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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達醫院外面後,金媽扶着我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周圍那些嘈雜的人瞬間便安靜下來,朝我們這方看了過來。
金媽安撫着哭泣的我。
我哭到幾乎要斷氣,最後連聲音都發不出。
大哭一場平靜下來後,我將腦袋挨在金媽肩頭,不知何時,天竟然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在重症監護室門前哭泣的人,並不少,哭了一波又一波。
來來去去,去去往往,時間越來越晚,人越走越少,最後不知何時,坐在那的人,竟然只剩下我和金媽。
金媽同我一起坐在那望着,她低聲說:“小姐,回去吧。”
我很小聲問:“還有救嗎?”
聲音像是被什麼東西撕扯着,發出的音也是破碎的。
金媽說:“我問過醫生很多回了,他說基本被判了死刑,已經大半年了,太太能夠走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
我哭着說:“你們爲什麼不跟我說呢,至少給我一點時間來珍惜,現在,現在我毫無準備,我想要認錯悔過的時間都沒有。”
金媽說:“太太不會怪您的。”
我搖着頭說:“金媽,我怪我自己,當初、當初我說了太多傷害我媽的話了,早讓我知道,我就不會這麼任性,也許,也許我媽就會好呢?就還會有機會呢?”
我擡起頭,努力想讓自己的眼淚不那麼脆弱,可它們卻像是無根的雨,接二連三的往下墜。
金媽握住我的說:“小姐,金媽是個外人,可是金媽在你家工作了這麼多年,也算是你半個奶媽,金媽也從來都是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說殘忍點,太太這樣的狀況已經沒有了奇蹟,她若是去了……”
金媽說到這,聲音也有些發顫,不過她還是儘量平靜的說:“這個家就只剩下您一個人,若是在婆家受欺負了,受累了,都沒有人再給你撐腰了,所以,你一定要改變自己的脾氣,不能再任性了。”
我閉着雙眸,深呼吸着,疲憊的說:“金媽,我有點困,我想睡。”
我挨在她肩頭說:“您讓我睡會。”
金媽說:“還是回去吧,很晚了。”
我搖頭:“不,讓我在您肩頭睡一會兒便好,我不想走,也不想回家。’
我圈着金媽的手臂,便在她肩頭枕着。
金媽在那直抹着眼淚。
我們在空蕩蕩的走廊裡,顯得異常孤獨。
我在金媽肩頭捱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後金媽推了推我,她說:“小姐、小姐、”
我固執的不肯醒來,我現在不想回那個冰冷的家。
金媽依舊在我耳邊說:“很晚了,您該回家了。”
我迷迷糊糊擡臉看向金媽,她又說:“先生不來接您嗎?”
我想到什麼,沒說話。
金媽大約也猜到了,她說:“你不能怪他,那天那樣的情況,連我看了都……”
金媽說到這,便嘆氣說:“我給他打電話,我相信我讓他來,他是不會推脫的。”
金媽剛想去拿手機,我立馬摁住她手說:“金媽,不要給他電話,今天晚上我有點想回老宅。”
金媽說:“小姐,您今晚必須回家,那纔是你的家。”
我說:“老宅也是啊。”
金媽說:“不一樣的。”她要繼續要去拿手機,我又再次摁住她的手說:“您別打,我回去就是,很晚了,司機應該還在樓下等我。”
金媽見我如此說,倒也不再多說什麼。
我再次望了一眼重症監護室的入口,想了想,還是從椅子上起身,金媽送着我下樓。
司機果然是還沒走的,我上車後,司機在那不放心的叮囑着,我朝她微笑着。
之後我們便揮了揮手,車子從醫院離去,我趴在窗戶口看窗外,金媽的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
我便掩面在那哭泣着。
司機回頭看我,不過他也沒敢發出聲音,只能從我身上收回視線繼續開車。
等車子開到家後,我努力在後座平復自己的情緒,客廳內正開着燈,應該是阿姨替我留的。
我有些不想下車,一直坐在車內望着客廳裡的那站孤燈,從外面看進去,這個家是冷的,我不想回。
司機見我望着大門半晌都沒動,便還是忍不住小聲提醒了一句:“太太,您到家了。”
他也困的很,司機也很疲憊,連說話的聲音都帶着睏意。
我擡眸看了他一眼,便對他說了句:“辛苦您了。”
我伸出手推開了車門,從車上下來。
我一步一步朝着大廳走去,到達門口時,阿姨過來出來迎我,她見我回來了,鬆了一口氣,她說:“太太,您終於回來了。”
我想對她笑,可才扯動嘴角,我才發現嘴角是多麼的僵硬,便用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對阿姨說:“對,回來了。”
阿姨見我這表情,她猜到情況不對,便有些手足無措說:“太太,您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我搖頭嘶啞着嗓音說:“沒事,阿姨,我有點累,上樓休息了。”
我沒再跟阿姨多說,便直接上了樓,到達臥室門口後,我伸手本來是想要去推門,可手落在門把手上時,還是停頓了幾秒,不過最終我還是將門給推開,直接走了進去。
屋內很安靜,也很黑,陳青川應該已經是睡了。
我也沒有開燈,摸着黑去浴室裡洗了一把臉,然後便回到了牀上,我在他身邊躺下。
我疲憊到了極致,我閉上了雙眸。
這個時候,躺在身邊的陳青川似乎是醒了,因爲他動了一下,應該是看了我一眼,不過,下一秒,他便轉了個身,背對着我。
我抹掉臉上的眼淚,也抱着被子背對着他。
好在,我並沒傷心多久,很快我便睡了過去,沉沉的睡了過去。
夢裡有蛋糕,有暖黃的燈光,以及媽媽在廚房忙碌的聲音,我趴在桌上寫作業,爸爸在一旁教着我。
電視機裡的聲音,不斷在歡快的傳來,很溫暖,很溫暖,一點也不覺得寒冷。
我不想醒來,怎麼都不想醒來,可是我睜開眼時,看到的,已經是頭頂熟悉又陌生的吊燈。
我有些不明白現在哪,我左右看了一眼,看到陳青川掛在衣架上的西裝後,我才發現,原來我到了家。
這個結婚後,屬於我跟陳青川的家。
我手腳虛軟的從牀上爬了起來,坐在那發了一會兒呆,我便從牀上下來,可是纔剛站穩,眼前便是一陣天旋地轉。
我立馬扶着一旁的椅子,我緩了會神,纔想到,原來我從醫院出來後,便一直未曾好好吃過一頓飯。
我摸着憋憋的肚子,終於覺得有些餓,我便去浴室洗漱完,拖着腳步下了樓。
到達樓下後,陳青川和婆婆正在吃早餐,陳麟居然也在。
我突然的到來,讓本就安靜的餐廳更加的無聲了,陳麟和婆婆轉頭看向我。
我停下腳步看向她們,雖然沒力氣,可還是提着聲音說:“早啊。”
婆婆沒說話,陳麟也沒說話,彷彿把我當成空氣。
我也沒再說什麼,看了一眼陳青川身邊的位置,我走了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陳青川翻着報紙,完全沒有擡過眸。
桌上的早餐很簡單,白粥,鹹菜,陳麟在那吃的很起勁,而我不知道爲什麼,卻毫無胃口,不過我還是擡起筷子,在那吃着。
這時候,陳青川對阿姨說:“廚房裡還有別的嗎。”
阿姨想回答。婆婆卻說:“還不夠嗎?粥還有的是呢,要是不夠,再添點白粥過來。”
陳青川望着婆婆,他壓下手上的報紙,笑着說:“媽,我不夠,最近這白粥吃的臥淡而無味。”
婆婆見他碗內的粥,確實都沒怎麼動,想了想,便說:“你想吃什麼跟阿姨說,不過平時在家你都是這麼吃的。”
陳青川說:“最近很忙,所以有點累,身體消耗也大。”
他對阿姨說:“準備點雞蛋,牛肉,還有牛奶吧。”
婆婆這時皺眉說:“你不是最不愛吃雞肉的嗎?”她看向我,又說:“家裡沒這些,只有饅頭跟玉米,要我說你們之前就是生活太奢侈,一早上就開始大魚大肉,身子哪裡受得了。”
她看向阿姨說:“去拿點玉米過來吧。”
阿姨看向陳青川,便立馬說了聲是,去了廚房,不過出來後,阿姨手上還是端着幾個雞蛋,和一些牛肉,以及幾片烤好的麪包和火腿裡脊肉。”
她放在桌上後,陳麟便抓起麪包在那吃着。
陳青川望着她,她故意咬得嘎嘣脆說:“怎麼,我不能吃嗎?”
陳青川沒說話,阿姨便將其餘的東西放近在我面前,陳青川自己吃了火腿跟,便沒再碰桌上的食物。
我在那我吃了點牛肉,跟麪包還有雞蛋。
婆婆一眼就看出什麼,臉上很是不高興,她起身說:“孩子都沒了,還補這些有什麼用?吃這些孩子能夠回來嗎?”
婆婆說到這,哭着說:“我告訴你,青川,這個孩子怎麼沒的,你心知肚明。”她指着我:“你讓她現在就給我們一個交代,孩子沒了,她一句話也沒有,醫院當天,竟然是那個男人在守着她,青川,她把你放在什麼地方,把我們陳家放在什麼地方啊!你現在竟然還心疼她?”
陳青川放下手上的筷子,陳麟沒想到婆婆竟然會突然如此激動,便站了起來,拉了拉婆婆。
坐在我身邊的陳青川,臉上沒有表情。
婆婆又說:“青川,如果不是看在她媽媽現在病重,我早就讓你跟她離婚了!”
婆婆氣到到重重坐在椅子上捶胸哭着。
在這個時候,陳麟也不敢多說什麼,沉默的坐在那。
陳青川面對婆婆的哭泣,他低聲說:“媽,吃飯吧。”
婆婆將筷子往桌上一擲:“我不吃!”
她話剛落音,那筷子忽然飛到了我碗內,我手沒端住碗,忽然一碗粥倒在了桌上,碗碎了。
婆婆一看到倒了的粥,她越發氣急,指着我說:“你還能幹點什麼嗎?連吃個飯都能夠摔碎碗,你到底還有點什麼用處。”
陳麟第一次見婆婆生這麼大的氣,立馬在那安撫着婆婆說:“媽,你別這樣,您消氣,氣壞身子可就不好了。”
婆婆在那哭着。
陳青川面對這樣的狀況,便看向一旁的我,他見我一直維持着那個動作沒動,他斂眉對阿姨說:“收拾下吧。”
便皺着眉起了身,直接離開了餐廳,出了門。
陳麟拍着婆婆後背說:“媽,你看你把哥都氣走了!那件事情我哥不難受嗎?你怎麼衝他發火啊,你幹嘛非得在早上提這件事情?”
婆婆哭着說:“我不提?我不提他記得住那些屈辱嗎?幾次了,你數數幾次了,青川是有多窩囊?”
婆婆見我還坐在那,便將桌上的飯菜全都掀了,她說:“還吃什麼吃!找那個野男人去吃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