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口中說的“他”,是靖麟王。
她以爲,是靖麟王把我送進宮裡來魅惑皇上?
“這七年裡,我費盡心思和手段,只想要得到皇上的心。
然而,你幾天就做到了,這一點,我想了好久,卻怎麼也想不透。
你能告訴我,我究竟輸在哪兒嗎?”
她眼裡多了些許光芒,似乎是在期待着我給她一個答案。
我心裡微微一震。
此時的奉九儀已經有些失常了,變得有些偏執。
她不爲她的家族而憂心,卻反而急於想知道這些已經沒有意義的事。
難道,對於她而言,名利富貴比親人和生命還重要嗎?
想到這裡,我神色微黯,道:
“你的問題,我無法回答,因爲,我從來就不曾向你挑戰過。
我和靖麟王,也不是你想像的那樣,至於我和皇上,或許,就是緣份吧。”
我和秦冥,我們從相遇,相識,再到如今的相守。
細想來,似乎也只有“緣份”兩個字可以概括。
我臉上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幸福讓奉九儀眼中多了一絲陰鷙與妒恨。
沒有血色的脣咧出一抹陰森恐怖的笑意,冷哼道:
“緣份?任初靜,你也未免太清高了吧?
說什麼不曾向我挑戰,你是說本宮根本就不配與你爭是嗎?”
看她突然變得激動,我知道她根本不可能相信我說的話。
便也懶得和她爭執,說道:
“我今天之所以來,既不是來看你笑話,也不是爲了向你炫耀什麼。
只是因爲大家都是女人,有些事情,沒必要記恨一輩子。
我以爲你也是抱着同樣的目的,看來,我是來錯了。”
本來,如果她能夠幡然醒悟,或許,我真的會替她向秦冥求情。
因爲,我不希望秦冥殺她,這也算是我的自私吧。
可事到如今,她連戰場都失去了,還想爭什麼?
爲了這個位子,她當真迷失得連她自己都找不回自己了嗎?
“你懂什麼?你沒有失去過,又怎麼會明白別人的痛苦?
我自幼習文識字,苦練才藝,爲的就是今天的位子。
可你以
爲那是我想要的嗎?
你又怎麼會知道,坐在這位子上,要付出多少心血,要失去多少寶貴的東西?
你一個小小的妃子,憑什麼和我有同樣的待遇?”
奉九儀終於爆發了,面目顯得無比的猙獰,再也看不出往日的天姿國色。
“你知不知道,你奪走了我苦心經營的所有東西。
如今,更是害得我家破人亡,身敗名裂。
可你還有臉在我面前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
我不得不說,你真的很會裝,我技不如人,死有餘辜。
可是,我不甘心的是,直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你的真正身份。”
“你要知道的不是我的身份,而是想給你自己的錯誤找個藉口罷了。”
我一語道破她。
“錯誤?我何錯之有?不過是大家目的不同,手段不同而已。
在這宮裡,不爭,不鬥,纔是一個錯誤。”
說這話的時候,奉九儀彷彿又回到了她往日的神情。
眼神精光頓現,竟仍有幾分皇后的氣勢。
對於她的話,我無從理解,只是淡淡的應道:
“你想知道我是妖孽還是凡人,就是因爲你覺得輸得不甘心,不是嗎?
可你從來不知道,你之所以會輸,不是因爲你遇上了我。
而是因爲你做的那些事。”
然而,奉九儀對這些話卻似無動於衷一般,冷笑道:
“那又如何,身在帝王之家,又怎麼可能沒有權術陰謀?
你想幹乾淨淨的從這裡面走出去,是不可能的。
別以爲你自己有多清高,你比我也好不到哪去。
要想保住你現有的一切,說不定,你比我還要心狠手辣。”
不得不承認,她說的話也有一定道理。
自古宮廷就是一個大染缸,陰謀與冤屈是無處不在的。
有時候,很難簡單的用是與非去評定。
正自怔愣間,宮女紅兒端着兩杯茶緩緩走了過來,打斷了這沉默。
將兩杯茶分別放在了我面前的茶几上,道:
“皇貴妃娘娘請用茶。”
被紅兒這麼一打斷,奉九儀稍稍冷靜了幾分。
待紅兒再度離開後,她也緩緩的
坐回了軟榻中,神色黯然的道:
“看到了吧,連那些卑賤的奴才都知道我這個皇后大限已到。
一個個像避瘟神一樣跑得沒了影。
連倒個茶水,也還得自家丫頭動手。”
這樣的淒涼,大概也只有她這個曾經站在萬人之上的皇后才能切身體會到吧。
奉九儀端起眼前的茶盞,細細的用杯蓋翻攪着茶葉。
話鋒一轉,嘆道:
“這宮裡的女人便有如杯中的茶葉,剛泡時新鮮。
可是泡久了,味淡了,便沉到了杯底,再也浮不起來。
我原以爲自己至少算是那侍茶的人。
卻沒想到,最終,自己也只是杯中的一片茶葉。”
說到這裡,她悽楚的笑了笑,道:
“在皇權面前,女人,永遠是微不足道的。”
說完,她將茶杯送到嘴邊,嗅了嗅後,飲了一口,繼而纔看向我道:
“皇貴妃怎麼不喝?是嫌我這裡髒?
還是怕我在茶裡下毒?”
看她時喜時憂,時而哀婉,時而又怨妒,分明就已經有些精神錯亂了。
輕嘆了一口氣,我淡淡說道:
“只是找不到與你一起喝茶的理由而已。”
奉九儀的笑意因爲我的話而更顯淒涼。
突然眸光虛無的盯着某處,喃喃道:
“其實,今天這樣的日子,適合飲酒。”
看她像是又進入了先前那種半瘋狀態,我知道,我和她今天是沒法溝通了。
站起身來,我正要離去,奉九儀卻突然幽幽的開口道:
“如果見到靖麟王,請你轉告他,請他原諒我。”
我心中一震,這才突然發現奉九儀剛纔的神態有些不對。
忙回過頭來,卻見奉九儀已經背轉身緩緩朝她自己的寢殿走去。
“奉九儀!”
顧不得什麼禮儀了,我直呼着她的名字。
然而,奉九儀卻充耳不聞的朝內走着。
緩慢而沉重的腳步讓我心裡沒來由的泛起一陣酸澀。
這個高高在上的女人此刻的淒涼觸動了我心底對人生的感悟。
而她始終努力想要維持的那種威儀莊重更是讓人有些心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