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一欣以爲趙子言和陸雲深很快就會回來,沒想到又等了一會卻是冬雪走來,請沈玉去大夫人處吃飯,說不但陸雲深、趙子言在那邊,連陸雲盛、陸雲柔也在。
沈玉走後,安一欣只覺得心裡、腦子裡都亂糟糟地,什麼也不想做,就獨自回了東廂房,坐在炕上發呆。
安一欣二世爲人,心智成熟。就算沈玉極力爲趙子言隱瞞開脫,她還是能看清趙子言手上的血腥。而且就算以後趙子言推翻了趙子豫,爲了斬草除根不得不殺掉趙子豫的子女和他們的母親,雖然必須,但是一樣殘忍,更何況他現在還沒有正面找趙子豫報仇,這些針對婦婦孺的暗殺行爲就更顯得既陰暗又殘忍。
可是雖然覺得趙子言做事陰暗殘忍,但安一欣一想到他眼角含笑,神情隨意的樣子,卻又會覺得親近。也許是因爲趙子言的陰暗殘忍只表現在他的家仇上。他的個性原本是爽朗隨意。安一欣心裡想着,回憶起之前自己和趙子言相處的情景,有說有笑,比和林青山在一起還要輕鬆隨意。
唉,友誼的小船真是說翻就翻。
安一欣嘆了一口氣。
沈玉雖然聰明,畢竟只是一個五歲的孩子。陸雲深冷冽肅殺,雖然英俊得睥睨天下,但是千里同行,又在一個院子裡住了這麼久,安一欣捫心自問,還真是從來沒有和他說過一句心裡話。
江螭優雅溫和,又身份高貴,原本是個交朋友抱大腿的好人選,可是自己還沒對他說什麼心裡話,他好象就對自己起了若明若暗的心思。
一個想要撲倒自己的藍顏,是需要敬而遠之的。
林青山處處都好,小時候也真是自己的好哥哥好朋友,可是這二年卻人大心大,突然開了竅,已經在心裡把自己當成了他的老婆。
安一欣想到這裡,又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還順手摸了摸自己的胸,這麼平,怎麼想交個異性朋友還這麼難?
安一欣糾結了半天,還是覺得趙子言纔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人選。
不說別的,單說他這一身家仇背了近十年,他都沒有變得孤傲自卑,還能沒心沒肺地想着給一個小時候和自己搶過點心的小姑娘添妝,而且一添就是二萬兩銀子。當然這個小姑娘是他大師兄的親妹妹,銀子也是偷來的,花着不太肉疼,但那也是二萬兩啊!
嗯嗯,重點是他心胸開闊,不自卑不孤傲,安一欣及時吞了口口水,把滿腦子白-花-花的銀子趕開。而我在知道了趙子言的黑歷史之後,還覺得他親近,是因爲他人真的不錯,而不是因爲他手縫寬,隨時都會漏下大量的銀子來。
想到手縫寬,安一欣立刻又想起金無盡拿着匕首削銀錠的樣子,還真是小巫見大巫啊!
安一欣不是聖-母,既然在知道了趙子言的黑歷史之後,不論是出於情感,還是因爲現實,自己依舊希望把趙子言當朋友,她就開始努力說服自己。
是趙子豫太血腥殘忍,所以趙子言才用血腥殘忍來針對他,趙子言本質上還是一個好人。
家仇,沒有是非只有仇恨,而且沒有外人評論的餘地,所以我並沒有資格評判趙子言的行爲。
安一欣把這二句話念了好幾遍,終於打定了主意,不管趙子言的另一面如何,他是自己面前是什麼人,自己就照什麼人來對待他。
安一欣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很鴕鳥,但是這麼打定了主意之後,一顆心總算是安定了下來。
我既然幫不了他,那麼我就儘量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好了。安一欣在心裡說,就象她剛纔對沈玉承諾的。
裝作不知道,不指責,不窺探、不測量他的心理陰影面積。
也許還要對趙子言更好一點,畢竟揹負這樣的家仇,他也挺可憐的。打定了主意,安一欣又默默地坐了好一會,纔在心裡加了一句。
肚子咕嚕嚕地叫了起來,安一欣纔想起自己還沒有吃午飯。
她走進廚房,秋月和小丫鬟們都不在。安一欣先給自己隨便炒了碟米飯,然後開始翻箱倒櫃,拿出所有積蓄的私貨,琢磨着怎麼好好給趙子言辦一個接風宴。
安一欣估摸着中午大夫人那邊肯定是各種飛禽走獸各種肉,雖然趙子言在武聖山莊一樣練出了銅牙鐵胃,但畢竟是一路風塵剛剛進京,晚飯還是要做得清淡一點的好。
大冬天的,除了逸園那種以海鮮河鮮爲特色的頂級飯店,就算是奢侈如陸府也很少能看到活魚鮮蝦,但幹蝦仁安一欣還有存貨。毫不吝嗇地泡了大半碗,準備做一個蝦仁炒冬瓜。
除了幹蝦仁,安一欣又拿出木耳和茄子幹。茄子乾的味道和鮮茄子不同,做好了別有風味,安一欣雖然還沒有想好怎麼做,也分別泡了一些。
需要提前泡發的食材準備妥當,安一欣纔看向竹簍裡的那二棵冬筍。
冬筍是昨天月笛派人送菠蘿、橙子時一起送來的。安一欣覺得吃筍的時節還沒有到,這二隻冬筍看上去個頭偏小。安一欣先剝掉最外面的二片筍衣,用指甲在剛露出來筍肉上輕輕一摳,就摳出了一個小坑來。
安一欣頓時心裡就有了底。這二棵筍太好了,又嫩又新鮮,雖然量少,但是怎麼做都好。
安一欣握着冬筍,盤算了半天,決定做冬筍炒臘肉。
冬筍炒臘肉在吳山鎮只是一道家常菜,家家戶戶都會做。雖然安一欣不知道方婆婆會不會做這樣的家常菜,但她自己可是每年春天都要大做特做。
沈玉心裡惦念着安一欣,回到臥虎軒就直奔廚房,一眼看見安一欣正喜滋滋地坐在長桌邊剝冬筍,一邊剝還一邊把冬筍湊到鼻尖上去聞那清香。沈玉頓時就鬆了一口氣。我家一欣善良是善良,但心還是滿大的,只糾結了這麼一會就沒事了。
安一欣看到沈玉,笑着問了一句,“中午吃到什麼好吃的了?”
沈玉扁了扁嘴,正要說話,趙子言和陸雲深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趙子言看到長桌上擺了一堆東西,安一欣象是已經開始準備晚飯,倒是嚇了一跳,“一欣,你不用忙,我在大夫人那邊吃的非常飽,晚上……”他頓住口,大夫人的廚子手藝很不錯,他猶豫着不知道晚上還要不要去那邊吃。
“也沒弄什麼,就是打算隨便炒二個菜。”安一欣笑着說,緊接着又隨口問了一句,“你渴不渴,秋月沒在,我給你倒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