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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後,陳青川正在我牀邊。
他見我睜開眼了,便將我從牀上抱了起來,小聲問:“醒了”
我沒說話,靠坐在他懷中,望着前方。
前方是窗戶,天依舊是黑着的,我愣愣望着。
陳青川又問:“要喝點水嗎?”
他擦着我臉上的眼淚。
我想到什麼,忽然擡起臉看向他,我用力將他推開扯着嗓子哭喊着說:“都是你,陳青川,你瞞着我,你明知道是怎麼回事,你卻不告訴我,是你殺了我媽媽!”
我在那發瘋狠命捶打着他說:“你放開我,陳青川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讓我沒了媽媽,你讓我成了個孤兒,你自己沒有父母,你也把我變得沒有父母,自從你來了我家,她們不喜歡我了,我爸爸死了,我媽媽也死了,這一切全都是因爲你!你讓我幸福的家變成了這個樣子!都是你!”
我咆哮的臉和脖子全都通紅,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說些這樣的話。
陳青川聽着,並未反駁我什麼,他只是抱着我,任由我捶打着。
我哭着喘着喊着,幾乎要斷過氣一般。
這一刻,我感覺天似乎塌了,面對這樣的情況我不知道自己要該怎麼辦。
明明前幾天還好好的,怎麼就成了這樣。
陳青川抱着我要哭斷氣的我,他望着我。
我像個小孩一樣在他懷中撒潑大哭着,整個身子癱軟在他手上,陳青川的手固定後背處,我腦袋便往後仰着,哭着喘着氣,望着頭頂那盞昏黃的燈,哭到後面,我發不出哭聲了,只是在那劇烈的咳嗽着。
金媽聽見了從外面趕進來,望到裡頭的情況,剛想過來,陳青川便將我放在牀上,他對金媽說:“金媽,您別擔心,讓她在休息一會兒。”
金媽聽了,便端着水進來,放在我牀邊,之後便悄悄退了出去。
陳青川依舊坐在牀邊看向牀上哭泣着的我。
好一會兒,他替我拉了拉身上的被子的,便坐在牀邊看向牀上的我說:“開顏,我們先喝點水。”
他扶着我腦袋,端着那杯溫水動作很小心的來餵我,可是才喝一口,剛纔哭得太過用力,竟然又猛烈咳嗽,乾嘔了出來。
陳青川立馬將水杯丟在一旁,然後將我抱了起來,抱在懷中,拍着我後背,替我順着氣。
我眼睛是紅的,鼻頭是紅的,整個人如同要過世一般在那用力的呼吸着。
太悲傷了,我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原來早在幾天就出了事,原來所有人都在瞞着我,他們看着我媽去死,沒有告訴我,沒有阻攔。
我就像個傻子一樣,被他們告知這一切,傻乎乎的來了這裡,接到了我媽的遺體,那是活生生一個人啊,怎麼突然就沒了。
一向會安撫人心的陳青川卻在此刻無了聲,他只是將我緊緊的抱在懷中,然後吻着我眼瞼,用很低很低很沉的生硬對我說:“對不起,小顏。”
我不接受,我拒絕他親吻我,我用手擋住他脣,想要推開他,可實在沒力氣了,手上發出的力氣,卻是如此的薄弱。
陳青川的吻便落在我手心,他吻着沒有動,他再次小聲對我說了句對不起。
我沒了哭聲,只有眼淚。
我不知道那幾天自己是怎麼過來的,金媽說,我媽的意願便是想要到外婆家鄉來,並且長久在這邊,她不想火葬,所以在這邊選擇土葬。
金媽說,其實我媽到這邊的那天晚上,她便已經有些不行了,不過是後來一直強撐着,可因爲全身疼得太過用力,連吃止痛藥都沒了用,哀求着金媽將安眠藥給了她。
金媽當時是怎麼都不肯,可耐不住我媽的疼痛,最後便是依了她。
親手餵了我媽吃完,然後又陪着她任由她在睡夢中睡去。
金媽跟我說這些事時,她跪在我身下,拽着我哭着說:“小姐,我對不起您,是我殺了太太,可是我別無選擇,醫生都說太太沒有救了,活也活不過下月,她太疼了,這種疼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夠熬的,太太早在一個月前就對止痛藥免疫了,她爲了不讓您擔心,所以一直未敢跟您說,她這次會來這邊,是她最後的心願,您報警抓我吧。”
我望着身下哭泣的金媽,站在那一直都沒有反應只是傻傻看着。
定坤在那扶着金媽想讓她起來,可是金媽不肯,一直在我面前跪着。
金媽年級大了,也哭到聲嘶力竭,她趴在我身下,此時靈堂白幡掛着,香燭燃着,我媽已經封了棺,我望着地下的金媽,也不知道自己該在此時說什麼,是原諒或者不原諒。
我沒理她,任由她哭着,自顧自的走到靈堂前在那燒冥紙。
金媽見我不說話,她趴在地下望着我。
我望着眼下火盆裡的熊熊烈火,終於開口說:“金媽,你是照顧我媽大半輩子的人,按道理說,你是她身邊最親近的人,她待你,應當算親姐姐一半對待了吧,是,她是生病了,很嚴重的病,可是她是病人,她糊塗難道你也糊塗嗎?爲什麼你們都瞞着我,不跟我說這件事情,現在我媽不明不白死在這,你們讓我接受?我怎麼接受?你給她吃了安眠藥,你說這是她的心願,爲什麼之前她卻半句話都沒跟我提過。”
金媽從趴在地下擡頭來看我。
我說:“我是她女兒,她唯一的孩子,本該這種事情應該是在我知情的情況下,可是沒有,你們沒有告知我,我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見到,原諒,您覺得我應該怎麼原諒?”
金媽哭着問我:“小姐,您是覺得我蓄意害死了太太嗎?”
我說:“很難不這樣想,這樣的事情,我媽不可能半點都不透露。”
我往火盆裡丟着冥紙說:“你走吧,我不會報警,我也不想再見到你。”
金媽看向我,靈堂裡,只有冥紙燃燒的聲音。
金媽大約沒想到我竟然會說些這樣的話,她哭着搖頭,然後又看了一眼我媽的靈堂一眼,她摸了摸臉上的眼淚說:“好,我走就是,反正我現在也沒什麼臉面見您,小姐,金媽伺候您到這,以後的日子還請您多多保重。”
她說完,她便朝着我媽的靈堂叩拜了三下,然後便從地下掙扎着起身,朝外衝了出去。
金媽走後,我像個沒事人一般在那丟着冥紙。
那幾天的日子我過的相當的混亂,時而睡,時而醒,時而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又感覺我媽正坐在病牀邊看着我。
可是當我睜開眼,卻又什麼都沒有,只有陳青川在這邊,金媽被我逼走後,這邊只剩下他在這裡。
我知道他是一定知道那段時間金媽跟我媽的古怪的,他也瞞着我,那幾天裡我對他發過無數次脾氣,只要是醒着,我都是火氣十足,對他。
而陳青川卻從不跟我爭吵,很平靜很平靜的接受我對他的一切火氣,每一次到最後都是我哭到撕心裂肺,他在一旁也不會靠近我,只是望着哭泣的我,一直等我哭到沒氣焰平息,沒了力氣,無力掙扎了,他纔會上來抱着我。
這樣反覆的情緒一直維持到我媽下葬那天,下葬的那天我反而平靜了,沒有吵鬧,有沒有哭,看着十幾個人將我媽的棺材擡了出去。
下葬是上午,下葬時正好下着大雨,我撐着傘站在那,風吹過來連傘都撐不住,站在一旁的陳青川將我擁在懷中,替我撐着被風颳的搖搖欲墜的傘。
遠遠的,我聽見誰在哭,不是個年輕人的聲音,是金媽的。
陳青川也聽見了,他低眸看向我,大約是見我沒說話,他也沒說話。
棺材入了挖好的坑內後,雨實在是太大了,陳青川便帶着我下山,很奇怪,我出氣的平靜,沒有撕心裂肺也沒有大喊大鬧。
經過了漫長的五天,我似乎已經逐漸有些接受這個時候,雖然這件事情對於如今的我來說,依舊突然,可是心裡竟然沒了之前的悲傷。
我們回到小院子後,裡頭便有人在收拾屋子,靈堂已經被拆了,那小院子恢復原的模樣。
金媽走了,這一切自然都是陳青川在操持,他留了一個人在這進行打理,大約是怕我留在這會傷心,所以當天晚上便要帶我離開這。
從我媽下葬完後,我便沒再說過話,任由陳青川處理着,於是晚上六點我們從這裡離開。
晚上外頭依舊下着大雨,車子行駛得很緩慢,而我靠在後座,一直睡睡醒醒,偶爾陳青川會將我摟在懷裡探探我體溫,見我沒發燒,又會將我放在窗戶處靠着,替我蓋着毯子,讓我安心睡着。
偶爾我會聽他接上幾個電話,都是公事電話,不過基本上他都會很快便結束,不會說太久,大約是怕吵到我。
我睡得混混成成,腦袋內的畫面依舊停留在前幾天,我媽的遺體,我的哭聲,金媽跪在我身下時的畫面。
我不斷在半睡半醒掙扎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我從夢裡掙扎醒來,睜開眼時,人竟然躺在了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