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在最前面的李瑜並不知道松林外使鹿人爭執的一幕,否則他纔不會進這個讓使鹿人都懼怕的松林。
畢竟那隻松鼠再招人喜歡,也比不上自己和兄弟們的命金貴,可是他衝的太快,根本沒有聽到使鹿人的話。
松林裡地上積雪不多,只是在樹梢的縫隙中有着寥寥的殘雪,畢竟松樹生長的太密,所以將整個松林遮擋的非常嚴實。
不過鬆林地上卻鋪陳着厚厚的松針,讓李瑜每一腳踩下去都如墜雲端,跑起來一蹦一蹦的,好像腳底下踩着彈簧。
追着追着,李瑜有些遲疑的減緩了速度,然後慢慢的停了下來,松林裡除了穿林的風聲,還有後面兄弟們的大呼小叫,似乎安靜的有些古怪。
之前跟使鹿人一起在老林子裡穿梭的時候,雖然也很安靜,但是和現在松林裡的安靜完全不同。
老林子的裡只是沒有什麼噪音,平靜而祥和,可是此時的松林,可能是松枝太過密集的緣故,光線很昏暗,那種無聲的沉默,好像壓抑着什麼恐怖的東西。
不多時後面的薛冬至、馬敢、老貓等人一一追到了李瑜身邊,他們見李瑜神情有些緊張的四下打量,也遲疑着停了下來。
直到最後面的姜世勳和曾父也到了,雪城出來的兄弟們全都到齊,安然三女更是縮成一團,實在是現在的氣氛有些不對。
“小瑜……”薛冬至跟老爺子練了幾個月的功夫,對於氣機很是敏感,他神情凝重的湊到李瑜身邊剛想說什麼,李瑜突然舉手阻止了他。
輕輕的放緩自己的呼吸,李瑜的耳朵一點點的抽動着,他目光炯炯的打量着眼前的松林,那裡應該有什麼東西。
風聲吹得松針沙沙作響,聲音比老林子裡的嗚咽要悅耳的多,但是這種沙沙聲似乎在一點點接近衆人。
“接近?!”李瑜忽然驚呼一聲,他反應了過來,風吹松針的沙沙聲怎麼會越來越近,這種聲音不是風聲,而是什麼動物在地上的松針上走動接近的聲音。
突然一聲充滿野性的嚎叫從前面的松林深處傳出,聲音裡滿是暴虐而瘋狂的味道,李瑜二話不說轉身就招呼兄弟們往外跑。
因爲他已經看到了兩隻通紅的眼珠,出現在昏暗的松林深處,雖然沒有仔細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
不過根據那兩隻眼珠的高度和大小,隨便估算了一下那東西的體型,食草動物裡面除了牛以外,好像沒有那麼大的。
“走!”
李瑜一把扯過安然,稍一猶豫,見姜世勳背起了淑英,馬敢背起了小土豆,他也二話不說扛起安然奪命狂奔,其餘的兄弟也不遲疑,轉身跟着李瑜飛奔起來。
雖然安然身材很好,但是扛着一個人,李瑜體力再好跑了一陣也開始岔氣,不過身後的沙沙得腳步聲和偶爾響起的一聲嚎叫,讓他只能強忍着胸口的火辣。
正在李瑜感覺身後腥臭的味道越來越近的時候,“嘭”的一聲脆響,卻是諾諾列靠在一棵松樹邊開了一槍。
緊接着李瑜身後的嚎叫變得癲狂起來,剛纔那一槍應該是打中了,可惜打的應該不是要害,否則就該變成哀嚎了。
“李瑜兄弟快跑!”諾諾列一邊大聲嘶吼,一邊拉動槍栓,很快舉槍稍一瞄準,又是一聲槍響。
等李瑜跑到諾諾列身邊的時候,其餘的使鹿人也一次到達,卻沒有繼續往前衝,而是停在諾諾列附近,各自舉槍射擊。
“嘭嘭……”的槍響連綿起伏,在有些清脆的老套筒聲音中,偶爾還夾雜着“噗啪”的火藥槍聲音。
聽到身後的嚎叫終於轉變成了哀嚎,李瑜再也忍不住胸腹中的煩躁,把安然小心的放到地上柔軟的松針上,自己扶着一棵松樹彎腰乾嘔起來。
見到使鹿人及時趕到,兄弟們也一一停了下來,全都癱軟在地,只有姜世勳將背上的淑英放下,死死摟在懷裡,沒有任何疲憊的樣子。
“媽的……這不是八戒麼?嚇得老子差點尿褲子!”馬敢繼續揹着小土豆,轉身看向身後,然後抹了一把頭上大汗。
“八、八戒?!”好不容易喘勻了氣的李瑜,擡頭一看,原來是一頭起碼千斤開外的大黑野豬。
那頭野豬兩眼通紅,身上被槍打的青煙繚繞,卻還在搖頭擺尾的踉蹌前衝,只不過速度已經慢了下來,一看就是強弩之末。
它的嘴裡一根完整的獠牙足有半尺上下,另一邊卻是半根獠牙,斷處骨茬嶙峋,看起來比那根完整的獠牙威力還要大。
“停火!留點彈藥!”西克騰見野豬搖搖晃晃,大聲招呼衆人不要繼續開槍,野豬身上繚繞的白霧蒸騰不休。
除了子彈打中它時引燃的毛髮,還有熱血在冷空氣裡蒸騰的熱氣,看起來就像一個夾着妖風而來的魔怪。
“山君、山君竟然不是老瑪斯烏塔其……山君,不對這畜生可是斷了咱們大半個獵場,原來是這個蠢物!”西克騰語氣裡全是恨意,似乎是那種被欺騙了憤怒。
“使鹿人,殺了這個冒充山君的蠢物!”西克騰將自己的老套筒往松樹枝上一掛,從腰後拔出一把小短斧,揮舞着當先衝了上去。
剩下的使鹿人一起將手裡的獵槍掛在樹枝上,然後從腰後抽出各類冷兵器,不過大多都是手斧之類的適於劈砍的重短兵。
“他們那棉袍子下面還真能裝,怎麼什麼都能掏出來啊?”馬敢見危險基本解除了,舊病復發的對他背上的小土豆嘀咕到。
“你先把我放下來,傻乎乎的……”小土豆臉紅紅的拍了一下馬敢的肩頭,然後從身高快兩米的馬敢身上跳了下來。
癱坐在地上的李瑜,若有所思的瞄了一眼身高體壯的馬敢和嬌小的小土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掛在他的臉上。
正想過來看看李瑜是不是跑壞了身子的安然,見到李瑜臉上那絲壞笑,嚇得一個哆嗦,然後才期期艾艾的問道:“你沒事吧?剛纔……”
連忙收攝心神的李瑜大咧咧的說道:“我能有什麼事?壯的很……咳咳!”說着還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膛,結果又岔氣了。
一邊嗔怪的幫李瑜揉着胸口,安然一邊甜蜜蜜的笑了起來,剛纔那種危機的時候,李瑜並沒有自己單獨逃生,而是第一時間想到自己,這讓她心裡膩膩的、酥酥的。
稍稍緩過一口氣的李瑜問癱在一旁的林青松:“老瑪斯烏塔其是什麼意思?山君是指山神吧?”
“呼呼……老瑪斯是老虎,烏塔其是敬語,應該是老爺的意思,使鹿人把老虎作爲圖騰崇拜的,是山神的一種具象化,可能他們一直以爲松林裡是老虎,所以將獵場限定在了松林邊上……”
聽了林青松的解釋,李瑜恍然的點點頭,應該是之前有獵人在這裡遭遇了這頭野豬,誤以爲是老虎,結果使鹿人放棄了好大一片獵場。
現在發現自己被騙了這麼久,肯定是要和這頭野豬好好“交流一下”,至於交流方法,看他們手裡上下翻飛的手斧之類的傢伙,那頭野豬估計不會喜歡。
此時野豬雖然傷重,身上的熱血白霧蒸騰,可是畢竟塊頭在那裡擺着,還是威風凜凜,使鹿人衝上去將它圍在中間,並沒有第一時間上前動手。
這些獵人們嘴裡不斷吆喝着:“呦呦……嘶哈!”的聲音,語調裡滿是挑釁的意味,不斷耍弄着手裡的兵器,圍着野豬不斷轉圈。
“這八戒還真是抗揍,剛纔噼裡啪啦的起碼上百槍吧?身上全是眼兒了,怎麼還不倒啊!”馬敢見李瑜和林青松說的熱鬧,他也湊過來插話。
李瑜挑了挑眉看了馬敢一眼,然後有些古怪的回頭看不遠處的小土豆,果然那小妮子氣鼓鼓的看着馬敢的背影。
“榆木腦袋……哎,多好的機會,竟然過來找我們聊天!”李瑜老氣橫秋的在心裡嘆息一聲。
“野豬皮可是很厚的,加上這傢伙在松林裡沒事就在樹上蹭癢癢,身上厚厚的一層油脂,如果沒有老套筒,光靠火藥槍根本破不了防的!”李瑜拍了拍馬敢的肩頭說到。
“那是,別以爲野豬和家豬似的,那根本是兩種生物,就和人跟猴子差不多,野豬可是非常生猛的!”
林青松似乎也發現了李瑜剛纔“隱晦”的眼神,他笑了笑也給“犧牲”頗多就爲過來插話的馬敢解釋起來。
“東瀛戰國的時候,還有一個大將軍,就是因爲赤手空拳打死一頭野豬,所以被東瀛傳唱很久,最後更是被尊稱爲‘豬一樣’,也就是打豬英雄殿下的意思!”
看着圍攻野豬的使鹿人,李瑜突然想起一個東瀛流傳的英雄故事,笑呵呵的給癱坐一地的兄弟們講了起來。
在東瀛打豬英雄和咱們傳頌的打虎英雄武二郎一樣,都是了不得的武力超羣的象徵,而樣就是尊稱殿下的意思。
“所以……要是有個東瀛人,我說他‘豬一樣’,他還要美滋滋的謝謝我?”感覺世界觀被顛覆了的馬敢,眼冒金星的詢問到,似乎恨不得現在就有個東瀛人讓他調侃一下。
“差不多是這意思……哈哈”說着李瑜也大笑起來,兄弟們也鬨堂大笑,而另一邊那頭代表東瀛人“勇武”的大野豬,也終於飲恨於使鹿人的手斧、短刀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