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安一欣說自己很有信義,雖然她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又只是一個丫鬟,江螭卻莫名其妙地心中一寬,不由得長吁了一口氣。等聽到她又拖着長音說了一個‘不過’,江螭心中一急,脫口就問道:“不過什麼?”
安一欣看着他,一雙眼睛明亮清澈,隱含笑意。
堂堂太子殿下,倒真是不恥下問啊!
江螭倒一點也沒覺得自己的言行失了身份,只是盯着安一欣,“姑娘快說,不過什麼。”
“恕我冒昧,太子今年多大年紀?”
“十八。”
其實也還是個孩子呢!安一欣心想,這要是在前世,太子殿下也就是一隻高三狗,也許還沒有開始初戀。
在心理上確定了對方比自己小,安一欣克服了自己的心結,有信心指導這個高富帥少年的戀愛觀了。
“不過今天這一幕,我和沈公子只看到了一半。”安一欣笑着說道:“說心裡話,我感覺殿下對陸雲容並沒有一見傾心,如果你對她有意,以你在大將軍府和陸府這麼出入隨意的樣子,別說私情表記,就算是真的想預支點福利也很容易。”
“什麼叫預支福利?”江螭問,語氣既誠懇又認真。
安一欣嫣然,“太子殿下意會吧,我可不想說得太明白了,教壞小孩子。”
沈玉嗤笑,“我無書不讀,連春宮圖都看過,一欣的意思我猜是……”
安一欣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所以還是我家公子的那句話,太子殿下雖然地位貴重,但也是個有真心的人,不妨夜深人靜時,好好問一問自己的心。”安一欣笑着說道。
江螭點了點頭。
沈玉用力扒開安一欣的手,“我看雲柔姐姐很喜歡你,勸你還是對她好一點,因爲我大師兄肯定比陸雲威厲害。”
江螭笑,對着沈玉拱了拱手,“多謝沈公子提醒。”
“不過萬一我大師兄真的輸給了陸雲威……”沈玉眨了眨眼睛,想說又不想說似的,看了江螭一眼。
“我明白沈公子的意思,就算將來真的要娶陸雲容,她還有三年孝期,也不用現在就忙着討好她。”
見江螭自己說了出來,沈玉頓時拍手大笑。
江螭看了看安一欣,“怎麼,姑娘覺得我是太子,就不可能精明瞭嗎?其實我本質上更是一個商人。”
見他這麼坦白,安一欣也忍不住莞爾。
江螭正了正神色,對着沈玉深深一禮。“今天多謝沈公子。我一定會記得你的話,我也是大好男兒,會把挑一個心愛之人爲妻,放在利益之前。”
沈玉斂容回禮。
安一欣含笑看着沈玉,江螭脾氣溫和,安一欣很希望沈玉能和他成爲忘年好友。陸雲深雖然寵愛沈玉,但畢竟他的爲人太冷淡了些,沈玉還是孩子,總要活潑熱鬧纔好。
江螭想了想,對着安一欣也是一禮,“也多謝姑娘。”
安一欣曲膝還禮。她當然不會天真到認爲江螭今天聽了這幾句話,就會爲了娶心愛的人放棄利益,可是不管將來江螭會娶誰爲太子妃,此時此刻,他說這句話是真心的,她尊重這點真心。
陸雲柔站在假山頂上,遠遠地看見江螭對着安一欣行禮,舉手之間態度還那麼尊重,不由得恨恨地跺了跺腳。一個小丫鬟而已,太子憑什麼向她行禮,而她沒有誠惶誠恐地跪下來,真是不怕折了壽。
不過陸雲柔剛剛學了乖,決心要裝淑女,所以這事不能去質問江螭。陸雲柔想了想,跳下假山,抄近路向校場跑去。
撞見了這樣的*,安一欣和沈玉一下子對江螭親近了很多。所以江螭說改天請他們去逸園玩時,二個人雖然完全不知道逸園是個什麼地方,卻一口答應下來。
晚上陸雲深回到臥虎軒,只見燈火通明,院子裡卻一個人也沒有。
陸雲深抽了抽鼻子,順着香氣走進了廚房。
安一欣正一手舉着鍋鏟,衝着沈玉大叫,“雖然是特意爲了獎勵你做的夜宵,可是你真的不能再吃了。”
“最後一塊,最後一塊。”沈玉伸着小手,可憐巴巴地說。
“不行。”安一欣無情地拒絕。
“你幹什麼去了,一整天都不見你?”沈玉原本還想再磨一磨,一扭頭看見大師兄回來了,一下子收起了可憐巴巴的樣子,小腰一插,大聲質問陸雲深,“小廚房纔剛收拾好,一欣說還缺好多東西。”
陸雲深默了默,心想收拾廚房找管家,再說一天就收拾好了,速度也不算慢了。不過陸雲深一向不跟小師弟爭辯,只是實話實說,“我陪我大哥勘察出殯的道路去了。”
大將軍暴亡,爲了防備胡人趁機侵擾,所有駐防軍城的直系子弟都是回來在靈前磕個頭,不等出殯就趕回軍城去了,只有陸雲盛做爲長房長子,留下來幫着陸雲威協理喪事。
見大師兄並不是一進京就撇下自己去玩,沈玉甜甜一笑,順手遞給他一塊蘋果蛋餅。
蘋果蛋餅熱乎乎的,散發着誘人的甜香。
“小心燙。”見陸雲深張大了嘴就要咬,安一欣習慣性地連忙提醒說。
餅皮酥脆,蘋果餡軟綿綿的,甜中微微帶着一點酸,果香濃郁,好吃得讓人恨不得連舌頭都吞下去。
陸雲深幾口吃掉了手裡的餅。
秋月驚訝地瞪大了眼睛。至於嗎?不過是一張餅,雖然跟家裡的餅不太一樣,也不過是二張皮裡面加了點餡,這餡也不是平常的肉餡,菜餡,而是蘋果切碎了煮爛了再加點糖而已。
還沒等秋月驚訝完,陸雲深已經又伸出了手,“還有嗎?”
“有,有。”不等安一欣開口,秋月已經連聲應着,從蓋着棉布的小笸籮裡又拿出一塊蛋餅遞給他,“雲深少爺還沒有吃晚飯?”
雲深少爺家教優良,從來不會這麼狼吞虎嚥,一定是勘察道路餓壞了。
“和大哥在福全酒樓吃過了。”陸雲深一邊咬着蛋餅一邊說道,還探頭往小笸籮裡看了看,還好,還有好幾張餅。
秋月這下真的驚得連下巴都要掉下來了,福全酒樓可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好酒樓,一兩銀子一個的菜都算便宜的。雲深少爺吃了那的菜,居然還要吃餅?
安一欣看了看秋月,在心裡笑了笑,轉身開始收拾竈臺。她一直很奇怪,陸雲深這樣的人,怎麼這麼愛吃甜食?
一定是因爲在武聖山莊長大,而方婆婆的廚藝實在太差。尤其是她烙的那些餅,扔一塊出去都能砸死狗了。
陸府的廚子雖然手藝好得多,可惜並沒有見過這種西式做法的點心。看秋月剛纔見自己切蘋果做餡時那一臉見鬼的樣子就知道了。
安一欣想起後世一到正月滿大街賣的蘋果餡、桔子餡、草莓餡的元宵不由得暗笑。在吳山鎮時有一年她要拿桔子做餡包湯圓,李氏也是象見了鬼似的,一再堅持湯圓只能用芝麻做餡。
“你們都吃過了?”陸雲深見安一欣開始收拾竈臺,顯然不會再有別的夜宵了,就順口問道。
“小廚房到吃晚飯時才收拾好。不過大夫人給沈公子送了菜來。沈公子吃了一碗飯,一塊雞腿還有……”秋月盡職盡責地彙報着。
“我是問你們都吃過這個餅了嗎?”
呃……秋月噎了噎,雲深少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護食了?
我還沒吃呢,秋月心裡想着,默默地捧起了小笸籮,送到了陸雲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