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多年後,當我半夜從夢中驚醒,看到熟睡在身側的她,我總會升起一股不真實感,直到我用手指觸碰到她溫暖的臉頰後我才能確認,這,是真的。
她能對我放下戒備,而能這樣毫無防備地熟睡在我身側,我總覺得這是上天對我的恩賜,也算是對我慘淡得都有點悲催的人生的一種賠償,柳暗花明又一村,或許就是說的我現在的感覺。
或許從很久之前我便開始覺得她是我人生的恩賜,所以儘量壓制着自己不要太接近,接近了的結果只是我和她都不會覺得好過,久而久之,我都要忘了我曾愛她蝕骨,那一個個撓心撓肺的夜晚也變得飄忽渺茫起來的時候,她將她最脆弱的一面展現在了我的面前。
也可能是因爲她的身邊沒有另外一個如同我這樣的存在,她在我面前的無助和失落只是無奈之下的選擇。但我還是開心地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了。
我知道太過激進的動作會叫她起疑,而她現在的狀況我實在太過熟悉,當初我就是太過心疼,我纔會甘願放她走,一場鬧劇到了那個時候已經是時候結束了,因爲我知道再繼續下去也只是彼此傷害。
所以我收斂了我的雙手,躲開自己的眼神,將目光落在鍋里正燉煮着的骨頭湯。拜她所賜,我現在廚藝增長迅猛,只是有幾次做失敗了,她也平靜着一張臉吃下去了,這讓我大受打擊,原本一點信心都被打擊沒了,還以爲我就此練成大廚了呢。
шωш_тt kдn_CO 藉着這個原因,我順利入住她家,在她家裡的空間裡,慢慢多出屬於我的東西,其實我沒敢一下子把自己的東西全部拿出來,我怕會讓她不舒服,但是讓我無奈的是,我發現她根本就沒有在意到,因爲那段時間的她精神狀態很差,對外界的刺激完全沒有反應,更多的時候只是在一個人發呆,有的時候竟然能一坐坐一個下午,連眼睛珠子都不帶轉一下的。
我看了更加擔心,但是她堅決拒絕就醫,我一開始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到了後來仔細一想也想通了,那段時間裡,她的精神狀態也很差,甚至有一次傷人,我請了不少醫生來看,最後無功而返,也許就是在那個時候她產生了心理陰影。
我沒法帶她去看醫生,只能自己去諮詢,用了一個“我的一個朋友”這樣的老梗,在仔細闡述了她的病因後,醫生給了我一個非常惱火的回答,他說:“這樣的情況很糟糕,你最好把他本人帶過來看一下。”
不用你看我也知道她現在情況糟糕啊!再說了要是能帶過來我還用得着“我有個朋友……”嗎!
我勉強壓制住我的怒火,繼續解釋道:“我的朋友對就醫有點那個啥……”
我用眼神向醫生示意,但是醫生完全沒懂我的意思,最後一直在重複那一句話:“你最好把他本人帶過來看一下。”
無奈之下我開始借閱各種心理書籍,她在發呆的時候我在看書,最後也只學會了一招,我帶着她出去走,看各種風景,天氣好的時候我會帶着她開很久的車到海邊,聽着浪濤的聲音聞着帶着海腥味的氣息,在那個時候我只萬分慶幸好之前方源梓找上了我,不然我根本沒有這個資本帶她過來啊。
是的,那個時候我說要走,但其實在去機場的路上就遇到了方源梓,他仍是一種笑嘻嘻不正經的模樣,見到我還跟我打招呼,說:“哥哥,最近還好嗎?”
真正說起來,他是家裡唯一一個把我當哥哥的人,但也只能說明這個人實在有夠無腦,可是傻也是種福氣啊,你看他不就安安穩穩地活到了現在。
方源梓是專程來找我回去的,我不知道老頭子是哪根經搭錯了,那個時候明明已經氣得恨不得把我殺了,現在還允許我繼續糟蹋他的兒子?
他看他自己的企業比自己的親生兒子還重要。
但事實證明,老頭子真的老了,腦子不夠用了,不僅讓我進了公司,還讓那個叫何易的司機兒子繼續糟蹋他的兒子。
哦,不,在何易的手裡不能算得上是糟蹋,何易這個男人不簡單,我只能儘量不去招惹他。所以在公司逐漸強盛起來的時候,我動起了小手段,聯繫上已經被遣送回國的韓南風,叫他幫我註冊公司,韓南風那個時候在英國正閒得蛋疼,於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了,之後便順風順水,令我欣慰的是,她的情況也變了好多。
其實提出叫她工作我是抱着私心的,經營公司我是在一步步學着的,這是我自己真心想做好的公司,我不敢出問題,何況我也已經沒有資本再去出問題了。
她有了依託後我便開始放開手幹了起來,只是敏銳如何易,怎麼沒有察覺到我在幹什麼,但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因爲老頭子原本把我找回來只是想讓我和何易在公司之間形成互相牽制的關係,我哪有閒工夫鳥他們的家族內鬥,從頭到尾也只有方源梓這個笨蛋爲我重新回到家裡感到高興。
我主動退出自然正中何易下懷,他甚至在暗地裡幫了我一把,我怎麼不知道他存的什麼心思,掏心掏肺爲的哪是這個公司,只是爲了擁有這個公司的人。
而就是在那個時候,她也漸漸出乎我的意料了。
死亡的陰霾總算過去,雨過天晴後她又變成了那個陽光活潑的少女,時光似乎沒曾在她身上留下印記,某次我開車回家,看到在廣場上歡樂玩着滑板鞋的她,忽然想起那天突然衝進我的視野的她,無奈摸了摸眼角的細紋。
到最後,也只有我老了而已。
我這纔回想起我本就不年輕,相比被時光放過的她,我還有幾年的時光呢?
懷着這樣的想法,所以在那天樓下看到他和陸家的大公子,我有種被放過的錯覺,但是還是不認輸地問了一句:“那個人是誰?”
我不知道花名在外的陸家大公子究竟哪一點比得上我,但是細想一下似乎的確是那個人比我優秀很多,到了這個年紀纔開始奮鬥的我還有什麼資本去和那些含着金湯匙的人比?
於是我迅速放棄了追問,即便如此我還是在私底下找到陸家大公子談了一會兒,外界人並不知道我和她的關係,我也特地關照她不要對外人說我們的關係,或許在那個時候我已經準備好了互相饒恕。
當然,我沒有那麼傻直接跑上去要挾他一定要對她好什麼的,畢竟都是成年人,還做出小學生一樣的事情實在太過丟臉,而且在流淌着舒緩悅耳的音樂的高級餐廳裡,實在不適合做出這樣的事情。
我保持了我從別處學來的紳士風度,和陸家大公子簡單地聊了幾句,話題不關女人,但是從他的經商理念來看他絕非善類,一個喜歡刺激和冒險的男人,怎麼可能對一個女人忠誠。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察覺到了她這樣做的另外一個原因。
一直以來我都是在否定自己,儘量叫自己不要朝那個方向想,這樣的結果就是我再也不會去肖想什麼,一點點曖昧和不確定都被我迅速扼殺在搖籃裡。
我的心在激動得劇烈顫抖,但是我還是叫自己保持平靜,今天晚上是一個重要的夜晚,我不能搞砸,不然也對不起我一連十幾天的刻苦奮鬥,我知道這是何易要求我交給他的最終答卷,要是做好了他會大手一揮放了我,要是搞砸了我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
在我辛苦加班的時候,她跟我開玩笑說還是當老闆爽吧,光叫別人加班自己不用加班。我細想了一下還真是這麼回事,於是把這句話寫在我工作薄上,作爲我奮鬥的動力。
但是讓人遺憾的是,準備萬全的晚會還是被人搞砸了,我的演出幾乎到達滿分,全程我都忍着不往那個方向看,就怕自己被那個人擾亂了心神,因爲我發現她的目光就沒離開過我,這讓我的猜想更加大膽起來。
只是這樣甜蜜的猜想沒持續多久,被當場抓包的陸家大公子一下子搶了所有人的目光,我被丟下,準備萬全的演講稿也被丟掉,我扔掉了名牌,朝那個身影追過去。
那一瞬間所有的情緒交雜在一起,我發現我追出去的雙腳都是軟的,只是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在哭泣,怒火被一下子澆熄,“哧啦”的聲音不像是滅火,而像是烙鐵,最終我軟了聲調,儘量讓自己聽起來輕鬆一點:“有個人搞砸了我的晚會,所以我得把那個人抓回去才成。”
而她也理所當然地順着我的方向說下去,隨意指了一個方向說犯人往那邊跑了。
我輕笑一聲,毫不猶豫地把她拉進車子裡,連我都不知道我和她的默契竟然已經這樣完美。
而那些亂七八糟的猜想,已經不需要了,因爲,我已經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