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倒豆子似的下了一宿,砸得人心煩意亂,約莫凌晨三四點鐘的樣子更是愈演愈烈,幾乎快要把窗玻璃都敲碎。
景丞丞沒回來,紀茶之睡也睡不踏實,翻來覆去的,好不容易進入淺淺睡夢,耳邊全是他的聲聲挽留。
那雙深邃而神秘的眼睛凝着她,深情得看到她的靈魂裡。
茶茶,別離開我……
“丞丞!”
她猛地從牀上坐起來,卻見那頭黑暗中有一點零星的光亮在明滅。
“做惡夢了?”
房間裡的燈瞬間被點亮,溫暖的擁抱隨之而來。
感受到熟悉的氣息,紊亂的心跳逐漸平復下來。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紀茶之趴在他肩頭,雙手一直揪着他背後的衣服。
不安,她也很不安。
景丞丞掰過她下巴,輕輕吻了吻她額頭,“沒一會兒,看你睡了就沒叫你。”聲音有些低啞寂寥。
“你累了。”
“不會。”他把她抱起來,朝浴室走,“上廁所?”
“你怎麼知道?”
“因爲我所有的心思都用來琢磨你。”他輕聲笑,有些得意。
的確是值得得意的,紀茶之想。
再也沒有人能夠像景丞丞一樣從一而終了,十七年,以及未來很多個十七年,不是十七個月更不是十七天。
他給她把尿,像抱着個孩子。
“明天我送你回學校?”
懷裡的人一僵,不解回頭,“爲什麼?”
“我想給你一點公平,如果老天爺真的要讓它發生,說明它是正確的。”
“不不不。”紀茶之驚慌起來,從他懷裡掙扎下來,從衣領中拽出那塊水滴形玉墜子,“我們就像這玉,天生就該是一對兒,我不需要你說的公平,只要你愛我我愛你就夠了,別冒險,別冒險好不好?”
她不知道爲什麼景丞丞出去一趟回來會改變一直堅定的想法,當時鬧成這樣他都沒有妥協過來。
但她清楚這樣的決定對於他來說有多爲難。
她的睫毛顫了一下,仰頭凝着他,眼底水霧瀰漫,慌亂不捨通通寫在臉上,“你說你把命都栓我身上了,我又怎麼捨得再讓你有一絲不好?我們不冒險好不好?”
空氣溼潤潤的,微涼的雨絲被飄動的窗簾從窗外捲入。
景丞丞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仰視出現在她的眼睛裡,上方是愛,是愛的人。
他靠在洗手檯上,從口袋裡掏出包煙,他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兒,猛抽了口煙,煙霧吸捲入肺,那種熾烈的感覺纔算是稍稍緩解。
“愛不能成爲我禁錮你的理由,哪怕你會忘記我不愛我,我也認了,我相信那只是暫時的,只是重新再經歷一次,我重新追你,我們重新相愛,更何況……”如果說剛纔還有半點兒猶豫,那麼現在,這一刻,他知道自己徹底決定了。
更或許有些東西在積累中其實早已經沉澱,他捨不得她有遺憾,更捨不得讓她時刻置身於各種男人覬覦的危機裡。
“更何況什麼?”
手背一暖,他的手覆上來,裹着她的手,指尖落在那塊玉上,目光裡是看不懂的深意。
紀茶之好奇,又追問了一遍。
把他手裡的煙奪過去,丟在馬桶裡沖走。
景丞丞笑着把整包煙都遞過去,“每個人都說我命好。”
“嗯。”往旁一拋,正中垃圾桶。
“以前不覺得。”他將她手臂一擭,猛拽進自己懷裡,下巴輕輕抵在她額頭上,撞了撞,“現在知道了,只有我命好了,才能把最好的給你,才能讓你活得恣意隨心。”
“什麼都別多想,一切順其自然,一切有我在。這對兒玉,它一定會保佑我們永遠相愛。”
景丞丞低頭,一個略帶涼意的吻落下來。
紀茶之閉上眼,總算尋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在一種攜帶點兒不安卻又莫名心安的奇特驚喜中。
對於這對玉,她心底隱隱有種不可思議的猜測。
總覺得它不尋常。
“等以後,我帶你去見一個人。”手指鬆開她,把那塊玉重新塞進她衣領裡。
景丞丞說過很多情話,說過很多愛她,但不知道爲什麼,紀茶之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卻覺得它才真正有誓言的味道。
窗外,雨夜樹影沉沉,青磚黑瓦,一角屋檐隱在葉裡。
原先說好的景丞丞親自送她回學校,結果卻因他臨時要去拜訪那個景丞丞稱之爲“先生”的人而取消,他起得很早,幾乎沒怎麼睡。
紀茶之蠻好奇,猜測着那是個老人,起碼白髮蒼蒼。
景丞丞神秘兮兮的笑,只說以後就知道了。
他一走,紀茶之也睡不着了。
原本準備司機送去,結果陸天維從夏晨曦那兒聽說她在家,特意趕了個大清早過來“請安”,順便送她去學校。
紀茶之一看到他,無端端又想起來那天在南城小區撞見的那一幕,總也覺得彆扭。
有意無意試探了句,“你真的喜歡晨曦嗎?”
原先她一直以爲這倆假戲真做來着。
陸天維一聽,樂了,“喜歡她幹嘛呀,爲了一片飛機場放棄整個天空,我吃擰了吧?”
“……”她白了他一眼,喃喃着,“晨曦也不小嘛……”
“你說啥?”他沒聽太仔細。
“沒什麼沒什麼,那你們現在還……在一起嗎?”
“早沒了,原先就是僱她忽悠我媽來着,可那丫頭現在就是顆定時炸彈,我抱着她不等死嘛,只能回頭兒再重新找找了。”陸天維嘆了口氣,“其實也蠻可惜的。”
紀茶之點頭,“那就好。”
“好什麼呀,我今年要是再不結婚,估計我媽能把我活埋了。”他忽然話題一轉,“對了,你猜我剛纔出門的時候兒看到誰了?”
“誰?”
“你們家三堂姐啊!我靠一身軍裝給我燃的,老子差點兒沒讓她掰歪咯!”陸天維還真燃起來了,開了首挺勁爆的音樂,搖頭晃腦。
校門口不讓進,車只能停在外面,沒等他下車給她開門,紀茶之自己已經撐傘跳下去了,手裡拎着一隻大旅行袋。
“茗茗是女的。”走前還非得固執的強調一句。
陸天維笑着朝她背影揮手,頗有幾分浪蕩氣。
女的才叫掰歪嘛。
男的,他就直接上了!
雙性戀的人,總是更傾向於靠近自己的同性。
鋁合金材質的大校門“嘩嘩”作響,一輛軍用吉普快速駛進來,濺起水花無數。
紀茶之還沒來得及往旁邊躲,靠近路中央的那側衣褲已經被完全濺溼,她正準備擡頭去看是誰的車,卻無意間瞥見副駕駛座上那道文靜的身影。
這個人……好像是趙丹露……
腦子裡一下子浮現昨晚上夏晨曦給她發的微信,眉頭微皺。
那車是景茗的?
而後又搖搖頭,笑得有些壞。
景茗性格好護弱,平時就比較關照趙丹露,眼下兩人又是同進同出,難怪黎可人會誤會。
她收回眸,繼續撐着傘慢吞吞朝宿舍樓走去。
紀茶之這邊剛拐上樓道,趙丹露正好跟着她上來,身上披着件大一號的中性外套,看上去臉色不大好,滿身疲態。
路上有同班女生看到她,多嘴八卦了句,“趙丹露,昨晚上去哪兒了?宿管記名字了啊……”
話音未落,黎可人忽然一把拽開宿舍門衝出來,抓着趙丹露的胳膊連拖帶拽往裡弄,“你說!你昨晚是不是跟教官在一起?有人看到你昨晚坐着教官的車出去了!”
這披頭散髮凶神惡煞的模樣,可把紀茶之給嚇了一跳!
若是擱大晚上,估計得是以爲撞見鬼了!
“你放開我,你弄疼我了!”趙丹露可憐兮兮的瞪紅眼,像只小兔子,見紀茶之進門,有氣無力的往門上靠去,“我幹嘛要告訴你,這是我的隱私。”
她的確累着了,昨晚跟教官在她的別墅裡纏綿了一宿,這會兒腿都是顫的,但在紀茶之看來,這姑娘就是故意氣黎可人呢,畢竟黎可人的性子的確不是很討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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