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屋子裡又一陣忙亂,要伺候趙廷琛沐浴更衣,趙廷琛擺擺手不讓玲瓏等動手,指了指雲小芽,“你來。”
屋內衆人的臉上便齊無聲的曖昧而笑,雲小芽咬着脣絞着帕子,憋了半晌,到底還是不得不過去伺候,趙廷琛只是因着練劍起了汗,是以只在熱水了過了下身子,邊起身穿衣,他到底練武,看似有些瘦的身子其實極精壯,雲小芽給他繫着裡衣的帶子,眼睛不小心瞄到他的肌膚上,小臉便騰的通紅。
趙廷琛正低垂着眼,留意着雲小芽的反應,見狀抿嘴一笑,就道,“三寶已經去接香蘭,早飯後你帶着玲瓏,跟着她出去多逛逛,有那想買的喜歡的,就多買點兒,好年後回到永平府送你孃親弟妹,”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道,“嗯,杏兒喜歡前街上滴水樓裡的胭脂水粉,你也去幫她買點兒。”
能出去逛,於雲小芽自然是極歡喜的事,趙廷琛說一句,她便應一句,待聽到最後一句時,她忍不住擡頭看了趙廷琛一眼,她只知道趙廷琛極寵愛杏兒,卻沒想到他寵愛杏兒竟然到這種地步,遠在揚州,都還記得杏兒喜歡什麼。
一念至此,雲小芽的心裡突然便一酸,正替趙廷琛穿貂毛背心的手就遲鈍了起來,趙廷琛立刻察覺了,他看看她的臉色,嘴角的笑意忽然就變得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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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蘭卻是日頭上了樹梢纔到的,一進門就向雲小芽哭喪着臉道,“我家虎仔今兒早上差點丟了,嚇死我了。”
雲小芽正由玲瓏伺候着穿出門的鹿皮小靴,聞聽頓時嚇了一跳,“什麼?虎仔差點丟了?怎麼回事?”
香蘭連連撫着胸口,卻又安慰雲小芽,“是差點丟不是真的丟,否則我這會子也不能來陪你去街上了,”她似走得又急又渴,也不等丫鬟給她倒茶,自己從那茶吊子上倒出一碗來,咕嚕嚕喝了,這才一抹嘴,接着道,“說來也奇怪,我家虎仔向來不亂跑的,我家那塊的街頭巷尾的鄰居也都極好,不管是誰家的孩子在外面玩兒,長眼睛的都會稍帶幫忙盯着,所以我一早就起來忙着做早飯收拾屋子,並沒多留意孩子去了哪裡?可等我要叫孩子進屋吃飯的時候,院子裡卻只剩了雲妞兒,虎仔就不見了。”
“那後來呢?”就算是“差點丟”,雲小芽也還是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忙追着問。
香蘭就嘆氣,“要說蹊蹺,就蹊蹺在我門前屋後怎麼都找不到,那麼小的孩子,就那麼一小會兒功夫,能去哪兒你說,左右鄰居全鬧騰出來了,都幫我找孩子,最後孩子竟然是被人從土地廟給帶回來了,這冰天雪地的,就大人到土地廟還得走上一柱香的功夫,他個小孩子怎麼就到了那裡呢?我們誰都想不通。”
“土地廟?大人過去也要一柱香時間的土地廟?”雲小芽瞬間也覺得不對勁了,“是不是柺子……”
說到這裡,雲小芽又搖頭,“不
對,若是柺子,虎仔就回不來了。”
香蘭卻刷的一身冷汗,她又是點頭又是搖頭,像是虎仔真的就要被拐子給帶走了似的,“不會不會,應該是被哪個街坊鄰居給抱去玩的了……”但這話顯然是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信,她的聲音越來越低,終於頓住了。
雲小芽越想越不對,她下意識的想去找趙廷琛商量,纔想起趙廷琛已經帶着小七出了門,好在三寶還在,她便喚來三寶,帶上了玲瓏,和香蘭出門直奔虎仔被找到的地方。
途中,三寶道,“雲姐姐,我之前已經帶着人順着那一圈兒找過了,並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你還是別去了罷。”
香蘭也點頭,“是啊,想來定是虎仔自己亂跑,好在現在已經回來了,咱們就不要去了吧,趙爺讓我陪姑娘去前街呢,去晚了,可趕不上百食軒的玫瑰糕了。”
雲小芽想了想,就問,“那虎仔被帶回來時,他腳上的鞋……可髒不?”
“鞋?”香蘭愣了愣,再看看三寶,二人不約而同出聲,“不髒。”
香蘭記得很清楚,她一早給虎仔穿的是裹了豬皮的小棉靴,雨雪天兒裡防滲溼的,但這樣的鞋子並不能長時間的泡在雪水中,否則一樣會洇溼滲水,浸透裡面的棉絮布襪,所以香蘭只將孩子放在已掃淨殘雪的院子裡玩。
但當鄰居將孩子送回來的時候,孩子腳上的小鞋子只有鞋底有些溼,鞋面鞋幫都乾乾淨淨清清爽爽,半絲雪水都沒滲進去的。
香蘭的臉色就白了,她看着雲小芽,吞吞吐吐的話都說不囫圇,“這……這……”
雲小芽看着三寶,二人的心裡就都有了數,大街上雪水泥濘漫腳,別說是那麼小的孩子,就是大人掂着腳兒儘可能的尋乾淨的地方落腳,也不可能保住鞋子。
所以,虎仔絕對不是自己跑去土地廟的,他是被人抱去的。
待想明白這一點,那土地廟倒是真沒必要去的了,下手之人雖不知道是什麼目的,卻絕不可能還留在原地,坐等別人去找他的。
這麼一想,雲小芽就點點頭,道,“香蘭姐姐,我們去你家罷。”
香蘭有些手足無措,“這……我家裡又簡陋又髒,哪當得了貴人下腳?”
“我也是窮人家孩子,香蘭姐姐不用跟我客氣,”雲小芽輕輕拍了拍香蘭的手,就叫三寶吩咐車伕,轉頭前往香蘭家。
香蘭家位於揚州城西,這裡住的大多都是平頭小百姓,雖不似城東城南處處高牆大院,卻也是白牆烏瓦竹籬笆,處處透着煙火氣,雲小芽從小家裡就不富裕,她就是在這樣的環境里長大的,是以在她的眼裡,這樣的地方更讓她覺得親切。
香蘭家在一條巷子的最盡頭,院門口有着兩棵大槐樹,屋子的西側是一小塊菜地,再穿過菜地,則是一條不寬的小河,相比其他人家,她家雖然偏,卻可以有
塊菜地,顯然要佔一些便宜。
家裡除了兩個孩子和她們夫婦,就是香蘭的公婆帶一個未出嫁的小姑子,雲小芽才下馬車,公婆就忙迎了出來,邊向三寶打着招呼,邊將詢問的目光落在香蘭的臉上。
香蘭忙介紹,“這位就是雲姑娘。”
“啊喲,原來你就是雲姑娘,”婆婆一把拉着雲小芽的手,極親熱的往屋子裡讓,邊道,“雲姑娘太客氣了,昨兒送了我家兩個孩子那麼多的貴重東西,哪裡使得哦。”
雲小芽的目光四下尋找,問,“虎仔呢?”
一個小姑娘偎在門邊,又羞又怯的低聲道,“虎仔睡着了,雲妞兒在裡屋玩呢。”
雲小芽到底不放心,進屋親眼看了兩個孩子,一顆心方纔一點一點的落了下來,她讓三寶去找帶虎仔回來的人,務必要將在哪兒發現的,是怎麼發現的等等問個明白。
香蘭公婆見雲小芽和香蘭神情不對,便也忐忑起來,“這……這難道……”
香蘭默然點頭,道,“虎仔腳上的鞋子沒有污髒了,這明顯是被人抱去的,可是這左鄰右舍的,誰會做這樣的事?所以……”
“你是說,真的會是柺子?”香蘭婆婆就白了臉,她幾步跨到牀前,緊緊護住正睡得香的虎仔,一副誰敢來搶她孫子她就跟誰拼命的架勢,“這可是我劉家唯一的大孫子,哪個坑天殺的畜生,幹這傷天害理的事。”
公公卻冷靜些,他不解的搖頭,“若是柺子,怎的又只放在土地廟,不帶走?大柱可說了,虎仔當時就被放在土地廟點香的地方,快過年了,大家都要去給土地老爺上香磕頭送壓歲錢的,很容易就會被鄰居們認出來了。”
所以也不會有那個柺子是這樣拐孩子的。
不一會兒,三寶就回來了,將帶虎仔回來的大柱的話仔細說了一遍,和香蘭公公所說一致。
衆人就都沉默了,一時都想不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正沉默着,院門一響,劉船主扛着兩袋子年貨進來,見雲小芽和三寶都在,嚇了一跳後,就趕緊招呼家人準備午飯,要留雲小芽三寶吃飯,雲小芽知道小戶人家都不容易,自是不肯留。
想着第二天就是除夕,爲了不破壞香蘭一家過年的心情,雲小芽依舊還是決定往前街去逛逛,恰逢虎仔睡醒,看見雲小芽,他一改頭天的不容接近,和雲妞兒一左一右的膩在雲小芽的懷裡。雲小芽問他早上誰帶他去的土地廟時,他卻只睜着骨碌碌的大眼睛,一臉懵懂。
才三歲的孩子,哪裡會記得呢?
兩個孩子捨不得雲小芽,雲小芽也捨不得兩個孩子,於是就索性都帶上了,兩個孩子上了馬車後,嘰嘰喳喳又笑又鬧的無比開心,雲小芽靠在玲瓏身上,卻突然想起了遠在永平府的弟弟和妹妹。
她進趙府時,妹妹正如雲妞兒這樣大,弟弟卻是還沒虎仔大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