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問,“可秦家當家的畢竟是秦老爺,老夫人病了,秦老爺還在,這三夫人再能幹,也不能越過秦老爺去吧?”
“咳,話是這麼說,可是這些年來,有老夫人操持着,這秦老爺其實並不管事兒,如今老夫人病倒,秦老爺兩眼一抹黑,還不是聽三夫人的?”掌櫃的就直搖頭,嘖嘖嘆氣道,“這秦家總讓個女人做主,天長日久的,只怕不是好事兒哦!”
“梅花針只傳女眷不傳男子,秦家的男人就算想當家,也難啊,”小七見趙廷琛不再接話,便哈哈笑着結束話題,“掌櫃的,謝了您吶!”
掌櫃的嘴雖碎,卻會看臉色,便捧着那吊錢又道了幾聲謝,去了。
待掌櫃的去後,不等趙廷琛開口,小七先向阿誠板起了臉,壓低聲兒斥道,“你怎麼當差的,前面跟丟了大少爺;後面在蘇州這麼些天,你竟然連秦家的形勢都沒摸清楚,回頭誤了爺的事兒,你看我不削你!”
阿誠惶恐着起身,“爺,這事兒怪奴才,奴才只想着爺還沒到,若我一昧打聽秦家,只怕就會引起別人的懷疑,反而會壞了爺的事兒。”
趙廷琛放下筷子,點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罷了。”
阿誠並不因爲趙廷琛一聲“罷了”就歡喜,相反,他臉上的神情更是惶恐,“爺……”
趙廷琛已起了身,他看着阿誠,又看了看小七和三寶,想了想,就對阿誠道,“你這兩天多留意秦家的動靜,特別是那秦老爺子和秦家三公子,他倆只要一出秦府,你就立刻回我。”
“是,”阿誠這才鬆了口氣,忙不迭的去了。
趙廷琛就回身上樓,到了自己的房門口時,他腳下頓了頓,一轉頭,就進了小七和三寶住的屋子,吩咐,“給我再按郎中的模樣扮上。”
“爺,您這是……”小七有些不解,“您這是要去秦府?”
“不,我在守株待兔,”趙廷琛的嘴角溢起一絲淺笑,“若我沒料錯,秦家大夫人的人快到了。”
“秦家大夫人?”
之前,不是秦家的三夫人派人找的他嗎?
趙廷琛也不理他,顧自收拾利索了,就吩咐三寶在客棧裡留守,自己帶着小七和那兩個護衛,閒閒散散的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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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等秦家大夫人那隻兔子,趙廷琛自然就得找個她能找得到的地方呆着,四人來到離秦家不遠的地方,小七按趙廷琛的吩咐,手腳麻利的搭了一桌一椅,再扯起個趙神醫的布幌子,那兩個護士早得了趙廷琛的吩咐,並不在趙廷琛邊兒上守着,他們伴作普通百姓的樣子,分散進人羣裡,到處吹噓趙神醫的醫術高明。
這麼一吹,少不得就有得了病的人找到“趙神醫”的攤子上來,趙廷琛裝模作樣的給他們把脈問診,就讓小七拿出粒藥丸遞過去,叮囑病人回家後溫水送服,分文不收。
那藥丸被病人拿回去服用後,居然真的就有人被藥到
病除了,這麼一來,這幾條街立刻就轟動了,別管這趙神醫的醫術到底如何,單人家不收錢,這就不可能是個騙子!
但趙神醫的脾氣卻怪,每天只醫六個人,六個數兒一滿,立刻就走,堅決不收錢;也堅決不破例!
攤子擺到第三天,趙廷琛依例治完六個病人,就命小七收攤,這時就見一個胖嘟嘟圓溜溜的中年男子拼老命的往裡擠,邊擠邊喊,“趙神醫等一等,趙神醫請等一等。”
小七看了看他,不耐煩道,“我家先生每天只瞧六個病人,今兒的名額已經滿了,爺請明天再來吧。”
說話間,那中年男子已擠到了跟前,他連連作揖,向趙廷琛道,“小的倒不是要瞧病,小的是想請趙先生借一步說話。”
趙廷琛這才眯眼看了看他,淡淡道,“有什麼話,你就在這裡說吧?”
那中年男子看了看四周擠得水泄不通的人,就極爲難,“趙先生,不是小的要勞煩您,是……是這裡實在不方便說話。”
趙廷琛就做不理睬的樣子,邊上小七過來將這男子一扒拉,嚷嚷道,“你誰啊,這麼不懂規矩,沒名沒姓的就讓我家先生跟你走啊。”
中年男子頓時一拍腦袋,笑道,“瞧我這腦子,這一着急,我竟忘了,”說到這裡,他向趙廷琛低聲道,“趙先生,小的……乃是秦家大夫人孃家的管家,奉我家大小姐的命,特來尋先生問幾句話。”
趙廷琛神色不動,嘴角卻溢起絲不易察覺的笑來,他頂着這大雪天,費了十八粒人蔘養神丸,終於等到兔子來了。
但他臉上依舊不動聲色,向中年男子哧笑了道,“我不過一個鄉野郎中,哪裡當得你‘特意’來這一趟?”
中年男子自然已經知道了這神醫當日在秦家府裡的遭遇,他見這神醫氣還沒消的樣子,便趕忙擡了擡手,露出袖子裡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來,‘趙神醫’這才起了身,向他道,“走吧。”
二人拐過一條巷子,來到一座精緻的茶樓,那中年男子徑直領着趙廷琛上二樓進了一間雅座,這雅座是分內外兩間的,就見中年男子進了門後,向着內室輕輕的拍了兩下手,就見簾子一挑,秦家大夫人一身便裝,款款而出。
趙廷琛微微皺眉,他往後退了一步,一臉戒備,“大夫人?”
秦大夫人一改第一次見趙廷琛時的不敬,她極客氣的向趙廷琛行了個禮,“趙先生好!”
趙廷琛又向後退了兩步,眉頭皺得更緊,“想不到,竟會是大夫人親自來了,在下山野郎中,怎當得大夫人的這番紆尊降貴?”
秦大夫人自然知道這神醫在生氣前兩日的遭遇,她歉意的向趙廷琛苦笑,“那日是妾身有眼無珠,只當先生也是三房找來裝腔作勢糊弄人的庸醫,因心中有氣,便唐突了先生,今日特意讓人尋來先生,除了有事相詢,也是爲了給先生陪個不是。”
趙廷琛便見好就收,他抖了抖袍子,
就道,“大夫人不必自責,不知者不爲怪,那件事在下並未放在心上。”
秦大夫人就示意那中年男子取出銀子來奉上,道,“那日先生去後,妾身就一直在想先生給我婆婆診脈後,說的那兩個‘救不得’是什麼意思?妾身越想心裡越害怕,這才命人去請先生來,當面向先生請教。”
趙廷琛的神色就凝重起來,他看了看邊上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去了門外守着。
秦夫人將趙廷琛讓進內室,命丫鬟給趙廷琛沏了熱茶,這才壓低了嗓子問,“先生的意思是不是說:我婆婆的病……其實是有人在做手腳?”
趙廷琛端起茶碗輕抿了一口,茶水一入口,他便嚐出乃是極珍貴稀少的顧渚紫茶,他暗暗感嘆這秦家果然不一般,這顧渚紫茶可是專供皇家御用的,就是他趙家輕易也得不着,不想秦家竟有。
不但有,竟還拿來待客!
放下茶碗,趙廷琛已知秦夫人的心意確實誠懇,他輕輕點頭,“是!”
“真的?”雖是心裡早已有數,秦大夫人還是騰的站起身子,驚得連嗓音都變了。
趙廷琛道,“老夫人的脈象時亂時穩,咋一把脈,只覺得她就是年老無醫,但若時間把得長一點,就會發現她的脈象時虛時實,看似雜亂,其實很有規律,而這脈象……只會是中了毒!”
“中毒?”秦大夫人身子又一顫,“你說……我婆婆是中了毒,她沒生病?”
趙廷琛搖頭,“想來,病是有的,但應該不至於到人事不省的地步,她如今這個樣子,確實就是中毒!”
“中毒?怎麼會是中毒?”秦大夫人重重跌坐進椅內,喃喃亂語,“不會啊,婆婆的藥都是我親自盯着人煎的,藥方我也讓人看過,都說沒問題啊?”
說到這裡,她突然一拍桌子,“難道……難道這蘇州城裡的郎中,全被那賤人給收買了?”
趙廷琛眯眼看着她,並不問她嘴裡的賤人是誰?
“先生,您既然能診斷出我婆婆是中了毒的,想必,您也一定能救得了我婆婆,對不對?”秦大夫人顯然不笨。
趙廷琛就不置可否,“救得;也救不得!”
“爲什麼?”秦大夫人神情痛楚,情急道,“爲什麼救得,又救不得?”
“若依我的醫術,只要經過我的細心診治,讓秦老夫人康復是沒問題的,所以我說救得,只是……”說到這兒,趙廷琛面色譏諷的看向秦大夫人,“只是秦大夫人做得了這個主嗎?”
他這話雖不客氣,秦大夫人卻並未着惱,她知道趙廷琛這番話是什麼意思?
秦大夫人的眉頭緊緊蹙起,她使勁兒的閉了閉眼,許久,方長長的嘆出口氣來,無力的道,“妾身明白趙先生的意思!”
既是有人刻意要害老夫人,她一個在秦家說話沒人聽的人,哪裡做得了半點主,將這趙神醫接進府裡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