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衆將都爲這突然的變故而有些發怔,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時,一個熟悉的,威嚴的聲音便自堂外響了起來:“怎麼,大帥的軍令你們沒有聽到麼?難道不懂得爲將者要令行禁止,軍令如山的道理麼?”
“將軍!”衆人循聲看去,卻看到了杜千軍正站在那裡,一身盔甲穿得很是齊整,完全是要上陣殺敵的模樣,這讓大家再次吃了一驚:“你,怎的又回來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現在不是跟你們談這些的時候,如今的當務之急還是趕緊將城外的胡人殺敗!”杜千軍沒有作任何的解釋,只是突然嚴肅地道:“諸將聽令,趕緊去各自軍營點齊人馬,隨大帥和本將殺出城去,打胡人一個措手不及!”
“喏!”衆將這才如夢方醒,齊聲答應後,急急往外而去。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杜千軍卻陷入了對之前所發生的事情的回憶之中——
就在兩個時辰之前,他被王衝下令給拿下了。在一開始的錯愕之後,杜千軍便是滿心的不服,他知道自己不曾做過背叛大宋的事情,怎麼今日卻要背上如此名聲,這讓他很快就生出了反抗之心。他相信,以自己在軍中的威望,只要可以脫身,那些將領一定有很多是站在自己這邊的,那樣一來,事情就還有轉機。
但是在被那幾名兵卒帶到旁邊的一個靜室,然後有人給他解開捆綁的繩索後,杜千軍就感到有些摸不着頭腦了。他看着這個少年,訥訥地道:“你這是做什麼?不是說我裡通外敵麼,怎還敢放了我?”
“讓杜將軍受委屈了,我在這裡先代大帥跟你賠個不是。”那年輕人卻突然對着他一拱手:“我們自然知道你是被陷害的,這麼做也是爲了能夠將城內外的敵人給矇蔽了。”
“嗯?”杜千軍不是笨人,立刻就從他的話裡聽出了意思:“你們知道我沒有通敵?這一切都是一個計劃?”
“不錯。幽州城中有內奸一事已經明朗了,只是這個內奸還不曾露出什麼馬腳,所以大帥和我纔會定下這個引蛇出洞的計策來的。而對方顯然也很狡猾,也想到了這一層,所以我們便在這計劃上又加了一層,從而讓他們爲我們所用。”
“你們的計策是……”杜千軍眯起了眼睛問道。
“借內奸之口來使胡人放鬆警惕,而後一舉殺之!”年輕人很痛快地給出了答案:“而在此同時,我們還能將內奸也一舉擒下,可謂是一舉兩得了。當然,在此之後,城中人員的調動還需要杜將軍來指揮的,所以我纔會跟你解釋一切。”
“原來如此!”杜千軍點頭,他已經明白了一切,同時也有些佩服地道:“沒想到這還是個連環之計,王大帥果然厲害!”
“厲害的不是老夫,而是驚鴻!”隨着這一句話,王衝也大步走了進來,他笑着指指那年輕人道:“設計出這個一箭雙鵰計策的,正是他,許驚鴻了!”
“你就是許驚鴻?”杜千軍不由上下打量起了這個年輕人來:“我早就聽說過你的名字了,從一個礦場的奴隸成爲京中名人,你在我大宋軍漢裡的名聲極大啊!怪不得,你能想出這樣的妙計了。”頓了下,他又露出了疑惑之色:“不過你的長相卻讓我有些熟悉之感,你我曾在哪見過面麼?”
“沒有,我這是第一次來到北疆。”許驚鴻知道對方也是見過風烈空的,所以纔會對自己有熟悉的感覺,但卻也不點破:“或許這就是緣分吧。”
“哈哈,好一句緣分。若不是戰時,我一定要與許老弟你喝上幾杯的!”杜千軍笑過之後,才肅然道:“原來王大帥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擊敗城外之敵,末將受這點委屈就實在算不得什麼了。您接下來有什麼吩咐,只要我能做的,一定全力去辦!”
“杜將軍在這次的計劃裡是重要的一環,自然少不了你了。待到夜半時分,本帥自會讓杜將軍發揮所長的!”王衝也不隱瞞,道出了全盤計劃。
杜千軍很快就從回憶裡走了出來,然後大步出了大堂,往北城而去,這次他將用自己的雙手和武器來給胡人一個難忘的教訓,爲之前受傷的彭子鳴報這一敗之仇!
到了北門時,已經有不少人馬等在那裡了。兩三萬人站在那裡,卻不聞多少聲音,因爲王衝已經下了嚴令了,在對胡人營地發起衝鋒之前一定要保持安靜,只有如此才能將夜襲的效果發揮到最大。
“大帥!他們也各自去帶人馬過來了!”杜千軍來到王衝跟前稟報。
“好!再過半個時辰,我們就出城,此戰一定要取勝!”王衝擡頭看了看天色,此時正是三更將盡,四更未到時,等他們半個時辰後殺出去,正是敵人睡得正香時,那樣一來他們突然遇到襲擊時的反應自然又要慢上幾分了。
半個時辰後,隨着王衝一聲令下,所有五萬挑選出來的宋軍士兵,便迅速通過了城門前狹長的甬道,然後從之前已經放下的吊橋上衝出了城去。
“殺!”一聲低喝之後,已經蓄滿了力量的杜千軍便一馬當先地向着胡人的營地直殺過去。在他的身後,是無數殺機滿懷的大宋士兵。他們被胡人以區區幾萬人馬圍困在了幽州多日,早就憋了一肚子氣了,現在自然也需要朝對方發泄了!
城外還有大片的雪地,這讓戰馬並不能飛快地奔馳,所以這次宋軍出擊是以步卒爲主的。而如此一來,這些鬆軟的雪地就掩蓋了宋軍腳步聲,讓他們更加順利地殺到胡人營前,而不曾被其中的敵人所發覺。
直到離胡營百步距離後,杜千軍才猛地一聲暴喝:“殺!”然後一催胯下常伴一起的戰馬對胡營發起了最後的衝鋒。同時,那些兵卒也同時取下了身上的弓箭,拉滿之後將早已經制好的火箭朝着胡人的營盤射了過去。雖然天氣不利於弓箭發揮最大的威力,但射上一兩箭還是可以的。
如此一來,漆黑的天空裡便被如流星般劃過的火箭所添滿了,上萬支火箭齊齊射進了胡人的大營之中,使原來一片昏暗和寧靜的胡人大營瞬間變得血紅一片,也驚醒了許多正在酣睡的胡人,讓他們駭然地從已經起火的大營裡直衝了出來。
當胡人發現是宋軍對自己發起夜襲的時候,宋軍已經殺到營前了。
本來,胡人的營盤就不善守,再加上這次又是全無防備下遇到的襲擊,那些凌亂的幾個拒馬等物很快就被宋軍給突破了,而後兩軍就在胡人的營地之中展開了對決。
胡人有很多都是從睡夢裡驚醒的,有的沒有穿上衣裳,有的沒有拿上兵器,有的拿了兵器也不是自己的趁手傢伙,就更別提騎上戰馬了。再加上兵力上宋軍就要比胡人多上一倍也不止,又是有心算無心,所以一照面,胡人就被宋軍殺得七零八落,連象樣的防禦陣勢都擺不出來,只有一退再退。
杜千軍身先士卒地殺在前面,看到如此好的機會豈會放過了,當即不斷催促着麾下將士向胡人不斷進攻,當天色發白時,已經將兩萬胡人殺得離開他們的營地,直往北逃了。
“殺,不要放過任何一隻胡狗!今天我們要爲死去的兄弟們報仇,要爲這幾十年來被他們所殘害的百姓們報仇雪恨!”杜千軍的話再次激勵起了身後的宋軍將士,他們想到了以往的種種,所以早已經不顧什麼窮寇莫追的道理,死死咬着胡人的尾巴,一點點地吞噬他們的性命。
茫茫的雪原之上,倒下了一路的胡人屍體。他們中的許多都是在沒有還手之力的情況下被宋軍所殺,而還有一些更是因爲光着身子而受不了寒冷的氣候,從而倒臥在風雪中的。
直到一氣追殺了五十多裡,將兩萬多胡人殺得只剩三四千人,他們又分散鼠竄之後,宋軍各路才最終止住了追擊的勢頭。畢竟再追過去就要殺出邊境了,而宋人對胡人的地界向來是沒什麼好感的。
這一戰,不但一舉將之前丟失的宋國領地給奪了回來,而且重創了這一路想拖住宋軍主力的胡人隊伍,殺死、俘虜了近兩萬胡軍,從而使幽州的人馬徹底得到了釋放。
幽州城頭,王衝欣喜地看着這一切,身爲三軍主帥的他實在沒有必要犯險親自帶人去衝殺了。而奇怪的則是,許驚鴻也沒有出城,而是陪在了老帥的身旁。
“驚鴻,這次本帥沒讓你也帶人去與胡人一戰,你是不是有些埋怨我哪?”見大局已定,王衝才把注意力放回了身邊,笑着問道。
許驚鴻輕輕地搖頭:“大帥這麼做一定有您自己的考慮,卑職不敢有不滿。”
“若論這次戰事功勞居於第一的,還是你驚鴻哪。若不是你定出了這個一石二鳥,引蛇出洞的計劃,我們也不可能勝得如此輕易。這一點,無論是哪個將領都不會反對的。所以,你的功勞已經足夠大了,若是還在這種殺敵的功勞上與他們爭一爭,只怕就要惹來其他人的忌憚了。而驚鴻你還年輕,將來在軍中的時間還長着呢,實在沒有必要樹立這些敵人。你明白我的意思麼?”王衝說着嚴肅地看向了許驚鴻。
許驚鴻一愣,瞬間就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了:“多謝大帥的照顧,驚鴻明白了。這就是過尤不及的意思了,這次戰鬥我這點功勞已經足夠了。”
“你能明白就好。你若是在此上能更進一步,我大宋軍中就真正後繼有人了!”王衝摸着自己的鬍鬚,欣慰地笑了起來。
待到下午之後,各路追擊胡人的宋軍才全都趕了回來。他們的損失都不大,但帶回來的胡人首級卻不少,只這些首級,就足以給朝廷一個交代了。
“好,衆將士奮力殺敵,使我北疆在三十年後終於再次打了一場大勝仗。此事本帥一定會據實上報朝廷的,大家都將有封賞!”在慶功宴上,王衝當衆宣佈道,這一來自然又引來了衆人的歡叫,他們知道這次的大勝使各自的地位都能獲得質的飛躍了。
慶功宴很是熱鬧,不但有城中本就擁有的酒肉,還有從胡營中繳獲來的牛羊等牲畜,這一次的開懷暢飲持續到了次日的天明方纔結束。
而看着所有人都忘情的歡笑,王衝的眼中卻露出了擔憂之色。幽州之圍的確是解了,而且胡人也遭到了重創,但北疆這邊還有許多的胡人不曾露面,不知道他們的目標又是什麼,這便成了一個大問題了。
此時,許驚鴻也瞧出了他的擔憂,便走了過來問道:“大帥,可是在爲剩下那幾萬的胡人擔心麼?”
“是啊,真要論起來的話,我們只是小勝,現在並、冀二州那邊又因爲大雪阻路而不通消息,也不知道怎樣了,怎能不叫我敢到不安呢?”王衝憂心忡忡地道。
“要想搞明白鬍人的真實意圖,卻也不是什麼難事,只要問問那幾個人就可以了。”許驚鴻提議道:“他們既然與胡人有着勾結,就一定會知道一些秘密的,大帥何不去見見他們呢?”
“你是說耿和那幾人?”王衝的面上露出了鄙夷之意:“那幾個數典忘祖的傢伙,本帥真想把他們一刀給宰了!不過,他們畢竟是朝廷命官,不是隨意能殺的,所以才留了他們的性命。想必他們也知道自己的下場了,只怕未必肯幫我們哪。”
“若是這麼問,自然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了。但若是動刑的話,我就不信他們有那份鐵骨。”許驚鴻的眼裡流露出了絲絲的幽光:“這一點大帥只管交給我,我一定能從他們口裡把情況給挖出來的!”
“好,那這事就交給驚鴻你來處置了。”思忖了一下後,王衝點頭道。他雖然知道這樣做有些違背大宋律例,但爲了北方的安定,卻必須用些非常手段了。
許驚鴻再操舊業,對那幾個背叛之徒自然不會手軟了,幾樣酷刑下去之後,耿和幾人就把實話都招了出來。他們不但招供了自己等如何與胡人有着勾結,從而使幽州城被兩萬人馬給圍困了,而且還招出了之前在雁門關上暗算彭子鳴的事實。
而許驚鴻卻沒有就此住手,在他的不斷盤問之下,更驚人的消息也一一被他們給招了出來。胡人那邊的確切目標他們是不知道的,畢竟他們只是幫着胡人拖住幽州的人馬,從而爲他們拿下北疆其他城池創造機會。但他們爲什麼要這樣做的緣故,卻還是被逼問了出來。
“你說什麼?這幾個人膽敢做出如此之事,是有人在背後推動的?”王衝頓時就愣住了:“那究竟是什麼人如此大膽量和能耐,能叫他們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其實大帥應該可以想明白的。”許驚鴻嘿笑一聲:“當今我大宋,有哪些人有這樣的膽子,敢做出如此舉動。”
“你是指……那些世家?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做?”王衝更是吃驚,而其他聽了這話的人就更是變得目瞪口呆了。
“不錯。就耿和他們所說,正是因爲朝中葉家和吳家兩大世家的聯手推動,他們纔敢做出通敵的事情來。當初葉名揚派來的人還跟他們說定了,一旦事成後,他們就是北邊的實權人物了。”
“事成?把北疆出賣給胡人,還能成什麼?”杜千軍怒道。
“他們的目標不是北疆,也不是胡人,而是彭帥和王帥你們二人哪。”許驚鴻嘿笑道:“世家這兩年來因爲我的出手已經受到了遏制,也讓他們發現自己所存在的問題,那就是在兵權上的不足。爲了不重蹈方家覆滅的覆轍,他們自然是要想方設法地把手伸進軍隊裡來的。而現在我大宋的軍隊,最能戰的便是北疆和西南的邊軍了,可因爲您和彭帥的緣故,他們無法控制這兩路人馬,這纔想出了這麼個毒計來。
“他們打算借胡人之手來消滅兩位大帥,從而使自己能夠掌握住一定的軍權。至於北疆最終會被胡人怎麼蹂躪,就不是他們考慮的範圍了。”
“豈有此理!他們身爲朝廷重臣竟做出這樣的事情,實在是讓人不齒!”杜千軍當時便破口大罵了起來:“要是讓我碰上他們,我一定一刀就砍下了他們的狗頭!”
“不過這次我們取得如此大捷,一定會破壞了他們的既定方略的。所以大帥,我的意思是趕緊將此次的大捷上報朝廷,如此他們想借此來打擊您的目的就失敗了。”
“驚鴻說得是,現在已經不能再跟他們客氣了!”王衝點頭,但隨後又皺眉道:“可這並、冀二州的情況卻又該如何是好呢?”
“內外夾攻之下,這兩州恐怕是守不住了。”許驚鴻嘆了口氣道:“不過我們還有補救的辦法,就不知道大帥敢不敢冒這個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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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快樂,發完路人就要出去吃飯了,明年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