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城覆說他不是宋遠喬,他說他沒有妻子,沒有孩子,沒有家人,他只願意做她的千城覆,是這樣嗎?
莊千落一向精明的腦子,在這一刻突然就當機了。
她擡着慧黠的眸子,緊緊的鎖着面前清冷高貴如昔的男子,久久都反應不過來自己到底在幹什麼。
就那麼一直盯着他,盯着他,就好像生怕一眨眼,他就會消失一般。
千城覆說出自己的計劃,本來以爲懷裡的小女人會轉動她那聰明的腦子,然後想出什麼辦法幫助自己。
卻沒想到,他等來等去的結果就是,小女人兩眼一翻,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就暈倒在他懷裡。
“千落!千落!”千城覆嚇得手都在發抖,又是拍她的臉頰,又是高聲呼喚,奈何莊千落就那麼軟軟的躺在他的懷裡,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趕緊把莊千落放到被子上,然後搭上她的脈搏,確定她只是太緊張而暈厥,這才無奈的放開她的手腕,長長出了一口氣。
雖然她從來都不說,雖然她昨夜還將他往外推,可是她的心裡卻和她的行爲是完全相反的。
否則又怎會只是聽到一段的話,就瞪着他暈了過去呢?
她離不開他!
真的不能沒有他!
千城覆有了這個領悟,更是心疼她到不行。
“傻丫頭,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任何人……”他握着她的手坐在牀沿上,清冷的目光就一直緊緊鎖着她沉沉的睡顏,久久都沒有動一下。
如果暈倒也還有思維的話,莊千落一定會囧得跳起來。
好在她什麼都不知道,就猶如睡了一覺一般,剛剛睜開眼睛,就看到紅燭跳躍下,千城覆那張高貴的俊顏,帶着關心湊到她的面前,緊張的盯着她問:“好點了嗎?”
“呃……應該沒事兒吧!”她不過就是睡了一覺,爲何他這樣緊張啊?
千城覆無比認真的看了看,確定她真的沒事兒,這才擡起頭坐直身子,輕輕向後面一擺手,就有丫鬟端着托盤過來。
“什麼藥呀?”莊千落聞了聞,千城覆端過來親手餵給她喝的藥,瞬間眉毛就打成了死結,鬱悶的差點直接用手推。
“安胎藥。”千城覆說得波瀾不驚。
莊千落聽罷卻是氣得想跳腳,她又沒真的懷孕,千城覆比誰心裡都清楚,現在這會兒喝了什麼勞什子的安胎藥呀?
她本來還想再多問兩句,可是一看千城覆身後還跟着丫鬟,只能支支吾吾的道:“我……你……好,我喝就是了。”
千城覆寵溺的看着她,當真拿着勺子,優雅淡定的,一勺又一勺喂她喝藥,那副細心呵護的模樣,好像她是世界上……呃!是她的肚子裡,現在正孕育着,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一樣。
誰知道,她最後一口藥纔剛喝下去,就有一陣冷風從門口襲來,而那個連敲門都沒有的小宋夫人,就由兩個丫鬟攙扶着走進來,一臉優雅淡然似乎什麼都不知道一般。
千城覆彷彿沒看見來人,從托盤裡取了一個蜜棗,回頭對莊千落寵溺一笑,居然像逗小孩子一般,對她說道:“啊!”
縱然平日裡莊千落臉皮再厚,這會兒也經不起小宋夫人,那怎麼都掩飾不掉的嫉妒和憤恨的目光盯着。
千城覆到底是不是宋遠喬還是個未知,那麼也就是說,有一定的機率,他就是小宋夫人的男人。
如今,當着小宋夫人的面兒,被千城覆這樣寵着,莊千落心底就有一絲濃濃的犯罪感,好像自己是個得意的小三,正在和被冷落的正妻炫耀一般難受。
所以,她匆匆咬下千城覆執拗遞過來的蜜棗,那着急忙慌不精準的吃法,不僅把蜜棗咬到嘴裡,更是一口咬住千城覆那勻稱修長的手指。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莊千落含着蜜棗,口齒不清的道歉。
千城覆卻是無所謂的笑了笑,甚至還將剛剛被她咬過的手指,慢慢放到性感的薄薄的脣瓣兒內含了一下,末了才笑眯眯的道:“無妨!”
呃!
這傢伙是一個特殊的字眼都沒說,可是爲什麼屋內所有人,卻都感受到他和莊千落之間那份曖、昧呢?
天吶!
真是羞死她了!
莊千落被他臊得臉都紅了,匆匆白了他一眼,扯過被子就躺回牀、上,背對着千城覆,更是背對着小宋夫人和下人。
她真的不知道,她要拿什麼身份去和她們說話,所以還是不打招呼的好吧?
“官人,我……”小宋夫人眼眶紅紅,委屈的只說出這三個字,之後就淚水漣漣哽咽起來。
千城覆似乎這才發現她就在身邊一樣,冷漠的眸子瞥了過去,一改之前的溫柔細語,冷冰冰的問道:“你什麼?你不是已經知道,千落也已經懷孕兩個月的事實了嗎?我和她之前就拜過堂,自然算得上正經夫妻,你們倆現在又都身懷有孕,我這個做丈夫的,總不好偏心誰不是嗎?”
小宋夫人聞言含着眼淚輕笑,死死捏着手裡的帕子,似乎是要把所有的不甘和憤怒,都藉此發泄出來一般。
他還說他不偏心?
從前沒有比較的時候,她一直都覺得千城覆對她很好。
可是如今呢?
直到莊千落的到來,才讓她知道,原來這個男人也會笑,原來這個男人也會親手溫柔喂女人吃藥,也會寵溺的看着她予取予求。
但是有些事是自己的選擇,就算是爲此打落牙齒受盡羞辱,她也要合着血吞下去,把這個男人搶回來。
她就不信!
她堂堂才貌兼備的大家閨秀,就鬥不過一個目不識丁的村姑!
小宋夫人心裡不舒服,卻只是轉瞬間就想明白過來,這會兒眼底的淚光盡收,並沒有和千城覆槓下去,而是放軟了姿態慢慢走到莊千落的牀邊。
“官人,爲妻是來看妹妹的。女人剛壞了孩子,第二個月開始害喜,是最爲難受的。爲妻是過來人,自然理解她的辛苦,所以特意命丫鬟準備了酸梅和山楂糕,解解妹妹的不舒服,也算是爲官人分憂了!”
小宋夫人的語氣要多溫和就有多溫和,要多優雅就有多優雅,似乎她看到的這個人,不是要搶她男人的情敵,而是自己的親妹妹一般。
千城覆清冷的眼眸垂了垂,看向丫鬟端過來精緻的糕點,不陰不陽的問:“夫人不會蠢到,當着爲夫的面兒,就對千落肚子裡的孩子下手吧?”
小宋夫人聞言一個哆嗦,剛隱下去的淚光,立刻就被逼了出來。
她足足後退了兩步纔算站穩,捏着手帕的手都在顫抖,卻是指向丫鬟剛剛放下去的糕點,顫聲說道:“官人若不信爲妻的好心,爲妻這就吃給官人看!”
說完,她就上前幾步,拿起桌上的糕點,和着自己不停滾落的熱淚,就全部都吞了下去。
千城覆清冷的眉目一皺,趕忙上前拉住她還要再拿的手,冰冷的聲音帶着一絲急切,吼道:“大夫說過多少遍,你身子虛寒,不能食用一切酸性食物。你就算自己不想要命不怕折騰,也要爲你肚子裡即將出世的孩子想一想!”
說完,他就一把甩開小宋夫人的手腕,直接丟給兩個丫鬟。
“你們好好看着你家夫人,別再讓她自己找罪受,出去吧!”千城覆面無表情的吩咐。
小宋夫人眼底被淚水溢滿,就連看人都是模糊的,這會兒聽到千城覆的話,更是哭得厲害。
然而她卻是甩開丫鬟的手,突然上前拉住千城覆背對自己的袖子,期期艾艾卻高聲的哭訴道:“官人,自打這次你回來,你就對爲妻不冷不熱,每次和爲妻說話,你都不會超過三句。爲妻就算不說心裡也清楚,現在你的心裡,只有妹妹一個人。即是如此,爲妻也願意做個順水人情,請公公允了妹妹進門之時,也好一起伺候官人。”
“可是爲妻只有一個要求,求你不要再這般冷落爲妻。就算你不顧念當初的恩愛,你也要想一想,爲妻腹中的骨肉啊!這可是你嫡親的孩子,難道你真的如此絕情,狠心到連他都不想認了嗎?”
小宋夫人說完,一顆顆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從臉上滑了下去。
她的聲音本就溫柔嬌滴,此刻帶着濃濃的鼻音,更是多了一份讓人不忍的楚楚可憐。
莊千落再也無法在被子裡躲下去,猛地坐起身,一把掀開被子站在地上。
果然就看到,小宋夫人挺着大肚子,居然抓着千城覆的袖子,一點點下滑,最後居然跪在千城覆的腳邊。
她是裝懷孕的,小宋夫人卻是真的懷孕,而且已經快九個月。
一個孕婦做到如此,任誰也不會狠下心視而不見。
更何況,昨天晚上,她親耳聽見,小宋夫人和宋老夫人求情,那委婉隱忍的一切源泉,不就是希望給孩子一個家嗎?
她莊千落到底做了什麼孽?
居然要把人家一個好端端的家,給拆得支離破碎?
就算她真的愛千城覆,她也不能做出那種缺德的事兒!
所以,她如同一股旋風一樣衝到小宋夫人的面前,然後伸手就把她扶起來,斬釘截鐵的對她說道:
“宋夫人,你想太多了。我和他,根本就沒什麼,沒有孩子!沒有關係!什麼都沒有!從今以後……也不會再見面。你是個好女人,他應該珍惜你!我祝你們幸福!”
小宋夫人聽到她的話,立時忘記了哭泣,就跪在地上急切的追問:“妹妹,你剛纔說什麼?你沒懷孕?”
“嗯!我沒懷孕,真正有了他孩子的,只有你一個。”莊千落執着的不去看千城覆,無比肯定的回答。
“這不可能!那四個大夫,都是宋府最可靠的,他們不會撒謊!”對於這一點,小宋夫人非常肯定。
雖然這四個大夫,也和府內的下人一樣,是最近這幾天才招進來的。
可是因爲大夫這個職業的重要性,她的孃家人擔心她肚子裡的孩子,所以特意把自家府上的老大夫給介紹過來。
說他們是宋家的人,倒不如說他們是童家的人,不過說來說去總歸都是小宋夫人最信得過的人,所以她完全不能接受莊千落的坦白。
“我……”莊千落剛想說,她前幾天還來過月事。
奈何她的話還沒出口,就突然被千城覆給抱在懷裡。
他抱的很緊,以至於她就是還想說話,也不可能張開嘴。
“好了!你什麼都別說了!懷了就是懷了!有府裡四位大夫作證,難道你還想繼續隱瞞下去嗎?千落,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爲的就是我家裡突然多出一個妻子來。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委屈你,我是絕對不會讓你做妾的!”
“就算不能休妻,我也要給你個平妻之位,因爲在我的心裡。沒有人能勝過你,沒有人能代替你。你是我唯一的妻子,從今以後,永遠的唯一!”
千城覆雙眼都泛着紅血絲,急急的許諾,強健的雙臂,更是緊緊將莊千落捆在懷裡動彈不得。
小宋夫人爲聞言,抓着千城覆的衣角又慢慢站起來,哀莫大於死心的看着相擁的兩個人,搖頭聲若遊絲的道:“罷罷罷!既然現在你的心裡只有她沒有我,我又何苦要讓你恨着,冷落着呢?這個宋夫人之位,我不要也罷!何必逼着你,說出平妻這種羞辱我的話?宋遠喬,我童汀蘭是怎麼嫁進你宋家門的,你明天就把我怎麼送回去。”
“只是我童汀蘭嫁給你之前,沒有肚子裡這個未出世,就不受歡迎的球。所以待一月後我生產,你便把這個球收回去。是養是丟,哪怕是做下人,也由你這個當爹的決定。反正,你的心裡,也沒有這個孩子。”
小宋夫人說完,捂着嘴角止住哭聲就向外走去,兩個丫鬟見狀趕緊上前扶着,生怕她一個激動走在冰天雪地裡當真滑倒流了孩子。
千城覆揮揮手,示意屋內剛纔伺候的丫鬟下去,確定周圍再也沒有一個人之後,他才放開自己的手臂。
誰知道,他纔剛剛放開莊千落,隨後自己的臉上就捱了一巴掌。
“千城覆,不對!應該叫你宋遠喬,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一個孕婦?你失憶了,你可以忘記爹孃,忘記妻子,也可以忘記曾經無比期盼,沒出世的孩子。”
“可你怎麼能這樣對待一個孕婦?你知不知道,女人懷孕就是在走鬼門關?你居然讓她跪在你面前?情緒還如此激動?你知不知道,你很可能害的一屍兩命?如果是那樣,你的良心如何能安?”
莊千落是真的氣急了,這會兒連一句話都不給千城覆回,乾脆一口氣把心底的憤怒全都喊了出來。
是!
她是同情小宋夫人,哪怕這樣的話亦讓她自己心如刀絞,她還是不吐不快。
“我不是宋遠喬!”千城覆的情緒沒有明顯的波動,可是這六個字,卻是他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莊千落擡頭瞪着他,咬着脣角怒聲質問:“那你告訴我,宋家有錢有勢,到底看上了你什麼?非要強搶你回來做兒子?好吃好喝的招待你,只是幾天就可以讓你胖上一圈,可見他們確實是真心對你的。如果你不是宋遠喬,那麼他們圖什麼?到底圖什麼?”
“……”千城覆沒有回答,只是用那雙高冷的眸子,緊緊的盯着又哭又喊的莊千落。
莊千落心灰意冷的搖搖頭,這纔算撇開一直盯着他的視線,恢復冷靜的語氣,仍舊是那樣決絕:“別再騙自己了!也不要再騙我。那幾個月的感情,就當一場夢吧!現在夢醒了,你的家人需要你,你就應該回到他們的身邊,盡你應盡的責任。男子漢大丈夫,沒有什麼拿得起放不下的,別讓我……看不起你!”
說完,莊千落毫不留戀的轉身就走。
隨後腳步就變成奔跑,一路向昨天來時的前廳跑去,她要離開千城覆,她要馬上離開宋家!
誰知,她纔剛剛跑到前廳,還沒來得及把所有不捨的眼淚擦乾,居然就狠狠的撞在一個柔軟馨香的懷裡。
那人被她撞的一個趔趄,卻是雙臂環住了她,保證她沒摔倒,接着就是一聲驚呼:“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嬌滴滴妖媚的聲音,是誰啊?
莊千落滿臉淚痕的擡頭,正好對上一雙帶着無盡關心,冰藍色的眼瞳。
莊千落捂住自己的嘴巴,慢慢嚥回眼底的淚水,終是想起他在問自己話,卻是無力的搖搖頭。
“奚公子,認識莊姑娘?”宋老爺端着茶杯的手一頓,疑惑的看向拉着莊千落不撒手的奚術塵。
奚術塵妖嬈的眉眼瞥向宋老爺,嬌滴滴的聲線帶着惱怒,哼道:“若是我不認識,你們宋家就能欺負人嗎?我家千落可是個十足的堅強姑娘,從來都不掉眼淚。如今這個例,可是在你宋家破了,你們宋家,是否要給我一個交代?”
“這……”宋老爺聞言有些慌了,也顧不得這口茶水還沒喝到嘴裡,立刻放下茶杯走了過來,奈何想了一肚子詞,他都用不上啊!
奚術塵放開環着莊千落的手臂,改抓着她的手腕,給她勇氣的同時,冰藍色的眸子看着她認真的問道:“千落,你放心!這世上只要有我在一天,就沒有一個人可以欺負你。你誰也不要怕,現在就老實告訴我,宋家的人到底怎麼欺負你了?我一定會給你討回一個公道的!”
宋老爺原本還在琢磨這事兒到底怎麼回事,畢竟今天下午,千城覆剛剛說莊千落懷了他的孩子。
如今不好惹的奚術塵上門,也對她一臉的關心。
看莊千落那模樣,也不像是個什麼絕色的佳人啊!
這怎麼就能惹得兩個如此出衆的男人,都對她關懷備至,甚至就連一向嬌滴滴好說話的奚術塵,都變了個樣子呢?
但是有些事情,已經不是想不明白的事兒,而是面子問題了。
所以,一看奚術塵還抓着莊千落的手,宋老爺的臉立刻拉下來,蹙眉冷聲提醒道:
“奚公子,莊姑娘雖然還沒進我宋家門,卻是今天下午得五位大夫肯定,已經懷了犬子的孩子,如今已經兩個多月。所以,是否可以請你放開她的手,尊重一些?”
“什麼?你懷了千城覆的孩子?”奚術塵一聽瞬間就炸了毛。
只是他不是鬆開莊千落的手,而是更加用力的捏着她的手腕,明明應該是對宋老爺說,卻是看着莊千落驚訝的否認:“這不可能!一個月前,我還請大夫給你看過身體,前前後後一共十幾個金竹鎮的妙手,哪個也沒說你懷孕了!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沒有千城覆的孩子,絕對沒有!”
莊千落現在巴不得和千城覆撇清關係,讓他好好和小宋夫人過日子。
所以她明明知道,千城覆這樣做,是爲了試探宋家人,卻還是準備實言相告。
因爲在她的眼裡,千城覆肯定是宋遠喬無疑。
“我沒懷孕!一切都是千……宋遠喬的計劃,至於爲什麼會誤診,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我和他清清白白,根本沒有懷孕的可能!”她說得認真,聽得人卻都糊塗了。
奚術塵瞭然的點點頭,這會兒抓着她手的力道就更大,明顯對宋老爺晃了晃,不屑傲慢的態度,是完全沒把宋老爺放在眼裡:“宋老爺,既然是你家宋遠喬胡說八道,想來你也沒有理由阻止我帶千落走了吧?你們家的私事,我一個生意上的朋友,按理來說不應該多管。可是既然是他欺負了千落,那我就不得不多嘴了。這筆帳,咱們慢慢算!哼!”
奚術塵有多大的實力,莊千落可以馬馬虎虎的知道,久在商場的宋老爺卻不可能不知道。
聽到他軟綿綿卻明顯是威脅的話,立時老臉都掛上了冷汗。
微微一頓之後,立刻賠笑道:“奚公子,不過是些誤會,何必這樣認真呢?再說,感情上的事兒都是彼此雙方的,哪裡有一個巴掌就能拍響的道理呢?既然他們兩個已經把事情說開,這件事就到此作罷了吧!”
“你說呢?”奚術塵妖媚的眸子瞥了宋老爺一眼,卻是轉頭問莊千落。
莊千落自然不可能與千城覆爲難,這會兒也就輕輕的點頭。
“哼!算你走運!我家千落心地善良,宰相肚子裡能撐船,不與你們計較。”奚術塵撅了撅橘紅色的脣瓣兒,一臉的傲慢和得意。
宋老爺用力點點頭,實在是不想得罪這尊大佛,說了幾句誇獎莊千落大度的話之後,突然話鋒一轉:“奚公子,老夫是真的沒想到,你今天會來彩石郡對賬,所以早在昨天就已經把請帖發給你發出去,想來一定是和你錯過了!”
“好在老夫現在說,也不晚!後天就是慶祝犬子安然脫險的家宴,到時候宋家衆多親戚朋友都會到場,還請你務必給臉賞光,一起吃頓慶喜宴。”
奚術塵抿了抿粉嫩的脣角,轉頭問明顯沒什麼心情的莊千落:“千落,你想留下來嗎?如果不想,我現在就帶你走。”
“不想!”她現在只想馬上離開宋家,離千城覆越好越好。
只有這樣,她的心纔不會疼到窒息,纔不會讓她瀕臨崩潰。
“好,那我陪你回去。”奚術塵說完就拉着莊千落的手腕往出走,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宋老爺,就更枉論道別的話了。
宋老爺見狀哪裡會不明白,他這是負氣而去呢?
若真讓他這樣走,豈不是要宋家和奚記以後斷了來往,那每年得少賺多少銀子啊?
所以,他們才走上沒兩步,宋老爺就急忙追了過去,擋住他們的去路,陪着笑臉道:“奚公子,莊姑娘,留步!留步啊!”
奚術塵媚眼一橫,撅着粉脣怒憤:“你要幹什麼?莫不是你這宋府還是個,來得去不得的土匪窩?我家千落說不想參加,那就算你說出龍叫,把我們關在房間裡,我們也不會參加的。給我讓開!”
宋老爺趕緊用力擺手,解釋道:“不是!不是!老夫就算是瞎了眼,也不可能敢綁着奚公子啊!老夫是真的想留下奚公子和莊姑娘,一起吃頓慶喜宴,給犬子接風洗洗晦氣。畢竟,你們曾經都是朋友,他好了,你們看着也高興不是嗎?”
這句話,算是說到莊千落的心坎裡去了。
千城覆現在還是沒有記憶,他又不肯認宋家的人,就算她故意絕情離開,自然也是讓她走不能安心。
原本她還琢磨着,千城覆唯一一點可以證明,自己不是宋遠喬的證據,就是宋府突然換了所有的下人。
可是如今,宋老爺居然說,後天就把全部親友都請來,吃千城覆的慶喜宴。
那不就是等於把千城覆唯一的證據給推翻了嗎?
他就是宋遠喬,宋遠喬也就是他。
而她莊千落註定和宋遠喬沒有任何關係,從現在起就要劃清界限。
她什麼都明白,什麼都清楚。
可是唯一放不下的,仍舊還是他啊!
“不參加!你們惹我家千落不高興,還指望我參加什麼狗屁慶喜宴?沒門!千落,我們走!”還沒等莊千落說話,旁邊的奚術塵卻是翻臉了。
說罷,他就拉着莊千落要出門,說什麼都不理一旁唧唧歪歪留人的宋老爺。
莊千落跟着他走了兩步,終是停了下來,淡淡的聲音沒有起伏的道:“既然宋老爺一片誠意,咱們就留下來,參加完宴會再走吧!”
奚術塵聞言一愣,不太確定的看着她灰白的臉色,再次出聲確定:“真的要這樣嗎?你明知道留下,只會讓你……”
傷心難過。
莊千落勾了勾脣角,露出一抹不算是笑容的弧度,搖搖頭:“也只有這樣,我才能走得放心。”
“……好吧!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陪着你。”奚術塵沒有一點猶豫。
宋老爺聞言大喜,趕忙招呼人備酒菜和房間。
要說跟對了人來,待遇那是完全不同的。
昨天她和宋夫人來,連頓飯都沒吃上。
如今跟着奚術塵,那卻是美酒佳餚珍饈美食,周圍一羣丫鬟伺候着,哪怕她喝口水都有人端。
奈何,她就算再給自己寬心,仍舊不可能做到無事發生過。
所以這一頓飯,莊千落只吃了幾口,奚術塵說什麼都要堆在她碗裡的菜。
後來實在坐不住了,不想再聽他們談生意上的事兒,就站起身告辭。
宋老爺想留的人是奚術塵,自然不會管莊千落離席,所以就命丫鬟送她去廂房休息。
奈何奚術塵一心都在她身上,更是個任性慣了的主兒,明明看出宋老爺滿臉的意猶未盡,他卻是根本無所顧忌,直接代替丫鬟,陪着莊千落就往後院走。
這一次,宋老爺給她安排的房間,那是豪華到連奚術塵都覺得滿意。
莊千落看着奚術塵笑得開心,也跟着抿起脣角做做樣子。
之後,宋老爺就被奚術塵打發走,丫鬟又送來熱水備浴,和滾開的茶水,這才全部都撤了出去,只留下他們兩個人。
“我累了,你也去休息吧!”莊千落坐在牀沿上,頭也沒擡的送客。
奚術塵聞言轉身向外走,可是走到門口時,他推門的手卻頓住了,之後頭也不回的勸道:“千落,既然事實已定,你多想也無益。若是你堅持不下去……就直接告訴我,我一定會帶你馬上離開,遠離這個是非之地的。我……不想看着你難過。”
“哇……”沒有人勸還好,她是可以一直堅強下去。
可是奚術塵這樣一說,莊千落突然就又憋不住眼淚。
她乾脆直接趴到被子上,在誰都看不到的角落裡,用力哭得全身都在顫抖,她是真的真的捨不得千城覆。
奈何……
她終究爭不過命運。
奚術塵就站在門口背對着她,靜靜的連自己的呼吸都忘了,一顆心都在她爆發的哭聲上。
他一直以爲僞裝的很好,一直以爲毫無破綻的心,居然在這一刻,聽着她的哭聲一點點的裂開。
他想,他是真的,對她動了心。
奚術塵突然一個激靈,下一秒就轉過身,來到莊千落的身邊,一把將鴕鳥的她抱了起來,然後定定的盯着她紅腫,滿是淚痕的眼睛,字字堅定的說道:“要哭就抱着我哭!否則,我拿什麼藉口安慰你?拿什麼藉口接近你?拿什麼藉口哄着你,讓你相信,我是真的心疼?莊千落,你個笨女人!”
一口氣說完之後,奚術塵就將莊千落擁進懷中,那曾經嬌滴滴的冰藍色眸子,此刻有那麼一瞬是破裂的。
那猶如冰裂瓷器一般的神情,或許也就只有奚術塵自己能夠明白,她對他到底有什麼影響,到底有多麼特殊。
莊千落這一刻的脆弱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
或許,從前她還可以說,就是因爲千城覆想不起過去,所以她纔會刻意守着自己的心,不要淪陷到無法挽回。
可是如今,當她對千城覆說出分手,當她對千城覆說出永不再見之時。
她才明白過來,原來想象和事實的差距,永遠都是那麼大的。
她對他的愛,早已經深刻到了骨髓之中,她早就沒有了退路。
可是前路呢!依舊還是沒有。
她的愛絕望了,絕望到就連呼吸都痛不欲生。
她該怎麼辦?
她到底該怎麼辦?
莊千落趴在奚術塵的肩膀上,一哭就是兩個多時辰。
毫不誇張的說,奚術塵的整個肩膀都溼透了,從外衣到棉衣再到裡衣,絕對是無衣倖免!
奚術塵剛開始還在驚訝自己對她的感情,後來又被她哭得心煩意亂。
見她遲遲都不停下來,就是這樣折磨自己,他確實生氣了。
突然他的雙手握住她的肩膀,將她扶正面對自己,蹙眉怒問:“莊千落,他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你爲他這樣傷心?你看着我,然後告訴我,我到底哪裡比不上他?”
“論外表,我奚術塵勝那個冰山男不是一星半點。論財富地位,他一個員外郎的兒子,更是無法和我比,就連他老子見了我,都要點頭哈腰恭恭敬敬。”
“若論對心上人好,莊千落,我告訴你,我奚術塵可以把你寵上天!就算是宮裡的皇后公主,我都有辦法叫她們羨慕你!千落,丟了一棵歪脖子樹而已,你何苦這樣糟蹋自己?”
“只要你回頭,你就會看見我這棵梧桐樹,我在等着我的鳳凰。我在等着你,等着給你一切最好的。所以忘記他吧!給自己一個好好活下去的理由,也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奚術塵對她好嗎?
答案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從她被逸輕狂綁到溫室後,奚術塵就好像突然闖入了她的生活,從生活的一點一滴開始,就猶如溫水一樣,慢慢滲透進她的人生,簡直就是個無孔不入的暖男。
可是她的心呢?
早就給了一個叫千城覆的人好嗎?
就算那個叫千城覆的男人,從八天前就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就算那個叫千城覆的男人,今天已經被她徹底的推在生命之外。
可是她的心裡,卻不能沒有那個叫千城覆的男人。
因爲,如果沒有了千城覆,她的心就不完整。
所以就算她把奚術塵的話,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的聽到,可是一直到最後,她都沒有說一個字。
給不起的,她就絕對不會讓他看到希望。
她不玩曖、昧,因爲她玩不起。
奚術塵從最開始的憤怒,到後來的期待,一直到最後徹底變成了無奈。
“看來,我還是輸給了他。只因爲一點,我就輸給了他,那就是,時間。誰讓他最先認識你,贏得了你的心呢?呵呵!我敗得應該,沒什麼好怨的。”奚術塵緩緩鬆開她的肩膀,仿若喃喃自語一般。
說完,奚術塵緩緩從牀沿上站起來,那一襲火紅色的狐裘,就好像太陽一般刺眼,晃得淚眼朦朧的莊千落閉上眼不敢去看。
奚術塵回頭之時,就看到莊千落緊閉雙眸,一串一串的淚珠從沒停歇,那楚楚可憐又唯美的樣子,是那般動人又憐人。
可是爲何,她做出這個表情,不是爲了他呢?
這一刻,就連奚術塵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的是什麼。
他,又能拿這樣癡心的莊千落怎麼辦?
“別哭了!就算是爲了他,你也應該保重身體,不是嗎?”終究,他還是拿千城覆爲藉口,來勸她不要再流淚。
莊千落聞言粘着淚水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之後匆匆別開臉,卻是真的沒有再哭了。
奚術塵無奈的輕嘆,走到已經從熱水變成涼水的浴盆處,沁溼一個毛巾過來,恢復溫柔的聲線,輕聲說道:“我給你敷敷眼睛吧!哭了這麼久,明天指不定是什麼樣子,讓人看見了也不好。”
莊千落脣角動了動,卻還是把拒絕的話嚥了回去,之後乖乖的躺倒在被子上,任由奚術塵把冰涼的毛巾敷在紅腫的眼睛上。
是啊!
無論今天有多麼難熬,多麼心痛,明天仍舊會不約而至。
所以,就算是爲了無盡的明天,她也不能再這樣執迷不悟傷害自己下去。
就算老天塌了,她都要堅強的去面對。
奚術塵見她聽話的躺着,就坐到牀沿上,冰藍色的眸子轉了轉,突然對她說道:“從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悲大了傷心。所以,如果碰到了難過之事,我就給自己講笑話,哄自己心情好。我知道你現在沒心情,可是我的心情也同樣不好,所以我講笑話給自己聽,你不介意吧!”
莊千落輕輕搖了搖頭,滿腦子悲傷和心痛,哪裡是真的聽到他在說什麼?
奚術塵明明知道她是這樣,仍舊還是繼續說道:“那我可就講了!”
“陳朝遣使來訪,東朝就秘密派候白去摸底。候白穿着破舊衣服,扮作僕人前去。使者很看不起他,一邊側臥着放屁,一邊與他講話。使者問:你們國家的馬價格貴賤?”
“候白一聽機會來了,就報告道:馬有數等,貴賤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