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兒看到面前這樣的情況,便小聲問:“小姐,咱們還要過去嗎?”
我本來是想去找袁成軍能不能先回去的,沒想到一到這裡竟然碰上了這樣的事情,我想了好半晌,還是說了一句:“走吧。”
便轉身離開了院子內。
我們剛到屋內還沒坐下喘勻氣,站在碧玉的門口像是看到了什麼,慌慌張張往裡面跑,大聲對我說:“小姐,王鶴慶過來了!”
我剛要提茶的手一頓,問了句:“什麼?”我放下了茶壺起身,往門口一看,正好看見王鶴慶帶着丫鬟氣勢洶洶朝這邊走,顯然是來找麻煩的,我對碧玉立馬說了句:“碧玉,快關門。”
碧玉愣了幾秒,便迅速將門給關好。
接着外頭便傳來了王鶴慶的叫罵聲,她說:“賤人,以爲關上門就能沒事了嗎?我告訴你,這件事情我不會善罷甘休,我會讓你血債血償的!”她狠命的在外頭敲門說:“你給我開門!現在就給我開門!”
她敲門的力氣很大,又加之這是在寺廟,房子年代太過久遠,本就破敗不堪的門,被外面的王鶴慶敲得搖搖欲墜,嚇得碧玉當即又死命的摁住,可王芝芝依舊不肯罷休在門外那邊就叫囂着說:“陸清野!你現在給我開門!快開門!”
爲了避免和王鶴慶起衝突,之後無論她在外面罵的多難聽,我都未還嘴,也沒有讓碧玉開門,任由王鶴慶在院子內鬧着,之後她大約是鬧得累了,敲門聲也逐漸小了下來。
外面不斷有丫鬟勸着:“太太,咱們就走吧,您別弄壞了身子。”
接着便是王鶴慶靠在門上細小的哭聲,之前囂張的態度一瞬間消失殆盡,她在外頭哭着問:“我們家到底造的什麼孽啊,娶了這樣一個媳婦進了門,你若是看不上我們家袁霖,不願意和他同房那就罷了,爲何之後還要做出那種缺德的事情,他是個男人,你可以找他吵找他鬧,可唯獨不能做出那種傷風敗俗的事情,你不怕自己做不了人,可我家袁霖要怎麼辦……”
碧玉聽到那些話,也在屋子這端罵罵咧咧,不過沒敢大聲,只敢用嘴型回着。
之後,王鶴慶還罵了些什麼,我已經沒怎麼聽了,林婠婠倒是來了門口一趟,在那勸了幾句,王鶴慶這才罷休,任由丫鬟扶着離開。
等王鶴慶離開後,門口又傳來了敲門聲,林婠婠在門外說:“清野妹妹,是我。”
碧玉用眼神看向我詢問,開不開門。
我沉默了三秒說:“開吧。”
碧玉聽了我的吩咐,將門給打開,林婠婠捂着小腹站在外面,她見我坐在房間內,便走了進來說:“娘,剛纔是一時氣急,妹妹千萬別和她計較。”
她現在懷着孕,行動很不方便,我立馬起身去扶她說:“我不會跟她計較,反正我們之間向來是仇敵,她這些話我也是習慣慣了。”
把林婠婠扶着坐下後,我又問:“今日你怎來了這裡?”
林婠婠笑了兩聲說:“我來看看你。”一個孕婦來看我這個四肢健全的人,倒是新奇的很,不過我並未說什麼,只是順着她的話下來,笑着說:“我挺好的,倒是姐姐怎樣?”
她微笑着說:“最近有點孕吐,加之二爺的事,身子倒是大毛病沒有,小毛病很是折磨人。”
青兒端了一杯放在了桌上,林婠婠將茶杯端了起來,不過她並未喝,而是在捏住蓋子的那一刻,又緩緩放了下去,她目光看向我說:“清野,我今天來……”
她終於到了正題,我平靜的看向她,等着她說接下來的話。
她猶豫了兩三秒說:“你……能不能去看看二爺?”
碧玉在一旁一聽,當即便說:“林姨娘,二爺如今看見我小姐,就恨不得要殺了我家小姐,怎的您還讓我小姐過去看?您沒看到那天的事情嗎?差點鬧出了人命。”
對於碧玉的插嘴,林婠婠沒有回覆,而是繼續看向我說:“二爺如今的狀態很不好,雖說妹妹和二爺向來是不對盤的,可我知道二爺心裡還是在乎妹妹的,還請妹妹過去跟他好好說會話,開導開導一下,就當是我……來求妹妹了。”
林婠婠將姿態放的很低很低,這倒是第一次見對於她的請求,我並未立即迴應,而是也沉默了幾秒說:“如今我過去只會刺激他,婠婠姐,我不是不願意過去,可是你要明白一點,我過去對她不會有用處,反而只會反添亂。”
林婠婠語氣略微焦急說:“不會的,我既然會讓妹妹去,就絕對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她握住我手,眼神帶着帶哀求書:“你和他好歹也是夫妻一場,如今是他最難過去的時候,你就去安慰安慰他幾句行不行?就當是幫我的忙。”
我這個人最拒絕不了的,便是別人的哀求,林婠婠今天態度誠懇的很,倒是讓我一句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來。
好半晌,我只能低聲書:“我去試試。”
林婠婠幾乎是喜極而泣,她哭了出來,捂着臉。
她的丫鬟立馬替她擦着眼淚,她搖着頭將丫鬟給推開,忍着淚意說:“如今的二爺,再也不是當初的二爺,我實在想不出什麼辦法讓他開心,所以只能來求妹妹。”
我說:“其實你應該多和他說說孩子的事情。”
林婠婠說:“沒用的,孩子激不起他半點的興趣。”
我說:“可我也一樣,我之所以答應你,是賴不住你的哀求,其實我對於他來說真是一點作用也沒有,甚至還會讓他起反作用。”
林婠婠說:“我會讓妹妹去,自然有我的思量,不過如今妹妹答應了,我也就放心了。”她生怕我反悔,又趕忙站了起來,拉着我的手說:“咱們現在就過去吧。”
青兒這個時候擋在了我們面前,她對我說:“小姐,先生可是囑咐過您,暫時別去二爺那裡。”
對於青兒的話,林婠婠拉住我的手便是一頓,然後回頭看向我。
我沉默了幾秒,還是對林婠婠說了兩個字:“走吧。”林婠婠鬆了一口氣,拉着我便朝外走。
等到達袁霖的門前時,她卻沒有跟我進去,而是鬆開了我的手說:“妹妹,你過瞧瞧吧,我就不進去了。”
我看向林婠婠,便也沒有再拖沓,而是徑直朝袁霖屋子走去,林婠婠站在後頭瞧着。
袁霖的屋子內很安靜,但是不是有一兩個丫鬟從屋內走出來,那些丫鬟看見我,均是滿臉的錯愕,不過她們終究也不敢說什麼,朝我福了福,便立即去了屋外。
我將臥房門給推開的時候,一眼就看到躺在牀上的袁黎明,蒼白着一張臉,閉着雙眸,似乎是在休息,對於屋內丫鬟的走動聲,是充耳不聞。
有丫鬟正在牀邊替他擦着臉,護士在一旁換着藥。
照顧袁霖的大丫鬟見我來了,便立馬朝我走過來,剛想問什麼,我立馬朝她做了個噓的動作,那丫鬟瞧了我一眼,又瞧了一眼牀上難得平靜下來的袁霖,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擔憂,很顯然是不想讓我來這裡。
我沒有理會她,而是直接別過她,朝着袁霖走去,到達他牀邊後,我接過了那丫鬟手上的毛巾,代替那丫鬟替袁霖擦着臉,不過才擦第一下,他便睜開了眼,看到是我。
果不其然,他激動想用手來推開我,可還沒來得及有動作,他的手一牽扯,吊針斷裂,血稀里嘩啦的飈出來。
丫鬟們一瞧見這樣的情況,大慌,全都衝了上來,想要摁住袁霖。
可袁霖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只是發瘋一樣猙獰着臉說:“你給我滾!”
可是我沒有動,袁霖終究是個男人,幾個丫鬟對於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他反手又將壓制住他的丫鬟用力一推,再次猙獰着臉,情緒激動對我怒吼:“你滾啊!”
照顧袁霖的大丫鬟迅速朝我跑了過來,一把跪在我面前哭着說:“少奶奶,就當是春香求您了,您出去吧,二爺好不容易纔安靜下來,不能再受刺激了。”
可是我沒有動,也沒有管跪在我身下的春香,而是對牀上發着狂的袁霖說:“你不想見我,我早就料到,可是袁霖,我現在不會走,你若是要抓狂,要發瘋,那你就發吧。”
接着,我誰都不看,朝着不遠處的桌子走了去,我挑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袁霖全身都在發着抖,他眼睛死死落在我身上,像是盯着一個恨之入骨的仇人。
可他目前手終究是不能動的,很快便又被丫鬟壓在了牀上,護士手忙腳亂的替他止着手上的血,拔出手背上的針頭。
這樣慌慌忙忙替他處理了好一會兒,而袁霖也看上去冷靜了下來,恢復了我來之前來的模樣,躺在那不再說話,不過他喘着粗氣,仍顯示他情緒還處於激中。
我沒有再過去刺激他,而是安靜的坐在那裡,一直等他氣也不喘了,我纔對屋內的丫鬟說:“你們出去,我會在這裡照顧你們二爺。”
春香卻不肯走,而是對我說:“少奶奶,不如您等二爺好點,再來瞧他吧,二爺如今實在不是和您說話的時候。”
我沒有理會那丫鬟,而是再次說了句:“出去,我有話要跟二爺說。”
一旁的丫鬟拉住了春香,春香不走不行,可還是有些不放心的看向我,最終她也沒有了辦法,被人拉到了門口後,其餘丫鬟把門給關上,便全都候在門外。
屋內只剩下我和袁霖兩個人,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夠在這個時候跟袁霖說什麼,可屋內如此的安靜,我也不可能一直坐在那,於是我從桌邊起身,繼續朝着袁霖走去。
我站在了袁霖的牀邊,我的影子黑壓壓的罩在袁霖蒼白的臉上,他沒有睜開眸子看向我,而是當我不存在一般。
我說:“袁霖,我以爲我們是朋友,所以今天我纔會來這裡,我不明白你是在怨恨我,不該和你結婚,還是在怨恨我,讓你丟了男人的面子,在這段婚姻中,我們兩個人都是他們利益之下的犧牲品,那麼現在唯有一種辦法,可以讓我們兩人解脫,那就是離婚。”
在聽到離婚兩個字的時候,袁霖終於睜開了眼,他嘴角帶着譏諷的笑說:“離婚?你想都不要想,你以爲我會讓你一點苦都不受,就放你走,去讓你跟你的好姐夫雙宿雙飛嗎?”他低低笑出聲說:“不,陸清野,我會讓你像只老鼠一樣藏在這裡,哪裡也不能去,我會讓你跟我一樣,在這段婚姻裡受盡折磨,直至崩潰。”
袁霖的話惡毒的很,惡毒到讓我頭皮發麻,我不知道他怎麼會對我這麼大的恨意,我說:“當初這端婚事,我也是不同意的,袁霖,並不是我非要賴着你,嫁給你的,爲什麼?如今好像全都成了我的錯?”
我皺眉說:“我沒想到你這麼恨我。”
他再次閉上眼睛說:“我不恨你。”
我說:“那你剛纔爲何要說些這樣的話?”
他說:“我會讓你替你的好姐夫受過,既然我傷不了他,我會把他給我的一切,在這裡頭一點一點還給你。”
我說:“袁霖,你卑鄙。”我氣得頭皮發麻說:“你無恥。”
他冷笑說:“是,我無恥,我卑鄙。”他又再次睜開眼看向我說:“可你有比我好多少呢?”
我試圖平靜下自己情緒和他交談着說:“袁霖,你若是恨我,或者恨我讓你斷了腿,那你大大方方朝我來,你的腿你的手我全都還你。”我從口袋內摸出一把槍扔到他的牀上說:“你現在開槍,我絕不閃躲,只要能夠減少你心裡對我的恨意。”
他卻並不拿那柄槍,甚至連看都不看,他笑得如同惡魔一般說:“我說了,我不恨你,我恨的是你的好姐夫,你今後所受的這一切,不過是在替你的好姐夫受過而已,所以你也別怪我,你要怪,也只能怪你姐夫當初爲了利益,犧牲了你,把你賣進了我們袁家。”
接着,他又說:“你走吧,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好聊,也不會是朋友。”
我看了他良久說:“好,既然你如此說,那我也無話可說。”
我轉身便朝着門外走去,到達外頭後,一眼便看到一直在那等的林婠婠,她見我出來了,立馬迎了上來問:“怎麼樣?二爺可有好轉?”
我不知道林婠婠是怎樣覺得,我是那個能讓袁霖起死回生的人,莫名的我覺得有些可笑,可能任何一個人的話,都比我要管用得多,林婠婠如今怎這樣愚蠢,竟然寄希望於我身上。
我面無表情說:“你自己進去問問吧。”
我不想多說,別過她就要走,林婠婠見我臉色很不好,又從後面拽住了我說:“清野,你是不是和二爺又吵起來了?”
我再次說了一句:“你自己進去瞧瞧吧。”便把林婠婠的手,從我手臂上扯落了下來。
我回去後,青兒和碧玉一起朝我迎了過來,我想都沒想,對她們說:“收拾東西,我們現在就離開。”
碧玉問:“小姐,我們回去嗎?”
我說:“對。”
我走到了牀邊,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青兒跟在我後頭說:“不和袁家的人說了嗎?”
我說:“沒什麼好說的。”又催促着她們:“快收拾。”
青兒和碧玉正好也不想待在這裡,聽我如此說,兩人便也沒有再遲疑,迅速跟我一起收拾着,等東西都收得差不多後,我帶着青兒還有碧玉離開了這間房間,可是才走到寺廟的大門口,卻被人直接給攔住,是外面的士兵。
我看向他們。
那些士兵看向我們說:“少奶奶,還請回。”
我說:“爲何?”
士兵說:“督軍吩咐了,您不許離開這寺廟半步。”
我又問了一句:“爲什麼?”
士兵說:“沒有爲什麼。”
青兒見狀,又低聲說:“我們小姐只是提前回袁家,並不是去別的地方。”
那士兵打斷青兒的話說:“也不可以,少奶奶還是請回吧。”
青兒還要說什麼,我已經拉住了她,我說:“我們走吧。”
等回到院子內,我對青兒說:“我們我一時半會是走不了了。”
青兒問我:“爲什麼?現在只是因爲二爺的傷,我們才留在這山上,我們不是回穆家,只不過是提前回袁家,這都不行是個什麼道理?”
我對青兒說:“我們被囚禁爲人質了,什麼時候走,就看袁霖的傷什麼時候好,和袁家跟穆家的關係什麼時候破冰。”
“什麼?!”碧玉和青兒同一時間驚呼了出來。
我又再次說:“袁家和穆家的利益往來本來就是以我和袁霖的婚姻爲橋樑,如今袁成軍和穆鏡遲生了意見,袁成軍怎麼可能會拆了我這座橋樑,把我扔回去,若是穆家和袁家的關係恢復不了,那麼我在這裡,也不過是個死字。”
碧玉皺眉說:“可這件事情全都和小姐無關係,小姐並沒有讓袁霖挾持您,殺您,是他自己做出這樣的事情,在宴席上耍酒瘋的,爲何要把這一筆帳算在小姐身上?而且先生不清楚這些嗎?他就把小姐放在這裡不管不顧嗎?”
我說:“現在是穆袁兩家博弈,袁成軍的江山眼看就在眼前了,他不可能會放掉穆鏡遲這個支持他推動一切的人,所以就算惡化,也不可能惡化到剛纔說殺了我的程度,穆鏡遲沒有帶我走,是因爲還不想徹底跟袁成軍鬧翻,所以將我留在這裡,繼續當一個籌碼。”
我冷笑的說:“你們以爲他對我的好都是真的嗎?不,都是假的,我是什麼,我不過是一個他和袁成軍利益往來的棋子,只是我一直以來忘記了這一點。”
碧玉聽到我這句話,便立馬安撫我說:“小姐,您千萬別這樣想,先生有先生的思量,青兒姐姐那天還說,先生離開叮囑了幾句,就證明他不可能不對我們不管不顧,而且這次先生是爲了您才朝袁霖開槍的,可見您在他心目中的重量重過利益,如今將您留在這裡,也不過是等着袁家那邊的態度而已,而且若是這次先生什麼都不做,任由二爺三番五次這樣對您,那纔是對您不管不顧,今後他袁家便越發把您不當回事,任何一個人都能夠欺負到您的頭上來。”
今天的碧玉機靈的很,青兒也立馬說:“是啊,小姐,碧玉說的沒錯,您千萬別往着方面亂想,先生怎會如您說的那樣,既然我們現在走不了,那便不走就是,反正等二爺的手好了,他們從該回袁家的,不可能不帶我們回去。”
我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話,而是看向窗戶外面的景色,太陽依舊高高掛在天的上頭,外面的樹了無生氣。
我們出不去,便被留在了這裡,之後那幾天沒有誰再來過我們這院子,王鶴慶沒有,袁成軍沒有,林婠婠更沒有,我們倒像是被人遺忘在這裡一般,沒有人理會。
這個時候的碧玉還有青兒,這才體會到我之前說的人質那兩個詞是什麼意思。
碧玉和青兒之後便一直心神不寧,生怕會有人衝進來殺我們,或者把我們帶走關起來,我倒是淡定了不少,既然出不去,便每天待在屋子裡看書。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少天,當袁霖的手逐漸有了好轉後,可以行動下手後,這纔有個丫鬟來了我的屋子,對碧玉和青兒說:“碧玉姐姐,青兒姐姐,快些把少奶奶的東西收一收吧,老爺說明天啓程下山回家。”
碧玉和青兒聽到回家,均是鬆了好大一口氣,畢竟去了金陵城,便離危險便遠了一分,當即對那丫鬟笑着說:“我們現在就收拾。”
那丫鬟笑了笑,也沒有再多停留,把話帶到後,便也就離開了。
到達第二天袁家所有人全都坐上了車,包括我們,這一次我們還是和林婠婠一輛,和之前的待遇沒有任何的分別,林婠婠臉色還是有些不好,蒼白的很,所以也沒有什麼心情和我們說話,一直安靜的窩在車後。
從南山寺到袁家並不想要多久,差不多一個上午的時間,我們的車便停在了袁宅外頭,袁霖坐在輪椅上被人推了進去,王鶴慶抹着眼淚跟在後面,袁成軍也眉頭緊皺的跟在後頭。
一直等他們進去後,我才帶着青兒還有碧玉回了院子。
我院子內的丫鬟婆子依舊一個都沒少,待遇還是和以前一般,裡頭熱鬧的很。
倒是王芝芝,一向往這邊跑的勤快的王芝芝,竟然這次袁家所有人從寺廟回來後,也沒有朝這邊來過,穆家和袁家的關係從未有過的冷淡。
我門外也多了兩層守衛,名義上是警戒府內的安全,可實際上不過是把人質這兩個字更加往下坐實了幾分。
碧玉和青兒也發現了這點,做事情越發的小心翼翼,不敢出錯處,生怕被人抓住,又開始借題發揮。
就這樣過了幾天,外面的守衛還是沒有退的意思,碧玉和青兒覺得情況有些不對勁,便下午出了一趟院子,也沒跟我說去哪裡,差不多二十分鐘又跑了回來,兩個人表情更加凝重了幾分。
我坐在桌邊擺弄着桌上花瓶內的話,也沒有看她們問:“你們去前廳幹嘛了。”
青兒知道瞞不住我,便如實的說:“我們想去前廳打個電話去穆家,可是袁家的管家沒準我們打。”
我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情況,只是笑着說:“你們啊,還是歇會兒吧,別去白費這些功夫了。”
碧玉說:“這也太過分了,外面這麼多人守着也就罷了,竟然連電話都不讓咱們打。”
我笑着說:“這不很正常嗎?非常時期,便用非常手段來對待,你們啊,就安心待着吧。”
正當我們說着話的時候,門外傳來了敲門聲,是林婠婠的聲音。
碧玉走了過去,立馬開了門,林婠婠帶着丫鬟站在外頭,笑着走了進來說:“過來看看妹妹。”
我將插好的花遞給了青兒,青兒端着拿去了一旁,我站了起來笑着說:“倒是好幾天沒見你來了。”
我牽着她手帶着她坐了下來。
林婠婠肚子看上去又大了不少,她略顯艱難的坐在了椅子上,也笑着說:“這幾天身子有些不適,所以在屋內休息了幾天。”
我替她倒了一杯茶水,詢問:“醫生可有來看,孩子怎樣?”
問起這裡,林婠婠臉上帶着喜色說:“醫生說孩子長的很好,只是我身體有些不適,所以影響了他,不過休息一段時間就不會有什麼事,等過了這頭三個月,也就過了危險期。”
我看着她隆起來的小腹,笑着說:“到時候肯定會爬出來一個小公子。”
她喝了一口茶,忽然看向外面那層層守衛問:“這些守衛在這多少天了?”
我淡聲說:“倒是有幾日了。”
林婠婠也知道這裡頭是什麼意思,但是她未說破,又再次說:“我聽下人說,小姨也是好久沒回來過了。”
我說:“也許是那邊忙吧。”
林婠婠放下茶杯說:“也是,穆府如此之大,總會有些事情要操心着。”
房間內的氣氛忽然沉默了一會,林婠婠像是想起什麼,她從丫鬟手上拿過一個盒子,是個胭脂盒,她笑着說:“昨天我閒來無事親手做了兩盒顏值,顏色調得都還算可以,自己留了一盒用,給你留了一盒。”
我雙手接過,有點驚訝又意外的問:“婠婠姐姐還會做胭脂?”
她說:“會些,但做的不是很好。”她見我一副感興趣的模樣,又說;“你想學?”
我笑着說:“你知道的,我待在這裡無聊得要死,正想找些事情打發時間呢,你快些教教我,好讓我自己也動手做上兩盒試試。”
林婠婠笑着說:“好,沒問題。”便找來青兒要了紙和筆,替我寫了胭脂的配方和步驟。
差不多接近晚上,她院子內的丫鬟跑來催她回去用膳,她這纔沒多停留,這才起身說了告辭的話。
現在是非常時期,我沒有留林婠婠吃飯,而是將她送到了院子外,等她走遠了,我才繼續回去研究着桌上的胭脂。
正研究得起勁時,青兒難免說了一句:“小姐,現在還是別和林姨娘走得太近了的好,如今她懷着孕,要是稍有什麼閃失,便不得了了。”
我笑了笑,沒有在意,繼續拿着林婠婠給我的配方研究,有感興趣的事情做了,日子也好打發,連同吃飯我都有些三心二意,匆匆忙忙吃了幾口,便張羅着碧玉去院子摘洗新鮮的玫瑰進來。
我們弄胭脂弄到晚上十點,粗略收拾了一下,正準備關上門睡的時候,忽然黑夜之中,匆匆茫茫跑進來一個丫鬟,起初我們還沒看清楚那個人是誰,直到碧玉將燈再開亮了一盞,站在屋內喘着氣的,正是和青兒和碧玉交好的菊兒。
菊兒喘着氣,喘了好久的氣,忽然對我們說了一句:“少奶奶,青兒,不好了,林姨娘流產了!”
就在她這句話才說出來時,天邊忽然便是一聲炸雷,我們全都被這突然的炸雷嚇得一驚,擡頭去看外面,接着便一場傾盆大雨澆蓋而下。
我有些沒聽清楚,皺着眉頭問了一句:“你說什麼?”
菊兒依舊在喘着氣,指着外頭說:“林,林姨娘流產了,您快去看看。”
碧玉幾乎是驚呼出聲:“什麼?!怎麼會流產?”
菊兒說:“不知道,現在府裡來了好幾個醫生,正血流不止呢!”
聽到菊兒的話,我便皺眉問:“怎麼會這樣?”
菊兒說:“目前現在誰都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林姨娘回去後,本來還好好的,不僅吃了一碗燕窩,還喝了一小杯牛奶,正準備睡下的時候,忽然便傳來了腹痛,沒多久便是下體流血,到如今發展成那血怎麼都止不住。”
聽菊兒語氣如此之焦急,想來情況非常之快,我當即便青兒還有碧玉說了句:“青兒,碧玉,快跟我過去看看。”
接着青兒立馬跑到裡頭的房間去拿雨傘,她撐開後,我們迅速便在這茫茫的雨夜行走着,青兒和我撐着同一把傘,菊兒和碧玉走在後面,狂風大的很,吹得院子內的樹七倒八歪,投射在地下的樹影,如同魔爪。
無論傘打得多麼全面,那雨依舊撲了人一臉。
青兒和我相互扶持着,她在我耳邊無比緊張的問:“小姐,林姨娘無緣無故怎會流產,她今天下午纔在我們院子裡坐了回去,這纔沒多久便流產了,你說,袁家的人會不會把這一切怪在我們身上?”
我一口否決青兒的法說:“不會!”又像是穩定自己,又像是在穩定青兒說:“只要我們沒有做過這方面的事情,這件事情怎樣也牽扯不到我們頭上,而且,這段時間也沒有人進我們的屋子,就算是陷害,別人也無法陷害到我們頭上,就算林婠婠是在我們這裡坐了一下午,晚回去便流了產,可那又怎樣?他們沒有證據,所以自然是無法牽扯到我們頭上。”
青兒聽到我這些話,心裡似乎是有些底了,她說:“等會兒,我們要如何辦?”
我說:“正常對待,該怎麼反應就怎麼反應。”
正當我們說着話的時候,我們已經走到了林婠婠的院子前頭,那裡一片燈火明亮,不斷有丫鬟和婆子端着一盆一盆鮮紅的血水從屋內跑了出來,裡頭混亂的很,不知道是怎樣的情況。
到達階級上,青兒收了傘,我們一起走了進去,王鶴慶袁成軍全都在裡頭,包括坐在輪椅上的袁霖。
不少的醫生全都圍在牀前邊,我們看不見牀上的林婠婠,只聽見她一聲一聲尖叫從牀那端傳了過來。
那慘痛聲叫得人頭皮發麻,王鶴慶急得不行,見情況似乎往止不住中發展,忽然她坐在了椅子上大哭了出來,一邊哭,還一邊看向窗外的天,大哭着問:“老天爺啊!我們袁家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啊!您竟然要如此對待我們——”
袁成軍揹着手,沉着臉,不斷在房間來回走着,袁霖坐在輪椅上麻木的看着這一切。
不知道過了多久,牀上又傳來林婠婠一聲慘叫聲,接着,她哭着叫喊着:“二爺,二爺,救救我們的孩子,二爺——”
袁霖卻坐在椅子上一點反應也沒有,像是老僧入定了一般。
直到有兩個醫生從窗前散開,我們這纔看清楚牀上的林婠婠,哪裡還有平時的溫婉如水,此時因爲疼痛,她那張臉扭曲成了一團,額頭上衣服上全是汗水,下體雖然蓋着被子,我們看不見,可卻看到牀單上是一牀單的血,不斷有血從裡頭蔓延出來。
林婠婠抓着被子,在那張着嘴死命的呼吸着,可是又是一陣疼痛傳來,她又慘叫了出來,她無助的側過臉看向坐在不遠處的袁霖,她叫喊着:“二爺!二爺我疼啊!”
王鶴慶被林婠婠的叫喊聲,叫得一片心慌意亂,她又衝了過來,站在牀邊對她說:“哎呦,我的祖宗,你就忍着點吧,你這一叫喊聲,叫得我們每個人都心慌意亂的,你就停歇一會兒吧!”
林婠婠卻慘白着臉,不斷搖頭,汗水幾乎將佔據着她整張臉,她手絞着被子,幾乎要將那被子給絞碎了。
接着王鶴慶又走到窗口,雙手合十不斷在朝天祈禱着,還沒祈禱多久,便有個醫生走到了袁成軍面前,不知道和袁成軍說了什麼。
袁成軍腳步一停,看向那醫生,好半晌他皺着眉頭揮手說:“沒了就沒了吧,保住大人要緊。”醫生聽到這句話,便迅速朝着牀那端走去,又是一段時間,林婠婠直接痛得暈了過去。
後來血還是不止,林婠婠在牀上有奄奄一息的架勢,外面又是一波醫生跑了進來,差不多快到白天,林婠婠的血這才堪堪止住。
這個時候,一直在屋子內走動的袁成軍忽然停了下來,站在牀邊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好好的會流產?”
林婠婠的丫鬟香菱哭着說:“姨娘剛開始還好好的,她下午還在少奶奶屋內研究着怎麼做胭脂,回來的時候心情也好的很,吃了不少的東西,可一到晚上六七點的時候,就說小腹疼的厲害,之後便是血流不止再也止不住。”
王鶴慶聽到少奶奶着三個字,便猛然擡頭問:“少奶奶屋裡?陸清野的屋裡?”
香菱哭着點頭說:“是的,待了一個下午。”
王鶴慶看向袁成軍問:“老爺,會不會是陸清野,這好好的孩子怎麼說沒就沒了?”
王鶴慶的話纔剛出,袁成軍便立馬喝止說:“你又在胡說八道什麼!別總是說些有的沒的。”
王鶴慶哭繼續哭着說:“那我實在想不出怎麼會如此,前幾天醫生還來檢查過,好好地,怎麼就忽然這麼大架勢流了產?老爺,這種事情一看就蹊蹺的很,您不能不查,這可是我們袁家的孫子啊,纔剛滿兩個月!”
對於王鶴慶的不肯罷休,袁成軍厭煩的很,他說:“醫生正在查原因,你在這哭喊什麼,倒時候是怎樣的情況,自然會出個水落石出,現在先給我閉嘴。”
袁成軍的話剛落音,有醫生匆匆忙忙從院子內跑了進來,他到達袁成軍身邊後,便喚了一句:“督軍。”
袁成軍看了過去,見是拿血液去化驗的醫生,當即便趕忙問:“陳醫生,可有查出來什麼原因?”
那醫生簡短的說了一句:“有問題。”他說完,又問:“姨娘當天吃了什麼,可否全都告訴我?”
袁成軍眉心一斂,王鶴慶見此連哭都忘記了,當即招呼着照看林婠婠起居的香菱說:“香菱,快和陳醫生說說你們姨娘都吃了什麼。”
香菱立馬走了上來,哭着說:“我們姨娘就正常的三餐飯,中午早上晚上,都是按照醫生給的菜譜吃的。”
王鶴慶又問:“可在少奶奶房裡吃了什麼?”
香菱沉默了一會兒,她說:“只喝了一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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