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身體極度疲憊的時候,即使精神再興奮,大腦也會有不受控制的現象,而李瑜剛纔就是明顯的說話沒過腦子。
倒不是他說了什麼“反人類”的言論,而是現在的華夏大形勢,雖然一直高喊改革開放,可是很多事情還不像幾年後那麼明晰。
尤其是在市場經濟和民營企業這塊,不僅僅是民間心存顧慮,就是在很多地方政府,也是模棱兩可的態度。
而李瑜所說的“先富帶後富”,這都是九七年、九八年時候的宣傳腔調,雖然只是提前了六七年的時間。
但是在華夏改革開放的大潮中,每一年都會有天翻地覆的變化,不僅僅是指人民的生活水平,而是意識形態和輿論風向。
現在這番話帶來的震撼效果,遠不是沒有經歷過那段時期的人,所能憑空想象得到的,而李瑜到是寧可不出這個風頭。
萬幸的是,那些銀行和政府的各級領導,聽了李瑜的話沒有更多的表示,不過原本幾個想要上前攀談幾句的,此時也稍稍往後退了退。
至於記者們卻很是興奮的往手裡的本子上記錄着,這次來的大多都是財經類記者,他們從經濟角度解讀李瑜的話,心裡的顧慮到是少了很多,沒有往別的方面去想。
話已經說了出去,李瑜也沒法往回收,只能是在記者們詢問身份的時候,要求給自己保密,尤其是照片不要發到報紙、雜誌上面。
熟知後世華夏改革開放不存在什麼反覆的李瑜,倒不是擔心自己的話引起什麼麻煩,而是不想出這麼個風頭。
已經挖到了大新聞的記者們也不爲己甚,很是痛快的同意了李瑜的要求,今天的新聞只要發表,肯定是夠他們出風頭的。
至於到底是誰說的,其實並不重要,就算放出了李瑜的照片和身份信息,也不能給新聞的轟動性加分。
弄不好因爲李瑜的年齡之類的,反倒會降低新聞的效果,所以記者們也就順水推舟,都說會在新聞稿裡用“春秋筆法”,隱去李瑜的具體情況。
洋頭口金融市場在八點半的時候準時開啓,領導們和隨行的記者擺了幾個造型,拍了點照片就相繼離去。
畢竟整個股票發行的“盛況”只有十餘人來排隊,實在也沒什麼繼續留下去的必要,站在隊伍最前面李瑜,側頭看了看,發現那個灰西裝中年人沒有走。
此時他正站在洋頭口金融市場門口,饒有趣味的打量着李瑜,見李瑜看過來,很是友好的點頭對他笑笑。
指了指洋頭口金融市場,李瑜示意自己現在要辦正事,那中年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就兩手搭在小腹位置,站在一邊等着也不上前。
“同志,咱們這個福耀股票,是隨便買的麼?”李瑜走進洋頭口金融市場裡面,直接問正等在那裡的一個工作人員。
雖然他心裡多少能猜到,這種一級市場的股票肯定沒有無限量供應的道理,不過九十年代初的華夏股市,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萬一不限量呢。
可能已經習慣各種匪夷所思的問題,張志宇也不驚詫於李瑜的問題,而是照本宣科的講解了一下,股票購買的問題。
不過聽了兩句,李瑜就知道對方誤會自己的問題了,他只是想知道是不是可以有多少錢,就買多少股票,哪裡是來聽股票基礎知識講座的。
“同志,股票知識就先別普及了,我的意思是,我有多少錢是不是就能買多少股票,這個數量上有沒有限制!”
本就長途跋涉身心疲憊,加上外面還有一個灰西裝等着自己,李瑜的語氣多少有些不耐煩的意思。
正在當老師當的過癮的張志宇,聽到李瑜直接打斷他的長篇大論,一時間心裡覺得非常不爽,上下打量了一下李瑜和老貓二人。
他們兩個前後坐了一週多的火車,身上的衣服也沒換過,全都是皺巴巴的,加上頭髮蓬亂鬍子拉碴的樣子,看起來就不像什麼大老闆。
“有多少錢就買多少,每股面值一元,溢價發行一元五角,每張五百股,股票實物由個人保管,遺失不補!”輕蔑的神色在張志宇的眼裡一閃即逝,他聲音平淡的說了一遍政策。
不過在他講解的時候,恰恰漏掉了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個人最高可以購買十萬股”,這也是他輕視李瑜所致,十萬股光看面值就是十萬元華夏幣。
如果算上溢價發行的百分之五十,那就是十五萬元的鉅款,他們兩個人可就是三十萬,這也怨不得張志宇小瞧人,實在是這個年頭的三十萬,可是真真正正的一筆大錢。
“沒有限量?!”李瑜卻哪裡想得了那麼多,他現在就知道自己發達了,沒有限量的一級市場原始股,而且是福耀玻璃,這可是要上天的節奏。
此時李瑜心裡一個小惡魔不斷的仰天大笑:“一塊五一股啊,以後躺牀上吃啊,借錢、必須借高利貸,買它幾百萬股!二十年後七百倍的利潤啊!”
一時間李瑜不由得陷入了以後美好的養豬生活,連張志宇在他面前一直詢問,到底要買多少股票都沒有聽到。
還是老貓實在看不下去,在他身後拼命扯了半天衣角,纔將李瑜從想入非非中喚醒,而他們面前的張志宇,臉上的不屑已經根本無法掩飾。
“一塊五一股就覺得便宜了?哼哼……這可是每張五百股,也就是說最少也得買一張,價值七百五十塊!”張志宇的語氣有些陰陽怪氣。
他覺得剛纔李瑜發呆,就是覺得價格很低,畢竟一股才一塊五,但是股票可沒有一股兩股零散着賣的。
所以他很是“好心”的提醒一下面前的兩個土包子,一張股票可是五百股,這可是七百五十塊錢,都頂的上他這種高福利單位的成功人士,兩三個月的工資了。
心情正極度興奮的李瑜,哪裡還在意張志宇的嘲諷,他手腳麻利的從自己衣服內袋,取出用塑料袋密封好的匯票。
然後一臉激動的對張志宇說道:“我這有五十萬匯票,還有兩萬三千塊的現金,先給我來三十四萬八千五百股!”
“一股兩股的……什、什麼?你剛纔說多少?!”張志宇剛想說一股兩股的不能分着賣,結果聽到李瑜要的數量,一下就驚呆了。
不過李瑜卻沒有想那麼多,他很是誠懇的又對張志宇說了一遍:“五十二萬三千塊,一股一元五,我要三十四萬八千五百股。”
李瑜以爲對方是覺得自己算錯了賬,所以連忙繼續解釋:“不是一張五百股麼?我沒要零頭,剩下一百六十股你也沒法賣給我,直接找錢就好了!”
可是這時候的張志宇腦海已經一片空白,哪裡能聽到李瑜現在是在說什麼,只是一個勁的在腦海裡翻騰着“五十二萬三千塊和三十四萬八千五百股”這兩個數字。
“喂!喂喂……你有沒有聽到啊?我說你把手續給我辦了好不好?!”等了半天不見對方答話,李瑜不由得有些着急。
雖然這是一級市場的原始股,而且看來買股票的人也不太多,可是李瑜還是害怕夜長夢多。
這種不限量供應原始股的機會,真的是可遇不可求的,反正在李瑜的腦海裡,貌似只有上個世紀,美帝曾經發生過這種奇葩事。
現在好不容易自己命這麼好,有了敞開購買原始股的機會,還是註定會一飛沖天的福耀原始股,李瑜哪能不着急。
“哦、哦……”發了一會呆的張志宇一下反應過來,連忙將李瑜手裡的匯票接了過來,他此時心裡多少還有點僥倖的想法。
“也許這小子是裝的呢?他說是五十萬匯票就是五十萬?”不過在看到另一個少年,從小皮包和衣服內兜掏出的兩萬多現金,他對於手裡的匯票已經沒有多少懷疑了。
仔細驗看了一遍手裡的匯票,張志宇的臉色不由得開始發白,這張匯票怎麼看也不像是假的,上面的數字確確實實的是五十萬。
不管是阿拉伯數字的零的個數,還是下面的大寫“伍拾萬整”幾個大字,都在不斷的提醒他:“你小子踢到鐵板了!”
抱着萬一的也是最後的奢望,張志宇帶着李瑜和老貓,走到後面興發銀行的櫃檯,讓銀行工作人員做下確認。
當然他嘴裡是跟李瑜解釋說,要從興發銀行走賬,可是他怎麼敢真的讓銀行走賬,只是讓裡面的銀行工作人員驗驗匯票而已。
等了不一會的功夫,裡面的工作人員就將匯票遞了出來,偷偷的跟張志宇打了個眼色,暗示這張匯票沒有問題。
此時李瑜已經過了最開始的興奮與激動,他也發現事情好像有些不對,這個叫張志宇的金融市場工作人員,好像不想賣給自己股票的樣子。
怎麼做事這麼拖拖拉拉的,而且他和那個興發銀行的工作人員偷偷打眼色,也被李瑜看在了眼中。
想到這裡,人在外地的李瑜一下提高了警惕,他上前一步把手搭在張志宇的肩頭,聲音很是低沉的說道:“兄弟!你真的是這裡的工作人員?不要看我是外地人,想玩什麼花樣吧?!”
剛剛從銀行工作人員手裡拿回匯票的張志宇,正在想着如何挽回剛纔自己的態度,還有打消李瑜想要三十多萬股的想法。
要知道個人限購十萬股是死規定,他因爲看不起人,一下就把話說滿了,現在可是騎虎難下。
此時見李瑜一副防賊的樣子,張志宇更是欲哭無淚,今年年初去找王瞎子算命,還說什麼自己今年“得遇貴人、事業騰飛、終身富貴”!
現在看來自己今年卻是命犯太歲,今天可真是自己的“幸運日”,如果不能好好解決李瑜的問題,這個拖了好多關係才弄到的工作就要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