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一欣只覺得自己眼眶一熱,眼淚就掉了下來,就聽着屋頂上一片咒罵之聲,還有加快了的鑿擊之聲,心裡又是一緊。
這會要是那幾個暗衛鑿穿了屋頂下來,自己和沈玉這人質當得可就冤枉死了。
她下意識的就放開了沈玉,想去抓菜刀。
二個人居然想到了一塊,沈玉也同時伸手去抓刀,只有小雪搖了搖尾巴,‘喵’了一聲。
緊跟着馬蹄聲驟停,屋頂上腳步雜亂,伴隨着陸雲深的一聲大喝,“小師弟。”
沈玉吐出一口氣來,“我們沒事。”他揚聲笑道。
安一欣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揚頭看着屋頂,就聽到幾聲兵刃撞擊之聲,然後又是陸雲深的聲音傳來,“好了,開門。”
沈玉歡呼一聲,轉身就去搬門後的樹根。
安一欣捂着心口重重的喘了幾口氣,才上前幫忙。
房門打開,安一欣看到陸雲深站在幾步遠的地方,一張英俊絕倫的臉彷彿冷成了冰雕玉琢一般。
二人目光一碰,安一欣只覺得他神色一震,然後才低頭去看沈玉。
“我們沒事。”沈玉笑着說。“沒想到你來的這麼快。”
陸雲深微微點頭,目光移回到安一欣的臉上。小姑娘臉色雪白,眼神依舊清澈,只是有一種無法形容的空茫。
一定是嚇壞了。陸雲深暗暗的想。
安一欣只覺得自己滿嘴滿身都是血腥氣,此時才深深透過一口氣來,笑容綻開,“幸虧你來得快。”
陸雲深沒有說話,只是上下打量她,手上都是血,一身衣服也是血跡斑斑,反而是那張小臉如同雪白的花瓣一般,纖塵不染,看上去格外明淨。比上次趙子言遇襲時強多了,應該都沒有吐。再多適應幾次就習慣了。陸雲深暗暗的想。
相比之下小師弟更爲狼狽,一頭一臉的血跡擦抹得亂七八糟,身上也是又是灰又是血,陸雲深突然覺得怪異,又擡眼向安一欣看去。
“大師兄,我殺了一個人。”還沒等他深想心中怪異,沈玉突然說道。
陸雲深立刻拋開這些,彎腰正視沈玉的眼睛。
沈玉擺擺手,“我不怕,就是,就是……”他用力眨着眼睛,卻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
陸雲深點了點頭,牽起他的手就往屋裡走。
院子裡那具屍體是被射死的,屋頂上的人都是自己殺的,小師弟殺的人肯定在屋中。第一次殺人確實會有點彆扭,現在領着他再看一眼,十分有利於心情平復。
沈玉完全明白大師兄的意思,走到屍體邊就認真的看了起來。
“這一刀砍得角度不錯。”陸雲深掃了屍體一眼,誇讚說。
沈玉用力咬着嘴脣,看着那具屍體,半晌才說出一句,“你別安慰我,我第一次拿菜刀,砍得不好。”
陸雲深欣慰的一笑,回頭得寫封信告訴師傅,小師弟武功還沒有開始練,膽量、眼界卻已經很高了。
他心裡想着,又回頭向安一欣看去。安一欣已經轉過身來,象是不敢再進來似的,站在原地,月光下彷彿一剪青竹,細瘦而柔弱。
陸雲深的心尖驀地一痛。
他強悍慣了,從來沒有想到過有的人天生柔弱。
她不是小師弟,我不能這樣對待她。陸雲深在心裡說。我以爲她能習慣血腥,卻沒有想到,她只是能夠忍耐,忍耐血腥,忍耐害怕。
她不能習慣,她不能象小師弟一樣成長起來,她天生就不行。
陸雲深想到這裡,心裡一陣失望。還想讓她一直跟在身邊,可是她……
我來保護她。失望之後,陸雲深立刻在心裡說,斬釘截鐵,堅定得如同發誓一般。就讓她這樣柔弱着好了,我來保護她。
陸雲深定定的看着安一欣,跟在我身邊,讓我保護你。他在心裡說。
陸雲深正要上前一步,伸手把安一欣攬進懷中,卻見安一欣張了張嘴,“你的馬快,可是青山哥哥怎麼還沒有來?”
陸雲深眸光一閃,纔想起那個人來。“我和他擦身而過時掃了他一眼,他應該是受了傷。”他看着安一欣神色一下子變得慌亂起來,連忙又補了一句,“你別擔心,他當時已經快要到小暗衛營了。雲良沒有跟來,應該是接了他去治傷了。”
他正說着,趙子言從院門口走了過來,“你們沒事就好。那幾個人下手很狠,沒有留一個活口。”
“他傷得重不重?”安一欣沒理會趙子言,急急的追問道。
“天很黑,我先聞到了血腥,掃了他一眼沒有太看清。”陸雲深實話實說,他當時滿心都是在擔心沈玉,真的沒有注意。
一路都是擔心小師弟,可是門開的一瞬間,自己先看向的是一欣。陸雲深突然想起剛纔的事,驚訝的張了張嘴。
我先看向的是一欣,是因爲小師弟在屋子裡喊了他們沒事,而一欣沒有說過話。陸雲深在心裡向自己解釋着,目光又定定的看向安一欣,一時間心裡亂七八糟,卻只有一個念頭越來越清晰,我知道我喜歡小姑娘,可是她什麼時候超過了小師弟?
“我要去小暗衛營。”安一欣完全沒有注意到陸雲深的神色,大聲說道。
陸雲深一愣,“好,讓子言送你去。”他立刻說道,一邊說一邊解下自己的斗篷,走過來裹在安一欣身上,然後順手一抄就抱起了她。
“馬在外面。”他柔聲說道。“天黑,你自己騎太危險,讓子言帶你。”
安一欣點了點頭。沈玉也抱着小雪走了出來。“我也去。”
“你不用去,這會小暗衛營的大夫應該已經處理好他的傷了。你去也幫不上忙。”陸雲深說着話,已經抱着安一欣躍過牆頭。安一欣只是晃眼間看了院子裡林伯伯的屍體一眼,就已經被陸雲深放在了馬背上。趙子言緊跟着躍了出來,翻身上馬,雙手持繮,把她護在身前。
“路上小心。”陸雲深叮囑了一聲,就看着趙子言縱馬飛奔而去。
他轉身躍回院中。沈玉不等他開口,三言二語就把今晚情形說了一遍,末了舉起小雪往他面前一遞。
“今晚多虧了小雪,沒想到一欣在臥虎軒呆了半年沒學會什麼武功,她的貓倒成了一個高手了。”沈玉笑着說。
陸雲深看小貓一身雪白的毛皮上都是血跡,尤其是四隻小爪子更是通紅一片,顧不得誇讚,先問了一句,“它受傷沒有?”
“喵。”
“它沒事。”沈玉笑着說。
陸雲深見沈玉說話舉止已經和平時一模一樣,心裡也暗暗鬆了一口氣,畢竟今晚可是他第一次殺人。他心裡想着,伸手摸了摸小雪的頭,又摸了摸沈玉的頭,心裡怪異的感覺又升了起來,聽小師弟說一欣跪在地上誘敵,她臉上怎麼會沒有一點血跡?
可能是她害怕,擦得特別乾淨吧?陸雲深心裡想着,開始着手忙了起來。子言說驛站內沒有一個活口了,這麼毒辣的手段,當然不能讓奉元城的官員們發現是陸府的暗衛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