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不管她在那裡呼天號地,上了藥,只包上紗布,卻把她的衣服全褪下來,露出整個後背,“索性全褪下來吧,省得粘到肉上下次換藥更麻煩。你反正也不能下牀,趴着就行了,蓋好薄被。我先回去做飯,晚飯我讓人給你帶來。”鄒姑姑絮絮叨叨的說完便走了,江燼雪趴着便想到肩膀受傷時,也是這樣趴着,這次比上回更疼,動都不能動。還有,上次沈漣瀾還來看自己,把自己差點沒氣死。這回希望他千萬別來。
沒想到,好的不靈,壞的靈。她心裡正咒罵沈漣瀾呢,他人還真的就來了。江燼雪看也不想看他一眼,拉過被子就蒙上了頭。
沈漣瀾有些刻薄的說:“不吃點苦你是不會知道厲害的。這裡是晤城,天子腳下。你呆的是丞相府,竟然還像在風涼閣一樣,沒上沒下,沒大沒小,沒有直接仗斃已經是我格外開恩了。”
江燼雪惱怒的露出腦袋:“晤城怎麼了,丞相府怎麼了?是我想來的嗎?你以爲我想來這裡嗎?要不是你威脅我,我這輩子都不會來這裡的!”
沈漣瀾揚了揚眉:“別說你和風涼閣有契約,就算是沒有,我是官你是民,我想讓你生就生,死便死,你難道還逃脫的了?”
江燼雪咬着嘴脣,憤憤的盯着他,哼了一聲,又蒙上被子:“你說的對,你位高權重,我一個貧賤小百姓就是隻螞蟻,隨便你想怎麼拿捏。行,我現在認清形勢了,我知道高低貴賤了,丞相大人請移步吧。別讓我這賤地污了您的貴腳!”
沈漣瀾走到牀前,強行拉開被子,低頭道:“你想離開也可以,不過要等我辦過一件事,才行。”
“什麼事?”江燼雪擡頭看他。
“去萬法寺上香。”沈漣瀾放下被子說。
江燼雪連忙道:“行,我這就去,這就去。”
沈漣瀾居高臨下的看着她,表情高深莫測:“不是你想去就去的。要等一個人。”
“還有誰要去?”
“等的是萬法寺的了塵法師。他雲遊去了,只要他一回來,我就會帶你去的。所以,你就在這好好呆着吧,早晚你都可以離開的,不用急。”沈漣瀾盯着她看了一會兒,似乎透過她在看什麼東西,思緒有些飄渺,過了好久才收回茫然的心神,有些心情沉重的離開。
一直到晚飯時都沒有人再來,晚飯
是鄒姑姑親自拿過來的。一大碗上面沒浮一點油花的雞湯,鄒姑姑說是吩咐給她煮的。江燼雪心裡煩死他了,連帶着雞湯也看不順眼了,扭着臉不想喝。鄒姑姑看她耍孩子性不由的低笑:“你要是心裡有怨,就更得使勁的吃,喝,不吃白不吃啊。”
江燼雪一聽是這個理,於是一口氣喝了大半碗,又接過鄒姑姑遞的肥碩的大雞腿啃了起來,吃了個乾乾淨淨,又喝完剩下的湯,簡直都撐的趴不住了。鄒姑姑收了碗欣慰的說:“這纔對。這是最滋補的烏雞,最補元氣。多吃就好的快。”
鄒姑姑收拾好了東西拿帕子給她擦了嘴臉,又換了藥,這才自己洗涑吹燈睡覺了。
許是白日裡累的很了,鄒姑姑不一會兒便打起了呼嚕。江燼雪後背的傷疼的睡不着,又不敢翻身,趴得腰都要斷了,四肢僵硬,胸口發悶,越發的睡不着了,苦不堪言。三更天剛過,突然起風了,接着雷鳴電閃,大雨鋪天蓋地,砸得屋外的地劈叭作響,又跟着一陣風,吹的鬼哭狼嚎,要不是有鄒姑姑在那邊睡着,江燼雪肯定會害怕的哭起來。
雷雨聲不知何時才停的,江燼雪終於沉沉的睡了過去。“燼雪,燼雪”,耳邊似乎不斷的有人叫她,還有哭聲,有人再搖她。江燼雪忽忽悠悠的醒來,發現自己還趴在牀上,太陽暖暖的照進來,恍如隔世。
“燼雪啊”,還是那個聲音,有些熟,江燼雪又努力的睜了睜眼,哦,是鄒姑姑滿面淚痕的在搖着她。看見她睜眼便大喜的叫道:“好孩子你醒了?你發高燒,昏睡了二天兩夜了!”二天二夜了這麼久。
“行了,你快別說話了,大夫說你傷了元氣,可是要養着。”鄒姑姑眼睛紅紅的,俯着腰嘆了口氣,“大夫說今天醒便醒了,否則……,唉。你覺得怎樣?要不要吃什麼東西?”
吃東西?燼雪搖了搖頭,真是一點兒也不想吃,也吃不動。鄒姑姑道,“你兩天滴水不進,不吃東西怎麼行?我去內廚房給你尋點兒雞湯吧。”
鄒姑姑很快便回來了,不僅端了大碗雞湯,還有二個饅頭,一個大大的紅燒獅子頭和一個湯勺。她喂燼雪喝了幾口雞湯,就撕了點饅頭泡湯裡,用勺子挖了喂她。吃了幾口,也許是味道不錯,江燼雪便有了胃口。接過勺子,大吃起來。
鄒姑姑見她吃光了,便高興的說:“能吃就好,大
夫說,你只要願意吃東西,能吃的進去,便會好了。”江燼雪點點頭,有些眼紅的看着鄒婆子:“姑姑,多謝你把我當女兒樣的照顧。要不是你,我這條命就算沒了。姑姑,你也沒女兒,要是不嫌棄,我認您做乾孃,以後當您是親孃一樣孝敬您。”
鄒姑姑一聽樂了:“這敢情好,臨老臨老還白撿了個閨女。我這回是兒女雙全了。哈哈哈,丫頭你好好養傷,再過半個月,你傷好了,我那兩個兒子也要回來了,帶你啊,去見見你的二個哥哥。”
江燼雪連忙擦了眼淚點頭。
自從認了鄒姑姑當乾孃,江燼雪有她陪着,在這冰冷的丞相府也感到了親情,不再覺得孤單了。在鄒婆子的精心照顧下,過了有十來天,便可以下牀了。江燼雪對鏡子照看自己的後背和屁股,長了層薄皮,但下面並未長好,依舊是不敢坐,僅僅只是站着而已。
天氣已經熱了,丫鬟小廝們也換了夏衫,江燼雪站在窗前,無聊地便看着對面。外面是一小塊空地,空地前就是幾竿兒竹子和幾叢花木,竹子後面是什麼看不見,應該是個小門。竹子旁還有一徑青石小道往南下去了,通往何處就不知道了。
丞相府和所有有錢人家的府上一樣,都愛種些花木,挖挖池塘,造些假山啥的。就連下人的住處附近就有不少花木。有一種樹,高大挺直,樹皮灰而平滑,葉子看似硬而油亮,柄部還有點紅褐色,她剛來時,樹上還零星兒的開着白花,看着既挺拔又有風姿。竹子下面種了幾叢花,潑辣的芍藥,重疊的花瓣,壓在顫顫的枝上,風一過,不勝婀娜。還有一種她從來沒見過,葉子也是光綠,有些厚,小小的花兒,黃色而帶有紫暈,特有一種襲人的香氣,在屋子裡都能聞到。江燼雪倚在窗前,看風走過時樹的姿態和花的姿態,時常一站就是一上午或一下午。
日子就這麼平淡又死氣的過着,除了鄒姑姑晚上會回來住,還有偶爾會送飯茶來的小丫鬟,就幾乎見不到什麼人了。晚上工人們下工回來住時,她一般都上了牀,早上走時,她也沒起,所以雖然同在一排屋檐下住着,其實很少見到別人。
一天傍晚,夕陽剛下,天光中還有一種暗亮。黃昏得這個時候特別安靜。晚飯還早,天天悶着也沒意思,江燼雪便想出門看看那幾竿兒竹子。她慢慢的走出門,恰巧有徐徐的晚風吹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