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閃閃,本可於頃刻間斃命。
然那黑衣人只是冷笑着看了兩人一眼,突然一橫手,用刀柄重擊兩人的頭,將兩人打暈過去。
他似乎對獄卒那兩人並沒有什麼興趣,而是隨手將他們丟在一把,隨後緩緩走到牢門前。
雪衣顯然已經聽到了門外的動靜,循聲望來,與黑衣人相視一眼,面無表情,眼底卻似有濃濃恨意。
那黑衣人似乎被這眼神震住,愣了愣纔開口道:“三小姐,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咱們走吧。”
說罷,一揚手,手中寬刀狠狠朝着鐵鎖砍去。
“慢着。”雪衣輕輕開口,嗓音雖然很輕,卻很冷的剔骨,她緩緩站起身來,一瞬也不瞬地看着黑衣人,一步步走上前來,“你是何人?”
黑衣人輕輕一笑,道:“自然是來帶三小姐走的人。”
雪衣不由勾起嘴角冷冷一笑,“我若是不跟你走呢?”
聞言,黑衣人驟然一愣,瞥了地上的兩人一眼,皺眉道:“這是爲何?你該知道你犯的是什麼罪,也該知道那老太太對於聖上來說有多重要,如今你殺了他至親之人,他豈會容你?”
雪衣靜默不語,只是這麼冷冷淡淡地看着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黑衣人握緊寬刀,想了想道:“我知道三小姐向來遇事冷靜沉穩,你不怕死,可是也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給別人背黑鍋吧。聽聞魯大人提審的時候,三小姐可是隻字不言,不做任何辯駁,聖上已經開始相信你就是害死老太太的人了,他斷不會放過你的。”
“那又如何?”雪衣笑得清冷,就這麼落落站在那裡,雖是一襲囚服,卻依舊不掩那幽冷清絕的氣質。
黑衣人看得有些愣了,更是不解她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接到的命令是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個女人帶出去,卻沒想到他廢了那麼大的力氣,避開了那麼多的巡邏兵衛,見到她,她竟是沒有一絲想要離開的意思。
想到這裡,黑衣人不禁有些着急了,想了想道:“我家主人很是關心三小姐,不忍心看三小姐就這麼白白送死,所以特意安排我前來救人,三小姐,您就不要問那麼多了,趕緊隨在下離開吧。”
說罷,就要去砍開那鎖。
驀地,只聽黑暗中不知何處傳來一陣輕輕的低鳴,黑衣人側耳聽了聽,突然大吃一驚,連忙閃身躲開,連着好幾枚銀針被他打落在地上。
突然他感覺到掌心一陣刺痛,低頭一看,掌心裡已經冒出一個血珠,竟是有一枚銀針從掌心穿掌而過了!
黑衣人心下驟然一驚,立刻警覺地朝着四下裡瞥了一眼,想要找到方纔放銀針傷了他的那人,可是卻一道人影也沒看到。
看來今天晚上這大理寺監牢內,不僅僅只有他一人對牢裡的這個女人有興趣,不同的是,他想救人,而暗中的那人卻在阻止他救人。
正猶豫間,身後的桌子和凳子突然被掀翻,發出“咚咚”的響聲,牢房外面巡邏的侍衛顯然是聽到了響動,大喝一聲“怎麼回事”,緊跟着便衝了進來。
黑衣人暗暗一驚,無奈,只能揮刀迎了上去,剛剛走了兩步,牢房內的所有火燭全都熄滅,那黑衣人只覺自己的耳邊有一道陰冷的風吹過,隨之而去的是一股強大且迫人的殺意。
如今被調集前來看守這間牢房的都不是泛泛之輩,很快便鎮定下來,不過片刻,火燭就被重新點燃。
這黑衣人也不是什麼好對付的人,就趁着他們點燈的功夫,就已經提氣運功,掠至牢門前,只見他回身朝着衆人得意一笑,足下輕點,掠身而去。
領頭的那名侍衛狠狠地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攔住要追上去的幾人,低聲道:“不必追了,先去看看犯人。”
待確認雪衣正安然無恙地待在牢房內,他便鬆了口氣,對身邊的人道:“速速稟報大人,有人前來劫牢。”
立刻有人應聲離開。
那統領又定定地看了雪衣兩人,揮手遣退衆人,對着雪衣抱拳行了一禮,道:“三小姐,多有得罪了,這些也是聖上的意思,望您見諒。”
雪衣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靜靜地坐着,並不出聲。
那統領不由嚥了口唾沫,又道:“三小姐,您該知道劫牢是大罪,若是您願意合作,把劫牢之人的身份說出來,也許……”
“我不認識他。”雪衣冷冷開口,打斷了他,頓了頓又道:“還有,他不是來劫牢的,而是要來殺人滅口。”
說着,她指了指那統領腳下的一個小小的紙包,他疑惑了一下,彎下腰撿起,正要打開,就聽雪衣道:“閣下若是不想眼瞎耳聾的話,最好不要打開。”
統領嚇得一怔,連忙停下手中的動作,驚慌地看着雪衣。
雪衣道:“那是毒藥,穿腸毒藥,就算不服下去,只是用手碰了碰,等你再用碰過那毒的手去摸你的鼻子、你的眼睛、你的耳朵,碰到哪裡,毒就會跟到哪裡。”
統領嚇得不輕,他絕對相信雪衣的話,畢竟她是司家的人……至少,曾經是。
“三小姐的意思是,這人是來毒害三小姐的?”
雪衣漠然地瞥了他一眼,“是與不是,我說了算嗎?”
“這……”統領遲疑了一下,明白了雪衣話中深意,不再多言,再次對着雪衣行了一禮,這一次比之剛纔要恭敬得多,“告辭。”
而後轉身離去。
直到他的腳步聲遠了,躺在牢門前的牢頭和獄卒也被拖走了,雪衣方纔緩緩站起身來走到牢門前,看着掉落在地上的幾枚銀針,微微勾了勾嘴角,眼底拂過一抹心安。
他終究,還是出手了。
半夜鬧了這麼一出,整個大理寺都不安寧。
那麼多守衛守着,都能讓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混進了牢房內,虧得發現得及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若是弄丟了夜舜親自下令關押在此的人,整個大理寺都要跟着遭殃。
魯大人已經嚇出了一身冷汗,他瞥了瞥被統領帶回來的那包毒藥,皺了皺眉,道:“你是說,那個黑衣人帶着這包毒藥前來救人?”
統領猶豫着想了想道,“大人,這人是來救人還是來害人,屬下不敢妄下定論,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屬下倒是覺得,三小姐這麼聰明的人,不像是會殺了人還要留在原地不走,等着聖上親自抓個正着的人。”
聞言,魯大人頓然側身瞪了他一眼,嚇得他連忙低下頭去,然事實上魯大人心裡又何嘗不是這麼想的,只是眼下沒有確鑿的證據能證明她是不是殺了人,那邊又有夜舜這麼壓着,他倒是寧願相信人就是雪衣殺的。
這麼一想,他不由狠狠瞪了那統領一眼,沉聲道:“把你方纔說過的話統統忘掉,是也好,不是也罷,得由聖上定奪。”
說罷,他用力一甩衣袖,轉身離去,還不忘吩咐道:“嚴加看守,下半夜任何人都不準休息,這件事可一而不可再!”
衆人齊齊一驚,應聲道:“是!”
黑暗中,一名着了一襲墨色衣衫的男子伏在屋頂,屏息凝視,將所有的一切盡收眼底。
見魯大人離去,過了許久,都沒有再出現任何亂子,他便悄悄退下身去,避開守衛,潛出了大理寺。
不想剛剛走出沒多會兒,就隱隱感覺到身後有人跟着他,他加快腳步,身後的人腳步便跟着加快,而且毫不費力地便跟上了他。
心知自己甩不開他們,他索性突然停下腳步,迴轉過身,手中長劍一閃,朝着身後的人刺去,卻不想剛剛刺出,就被身後那人輕輕掠身上前,伸手捏住了劍尖。
“君上!”溫子然豁然一驚,這股氣勢、這身法、這氣息都與君韶無異,他實在沒想到,君韶竟然已經悄無聲息地到了夜朝!
“哼哼,你莫不是才發現?君上已經跟了你一晚上了。”君韶身邊的子冥鄙夷瞪了溫子然一眼,得意一笑。
剛想再說點別的,就聽溫子然低呼一聲:“別出聲!”
而後他拉着兩人朝着身後的巷子裡隱去,果然,三人剛剛避進巷子裡,就聽到一陣輕輕的腳步聲跟了上來,從三人眼前掠過。
溫子然壓低聲音道:“這些是大理寺暗中培養多年的隱衛,尋常情況下絕不會露面,此番他們定然是發現了我的蹤跡,故作不知,想要跟着我順藤摸瓜,查出些什麼。”
子冥暗暗一驚,“他們知道你是誰了?”
溫子然搖頭:“應該不是,他們一定是把我當成劫牢的黑衣人了。”
“劫牢……”君韶輕輕唸叨一聲,瞥了溫子然一眼,“我與子冥一直在外面,大理寺發生了什麼事?”
溫子然想了想道:“三小姐的事,君上可知?”
見君韶點頭,他便道:“如今三小姐就被關在大理寺最中心的監牢,整座牢內只關了三小姐一人,並派有重兵把守,屬下估摸算了一下,裡裡外外不下百人,其中不少都是京畿衛之中的高手,想來老皇帝這一回是鐵了心要置三小姐於死地。”
聽到這裡,君韶下意識地擰了擰眉,神色微冷。
“方纔有黑衣人潛入牢內,看得出來此人身手不弱,武功極高,至於他是要劫牢救人還是要殺人,屬下尚且不知,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今晚潛入牢裡的人,絕對不止他一個。”
子冥不由輕呵一聲,“還帶了幫手?”
卻見溫子然斷然搖了搖頭,“絕對不是幫手,若是幫手的話,以那人的武功,現在三小姐要麼已死,要麼已經被劫走。可是聽那魯大人所言,三小姐還安然無恙地在牢內。而且方纔,另外一個人是先出了牢房離去,屬下自認絕對不是那人的對手,甚至能不能從他手下走過十招都尚未可知,所以便沒有貿然出手試探阻攔。不過屬下倒是相信,他絕對不是來傷害三小姐的,否則,便沒有任何人能攔得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