是你看呀,我們一家人從吃完飯到現在都快四個小時了,我媽咬牙非要跟我爸離婚,連個理由都沒有。還淨說一些我聽不懂的。你們難道不覺得媽媽莫名其妙,很不可理喻麼?”戰瑾玟鬱悶道。
“你要待不住,自己上樓去,沒人留你。”戰瑾瑤沒看她,冷聲道。
戰瑾玟翻白眼,“二姐,你要這麼針對我到幾時?不就是上次我不小心提了……”
“戰瑾玟,你要再繼續說下去,信不信我現在就撕爛你的嘴?!”戰瑾瑤猛地盯向戰瑾玟,眼神犀利。
“……”戰瑾玟臉顫了兩下,不服氣的盯着戰瑾瑤,不過倒也沒再說下去。
畢竟戰瑾瑤的“潑辣”可是出了名的。
要是她真說了,今晚指不定兩人真能打一架。
聽到戰瑾瑤威脅的話,戰津皺眉盯了眼戰瑾瑤。
戰瑾瑤嘴角冷勾,轉開了目光。
“這是我深思熟慮後的決定,不管你們能不能理解,我都堅持。”
盛秀竹眼神哀涼,看向戰津,“戰津,關於離婚,我想你沒有意見吧?”
畢竟,早在二十多年前,戰津已經無數次的跟她提過“離婚”兩個字。
就是,她在懷戰瑾玟期間,他都毫不顧忌的提過幾次。
當時婚沒離成,一是老爺子極力反對;二是她自己也咽不下去那口氣。
而最主要的原因,是舍不下她的幾個孩子。
所以她忍到現在。
“如今你我都快七十的人了,還離什麼婚?傳不去不怕笑話麼?你以爲離婚是兒戲麼?”
戰津嚴厲盯着盛秀竹,語氣平淡,卻又彷彿處處透着壓制。
“還不到七十,你戰津就得了健忘症是麼?當年你爲了那個女人跟我提離婚時怎麼不說怕被笑話,怎麼不說婚姻不是兒戲?”盛秀竹聲音很冷靜,只不過看着戰津的雙眼憤摡已經將那抹哀涼覆蓋。
女人?
戰瑾玟愣了下,盯向戰津。
難道……
察覺到戰瑾玟驚異的目光,戰津臉一沉,銳利的盯着盛秀竹,“都過去那麼多年的事了,你現在再來提有意義麼?我們現在能跟當年相提並論?當年你我還都年輕,離婚算得了什麼。現在你我都快七十了,若是普通人家,旁人笑話笑話也就罷了。可你我身爲戰家的人,我們離婚的消息若是傳播出去,你知道會引起多大的風波,對戰氏,對廷深,甚至是瑾瑤的聲譽會帶來多大的影響你想過麼?口口聲聲爲了孩子隱忍,現在呢,又不忍了是麼?說漂亮話誰都會說。”
“戰津,你說這話自己不心虛麼?你第一次跟我提離婚,廷深纔不到十一歲,瑾瑤和廷脩也都還小,那時你怎麼沒有顧及幾個孩子心理上會不會因爲我們離婚而受到傷害,執意要跟我離婚呢?我盛秀竹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人笑話。倒是你戰津,你自己做的那些虧心事,噁心人的骯髒事,你不覺得羞恥麼?“
盛秀竹沒有遇到過比戰津和那個女人三觀更不正的人。
每每這般交談一次,她的三觀就被刷新一次。
盛秀竹已經被戰津那番話激得氣都喘不上來。
戰瑾瑤趕緊給她撫背,皺緊眉看向戰津,“爸,您就不能跟我媽服個軟麼?當年的事,本身就是你的錯。雖然事情是過去了,但你不能總事事都要壓我媽一頭,你這樣,跟欺凌我媽有什麼兩樣。”
“現在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我知道,你們母女四人是一夥的,個個都對我不滿意,抱有意見。也罷。我戰津就當沒生過你們!”戰津咬牙哼道。
“爸,你……”
“是,沒有你就沒有廷脩廷深和瑾瑤。可是戰津,你捫心自問,這三個孩子長這麼大,你主動關心過他們麼?哪怕一次。若是廷深他們三個不認你,我也覺得不爲過!”盛秀竹壓抑不住的低吼。
“還沒離婚就開始攛掇幾個孩子不認自己的父親。盛秀竹,你的城府可真夠深的。”戰津冷哼。
盛秀竹呼吸不暢,胸脯急劇起伏,整個身體都在發抖。
“媽,您冷靜點。”
戰瑾瑤忙伸手撫盛秀竹的胸口,急得聲音都啞了。
“爸,是男人,就少說幾句。”
戰廷脩蹙眉,冷沉沉盯着戰津,開口。
戰津眯眼。
戰瑾玟掃了眼盛秀竹喘不上氣來的模樣,只是皺了皺眉頭,並未起身過去安撫一二。
待盛秀竹氣順了些,一直沒開口的戰廷深,在這時幽幽然開了口,說,“媽,您說的這些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今晚您突然提出離婚,不會沒有源頭。”
“源頭?源頭……”
盛秀竹上半身佝僂着,喃喃出聲時,眼淚大滴大滴從她眼角滑落。
“媽。”
戰瑾瑤心疼的低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