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陌生的盆地是有風險的。
即使是在現代,有着精良的設備作爲輔助的情況下,也極有可能遇難。
在茂密的叢林裡,任何事都有可能發生。
左及川清點着如今能夠提供出來的工具,推算極有可能會遇到的問題。
“這就跟冒險一樣,多帶點東西不見得就能夠平安地回來。”左及川看着踏雪奔月將乾糧多增加了一倍,笑着說道。
“殿下吩咐了,務必要保證你能活着回來。”踏雪面部表情嚴肅地說道。
左及川默了個:“我就是深入腹地調查一下,不是要去暗殺誰誰誰。你們冷靜點好吧?”
踏雪卻絲毫不爲所動,一臉組織上交代任務就算是赴湯蹈火也要做到盡善盡美的架勢。左及川就知道,跟他溝通是肯定不行了。只能在踏雪的基礎上進行一下調整。
“繩索和傷藥多準備些。尤其是驅蟲的。叢林溼熱,怕的不是沒糧食吃怕的是有蛇蟲鼠蟻。還有,帳篷的布料一定要結實,最好是厚實點的。”左及川根據現代的野營經驗,儘量準備可以靠近現代的配置。
洛琛那邊倒並不十分擔心他們進入苗疆地區會遭遇什麼意外,反而比較在意木老那日所說的回家的事。
木老爲人神秘莫測。先帝在世時封了木老爲帝師,至於木老從何而來,身份背景,京中無人得知。偏先帝信任木老,放心地將兒子們都一股腦地塞給他。就算是有人質疑。也根本無從下手。
木老就彷彿是一個理所應當的存在一般守着衆位皇子們,不偏袒任何人,也不站隊。直到如今的皇帝繼位,仍然將木老奉爲帝師,唯一與先帝不同的是,木老在慶隆帝繼位後就不再擔任皇子們的教學,直到皇帝將洛琛送上山,木老纔出山。這也是衆人疑惑的地方。若說洛琛失寵,被踢出了繼承人候選的隊伍,偏偏皇帝將他交給了盛名一時的帝師。這個信號可不容小窺。
“老爺子是苗疆人?”洛琛也不拐彎抹角。對別人來說木老是帝師。對他來說,不過是個時常在耳邊嘮叨的長輩。
木老並不回答,反而捏着鬍子盯着重華:“丫頭,你怎麼看?”
重華純屬旁聽來了。怕的是洛琛一時承受不住。況且自己也好奇的很。聽見木老問她。眨了眨眼先看了洛琛一眼。
洛琛沒什麼表情。重華才笑了笑:“我覺得師尊……不太像是苗疆人。”
氣質,無論這個人來自於什麼地方,除非遭遇重大的變故。否則輕易不會改變自己內在的氣質。
這並不是說你在什麼地方生活的久了就會被同化,有一些東西是無法更改的。
地域性決定了一個人骨血裡最基礎的本質。這跟氣候、溫度、很多自然類的條件有很大的關係。最直接的就是反映在長相上。
有很多調查顯示,乾旱地區和潮溼地區生存的人,其實是可以靠長相來區分。
通常潮溼地區的人們長相上會偏柔一點。無論是身高方面,還是眼睛鼻子的比例。口音更是重中之重。
乾旱地區則相對粗獷一些,五官偏大氣,極少有潮溼地區那種精緻的感覺。
當然,這些東西重華從來都是看個熱鬧,從沒有詳細地去研究過。可木老,你第一眼看見他,就會讓人覺得,老爺子是來自平原地區。比起洛琛那金色的眼睛,老爺子一雙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睛可不是商國的特徵。
商國的人眼睛一般都比較偏褐色,淺褐色,皇族中琥珀色較多。洛琛的眼睛顏色更是淺。應該是少數民族和近親混血的關係,造成了這樣的情況。
重華看慣了黑眼睛,深褐色眼睛,以及國外那些各種顏色的眼睛,對於洛琛這樣的並不太驚奇。
反而是木老。那雙黑色的,有些淡淡微光的雙眸,像是能將人吸進去一樣。老爺子如今年紀大了,光是從眼神中就能夠感受到時間的厚重。想必年輕的時候應該是相當吸引人的款型。
“師尊,您是碰巧家住在苗疆附近麼?”重華不覺得這種情況有什麼奇怪的。像是她,唸書的時候去了外地,畢了業就直接留在了外地,離家鄉也很遠。她周圍這樣漂泊的人多得是。
不是說地球都快要被國人給佔領了麼,出生的地方與長大的地方不同,沒什麼特別的。
木老眯着眼捏着鬍子,沉默了半晌才笑盈盈地點點頭:“丫頭有些見識。”
這到底有什麼可隱瞞的呢?重華低頭喝茶,在古代,遷徙可能沒有她印象中的那樣普遍。
木老淡淡地看了洛琛一眼。洛琛面上看不出對於木老不是本地人有什麼驚訝和猜疑的。眉宇間放鬆了許多。
“老夫,是水國人。”
重華迷茫了個,水國?是她想象中的那兩個字麼?
洛琛卻不同於方纔的淡定,整個人霍地站了起來,臉上的震驚就彷彿木老的真身是超級賽亞人一般。
“水國?怎麼可能!”
重華嚇了一跳,從未見過洛琛這樣失態過。怎麼會驚訝成這樣?水國又是個什麼地方,值得洛琛這樣驚訝。
“不錯。”木老似乎不意外洛琛的驚訝,微微點點頭:“水國亡國已經有七十五年了。”
重華心下了然。也難怪洛琛驚訝。倘若她聽到誰誰誰是來自樓蘭,八成也會嚇一跳。在這個時代,倘若說是亡國,那就意味着這個國家八成只剩下那麼零星幾個倖存的人了。
亡國的人,心境上就與其他國家的人不同。那是一種萬念俱灰無家可歸的心情。
“可是,水國人怎麼會去苗疆呢?”洛琛不太理解,畢竟水國離苗疆簡直是隔了整個中原。
木老淡淡地喝了一口茶:“老夫的母親,是苗疆人。”
洛琛驚訝的臉色添了一絲凝重。苗疆,是不對外通婚的。
“師尊,苗疆那邊,還有親戚麼?”重華並不知道苗疆女子不可外嫁。想着木老這次要跟着去,說不定是去探親。雖然水國亡國了,可苗疆還在啊。母親那邊肯定不可能是獨生子女吧,一定還有些親戚在。
要知道對於古代人來說,世間只剩下自己是一件絕對難熬的事。
木老眯着眼,搖了搖頭:“不曾有。”
不曾有?重華以爲自己聽錯了。不曾有就是從來都沒有。這可不是都沒有了的意思。就是說一開始母親那邊就沒有親戚?
“罷了,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回去看看。人老了,總是有些事惦記在心裡。念舊。”顯然木老是不打算繼續聊下去。起身就要去看看左及川那邊準備的怎麼樣了。
洛琛陰沉着臉起身陪着。回頭問了重華一句要不要一起過去看看。重華想想也沒什麼事急着做,就去看看也好。便起身跟着洛琛往外走。
前院,左及川準備的差不多了。就算是不用馬匹,光是人也可以負重的簡潔包裹。
木老打量了一下,點着頭讚賞起來。
左及川笑了笑:“大學的時候經常揹着包到處走,打包都成了習慣了。”
重華看着簡單的行李,深深地覺得佩服。她是個標準的宅女。就算是有那麼爲數不多的出行,也都是拉着一個箱子,再無其他的準備。去的地方也都是有着乾淨牀單和提供早餐的酒店。也不去名勝景點,就是在小巷子裡鑽,看風土人情。從來沒有爬過深山,也從未有過徒步遠行的時候。
“地圖我研究過了,咱們就走正常的官路,到了那邊,就靠老爺子引路了。”左及川絲毫沒有帶個老人出行的緊張,反而一臉興奮,如同要去旅遊一樣。
洛琛擰着眉檢查了一下包裹,發現傷藥和繩索多了一倍,心裡稍微安定些。
“你這把刀要帶麼?”洛琛指了指一直靠在牆上的村正。倒不是說帶着刀不方便,而是這把刀實在是太扎眼了。
接近160cm的一把刀,光是扛在身上就足夠吸引人眼球了。
左及川笑着點點頭:“帶着,累了還可以當扁擔嘛。”
重華目瞪口呆地腦補了一下那個場景。額……
都說失戀的人有點事轉移注意力是極好的,如今看來,根本察覺不到左及川失戀了。一臉的興致勃勃,如同要去春遊的小學生一樣。
木老交代了洛琛幾句,讓他留心一下最近宮裡的事。洛琛明白父親的身體可能是每況愈下了。論醫術,慶隆帝還是比較信任木老。畢竟木老是沒什麼私心的,而且多年的師生情分讓慶隆帝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斷。
“若是你父皇給了你什麼丹藥,先不要急着吃,待老夫回來。”木老沒來由地說了這麼一句。
洛琛眉心微皺:“丹藥?”
木老點點頭:“你先不要急着問那是什麼,待老夫回來。記住,一定不能吃。哪怕你父皇讓你吃,也要滿昏過去。一定要等老夫回來。千萬記住。”
洛琛眉宇間凝重地看着木老。重要的事要說兩遍,木老是最清心寡慾的。哪怕是被捲進小輩兒的爭鬥中也從未用過這樣的語氣,看來,這件事水很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