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應該最難進出的門,居然最容易私會外人,這太可怕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那夜她之所以能輕易的和趙廷深見上面,全是趙廷琛的安排,那門,是趙廷琛安排人打開的!
這次的查探極簡單,在夜裡門上都下了鑰後,由事先安排好的人去和守門的打商量,或是要進苑瞧人的,或是要出苑子拿東西的,守門的若不答應,便袖子底下悄不聲兒的一吊錢塞過去,就這麼着的,四門皆開,形同虛設!
四門上的人當即就被拿下了帶進竹院,趙廷琛眼神陰霾,臉上卻是笑着的,他看了這四人一眼,就轉頭問錢奶奶,“他們四個是什麼身契?”
錢奶奶回,“除了守東偏門的這個老宋家媳婦是活契外,其他三人都是死契。”
趙廷琛的手裡正拿着製作精巧的刀子在把玩着,這刀子是舅舅從域外帶回來的,除了外形精巧好看,更是吹毛斷刃削鐵如泥,他邊拿着雙檀木筷子一刀一刀的削着,邊低聲笑道,“極好,這起子偷奸耍滑的奴才本就不中用了,打死也就罷了,便是這活契的,倒也不差這幾兩銀子,”說罷,他向錢奶奶吩咐,“府中別處我管不着,你只把鳳棲苑內的全給我叫起來,將這四人當他們的面打死,我倒要看看,後面還有誰敢在我鳳棲苑內耍手段賣聰明欺瞞主子?”
“是!”
錢奶奶答應一聲,就吩咐人來拖人,這四人嚇得魂飛魄散,咚咚磕頭,“二少爺饒命啊,小的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不敢?”趙廷琛怒極反笑,“你們都敢隨便往我的屋子裡放人了,前兒連紫蓮都被人姦殺了,你們還有什麼不敢的?”
“二少爺饒命,饒命啊,”那個老宋家媳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奴婢向二少爺指天發誓,奴婢也只悄悄放幾個婆子出去過,絕沒放進男子進來過啊,奴婢再大膽,也不敢做這不要命的事啊……”
其他三人也都咚咚的磕了滿頭的血,個個都指天發誓絕沒有放進男子過。
趙廷琛想了想,就道,“罷了,看在你們都是趙家的老人兒了,我也願意放你們一條生路,只看你們自己想不想活了?”
“要要要,二少爺,我們想活……”
“好,”趙廷琛就擺擺手,命人將這四人帶去偏室,一人一間的開始問話,放過什麼人出去,帶過什麼人進來,都個頂個兒的問了個仔細。
但這些人都一口咬定,絕沒有放過男子進來。
趙廷琛拿着這些人的口供,眯眼看了半天,就命將雲小芽叫來,他將這疊子口供丟到雲小芽面前,問,“你看看吧。”
雲小芽只簡單看了一遍,就丟開了,向趙廷琛嘆氣,“他們知道這是大忌,若招供了就一點活路都沒有了,所以不管有沒有,也一定會咬定沒有,這不奇怪。”
“那這查了又有什麼意義?”趙廷琛看着她問。
雲小芽低着頭,
想了許久,才道,“如今這守四門的人既都抓了來,倒也不算白抓,奴婢有個主意,不如將這四人分開關押,再讓人分別告訴每個人,只說別人已經供出他了,說不定就能詐出什麼來也未可知?再讓人悄悄兒的放出風去,就說這些人裡已經有人招了什麼,所以二少爺已向官府老爺請命,要打開紫蓮門上的封條進去查驗了。奴婢想着,若這消息傳進那兇手的耳裡,他會不會坐得住呢?”
趙廷琛和錢奶奶杏兒三人對視了一眼,雖覺得雲小芽未必可信,但這辦法卻着實不錯。
趙廷琛微笑着看着雲小芽,“好,即日起,你就住進我屋子裡來,陪我一起來抓這兇手。”
說這話時,他雖是笑着,眼裡卻滿滿的另有深意,雲小芽無聲苦笑,他終究還是不肯信她,讓她住進他的屋子裡,不過是讓她留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得有所動作罷了。
她垂下頭,恭恭敬敬的答應,“是!”
第二天,鳳棲苑內外就都知道了夜裡發生的事兒,趙廷琛將姚雪梅纔派來沒幾天的那個管事婆子喚來,狠狠罵了一頓,並以她管事不力爲理由,直接將她攆了出去。
接下來,錢奶奶又以整肅規紀的名義,將鳳棲苑內諸人全篩了一邊,將之前那管事婆子奉姚雪梅之命安插進來的人逐一清理出來,倒也不攆,依着趙廷琛的意思,將她們放到了無關緊要的地方。
姚雪梅畢竟還是趙家的當家主母,若駁逆太過,彼此的面子上都不免難看。
但在這樣深宅大院兒裡討生活的人,誰不是人精兒,這一系列的動作出來,再加上這陣子發生的事兒,就不免人人自危,這樣的時候再加上那樣的流言,其效果自然就事半功倍,不幾日,便連鳳棲苑外的各處屋子裡也都傳遍了。
而那被關的四人在得知自己被其他三人指控招供後,則有的喊冤,有的罵娘,於是俱各向錢奶奶拼命揭發另三人的不軌行跡,錢奶奶再拿這些事兒去當事人跟前詐口供,倒還真詐出不少東西來。
唯一遺憾着急的,便是都和紫蓮的死無關。
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個何慶竟攔了代天巡察的按察使的轎子,喊冤告狀,他不但告了趙廷琛,更連京兆尹也被告了個官商相護的罪名。
這位按察使姓張名誠字秀之,手腕狠毒,性情固執,乃是宮中貴妃的堂弟。他不喜財不貪色,卻好個清正廉明的官聲,偏又並無大才,斷案巡察都只憑自己的主觀下斷論,極剛愎自用的一個人!
那何慶攔住轎子跪在街頭,幾聲青天大老爺一嚎啕,張誠便命落轎,他親自下轎來問何慶,“你狀告何人?”
何慶就遞上狀紙,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將前情後果一說,此時周圍早圍了許多百姓,亦在邊上連連幫腔,只將個趙廷琛和那京兆尹罵成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絕惡之人。
青天大老爺張誠自然是最聽不得這個,當即喝命傳京兆尹和趙廷琛往公
堂問話。
按察使手下的差役們可比京兆尹的差役橫多了,直闖趙府抓人,趙廷琛得知消息,頓時愣住,按常規,紫蓮的案子由京兆尹所管轄,這按察使怎麼着也該先問過京兆尹,在有確鑿證據後,才能由京兆尹派人來拿他趙廷琛,再押解往他按察使的大堂。
可是今天這位按察使怎麼直接跳過了這一步?
邊上杏兒也急了,她緊緊抓着趙廷琛的手,急叫道,“二少爺,您快逃吧,奴婢聽說這位張按察使是最不講理的,他若認定誰有罪,那是沒罪也一定要定出罪來的……”
邊上雲小芽忙阻攔,“不可,他氣勢洶洶派人來抓二少爺,定是已認定二少爺是兇手了,若二少爺逃了,豈不成了畏罪潛逃不打自招?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二少爺又能逃哪裡去?那時再被他抓住,二少爺可就真的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你閉嘴,”杏兒一把推開雲小芽,罵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你就是要讓二少爺被抓進官府去,好遂了你主子的願。”
雲小芽被杏兒這一推,一下子撞在了柱子上,背上未長好的傷口頓時劇痛,疼得她齜牙咧嘴,但是她依舊死死的揪住趙廷琛的袖子不放,含着眼淚叫着,“二少爺,不能……你不能走,不能……”
趙廷琛輕輕掰開她的手,問,“那我就進那按察使的大堂上任由他處置不成?”
“當然不是,”雲小芽忙搖頭,“二少爺快派人去給舅老爺送信,那按察使再不講理,上面還有皇上呢,有舅老爺在,也由不得他把二少爺任意揉捏了去。”
“可是這張按察使可是貴妃娘娘的弟弟,貴妃娘娘寵慣六宮,有她在,皇上又怎會偏向咱們舅老爺?”杏兒氣得恨不得咬雲小芽一口。
雲小芽聽了,她看看趙廷琛,終於還是鬆了手,低了頭道,“罷了,奴婢不敢做主子的主,二少爺自己定奪罷。”
此時,外面的嘈雜聲已到了鳳棲苑的門口,因着裡面都是女眷,那差役多少顧忌了點,就在鳳棲苑外將鏈子鬥得山響,大喊,“趙廷琛,出來,按察老爺傳你上堂。”
“二少爺,”杏兒眼淚都下來了。
趙廷琛深吸口氣,他挺了挺腰板,向杏兒吩咐,“告訴錢奶奶,讓她再派人往榆關一趟,加急,”說罷,他擡手撣了撣衣冠,擡腿昂然出門。
“二少爺,”杏兒忙跟上去,叫道,“二少爺您真的要跟他們去嗎?”
趙廷琛回頭看了眼雲小芽,再向杏兒道,“她說的沒錯兒,我若逃了,便是認了這罪名,那時就說不清了。”
杏兒咬着脣,眼淚汪汪,卻又無可奈何,只得眼睜睜的看着趙廷琛出了竹院。
雲小芽聽得外面的動靜愈發的大,再看着趙廷琛停直卻又悲涼的背影,心底裡忽然一股怒火就升了上來,她不顧背上的疼痛,拔腿跟上趙廷琛,杏兒見了,不明所以,忙也跟了上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