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霽景說完之後撅了撅小嘴,一臉很無奈的樣子。
看着笑容消失在他的臉上,莊千落忍不住有些心疼的摸了摸他的頭:“作業很多嗎?”
“還好啦!只是我入學的比較晚,好多同學都會的東西,我還不會。所以除了夫子的作業外,我還給自己制定了一些任務,希望能夠在開學之前,追上大家一些。”
杜霽景說完,又對莊千落做了一個鬼臉,看出莊千落的心疼,這會兒故意笑得沒心沒肺。
眼看着又長了一歲,杜霽景是越來越懂事,莊千落除了感覺到欣慰,心疼還是有很多的。
將杜霽景摟在懷裡,她這纔有時間顧得上他,問道:“在書院裡一切都還好嗎?姐姐最近忙的,連去看你的時間都沒有。”
“一切都好,姐姐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辜負姐姐,那麼多銀子送我去讀的書。姐姐,我一定會考出個好名次的。”杜霽景回答的乖巧。
莊千落搖搖頭,認真的糾正道:“能自己博出個好前途,姐姐看了自然爲你高興。但是姐姐最初的目的,是希望你多讀書懂得人生的道理,不至於虛度光陰。”
“所以,別學那些迂腐的秀才,除了死讀書之外就什麼都不懂了。你還小,還是個孩子,該玩的時候要玩,勞逸結合纔不會變笨變蠢。在書院裡的時候亦是要如此!姐姐的話,你明白嗎?”
杜霽景乖乖的點了點頭,安撫她道:“姐姐,你放心吧!在書院的時候,我有和其他同學做朋友,寫完作業後,我會和同學一起相約讀書,大家在一起讀書可以討論,對於理解和記憶都是有好處的。姐姐放心,我不會變成書呆子的。”
莊千落這才放開他,滿意的笑起來:“那就好!”
杜霽景得了自由,立馬蹦起來,跑到千城覆的身邊,又對莊千落做了一個鬼臉,然後拉着千城覆的袖子,嬉皮笑臉耍賴道:“姐夫,剛纔可是姐姐自己說的,要我勞逸結合呢!那現在,大哥藏的鞭炮也白藏了!你帶我去放鞭炮吧!我可是好幾年,都沒放過了呢!”
杜家原來的日子過得也緊吧,哪裡有閒錢買這種東西?
杜風良無奈的看着弟弟搖頭,心底酸酸甜甜的,也不知道應該斥責他好,還是寵着他好。
今天千城覆難得好心情,即便莊母百問,他都不嫌煩的一一回答。
這會兒見杜霽景對自己撒嬌,好脾氣的笑了笑,站起身由着他拉着自己的袖子,對莊母和莊千落說道:“那我先帶霽景出去放鞭炮。”
說完之後,一大一小的倆人就向外走,正和進門的杜月美撞見。
杜月美靦腆的左手捏着右手,趕緊身子向旁邊靠閃道讓倆人過去,緊緊低着頭一言不發,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如果說莊家的一家人都有了改變,那麼杜月美是家裡唯一一個性格沒有變化的人
從始至終,她都是靦腆的幾乎不說話,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莊千落看着她有些無奈,只好主動開口對她說道:“月美,你姐夫帶霽景出去放鞭炮,你也跟去看看熱鬧吧!”
杜月美微微揚了揚頭,卻只露出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明明裡面充滿了好奇,卻是直接搖頭道:“我怕。”
呃!
莊千落無奈的看着她,不是很明白,她到底是怕鞭炮呢!還是有些害怕千城覆。
她雖然對鞭炮沒什麼興趣,可是想來,這種東西對於古代農村孩子,肯定是有吸引力的,畢竟一年可能都見不到一次嘛!
所以,她是有些害怕千城覆的吧?
莊千落轉頭對莊母笑笑,解釋道:“我帶月美去看。”
莊母點點頭:“也好。月美這孩子太乖了,平日裡除非是買菜,否則絕對不邁出大門一步。老是這樣呆在家裡陪着我這個老太太,哪裡有意思?趕着你在家,就多陪她出去玩玩吧!”
莊母的解釋,倒是讓莊千落有些怔愣。
她只道杜月美是靦腆,沒想到,她小小年紀居然這樣懂事,知道莊母不便離開家門,一個人沒有什麼意思,就刻意留在家裡陪着莊母。
她,是替自己盡了分身乏術的孝道啊!
一想到這點,莊千落看着杜月美的眼神,就更加的溫柔疼愛起來。
急忙走過去拉住杜月美微涼的小手,她心疼的說道:“明明還是個孩子,就要做孩子應該做的事兒。走!這兩天大姐沒事兒,就專門帶着你玩!”
杜月美害羞的站在原地,稍稍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奈何莊千落抓得太緊,她也就只好剋制着羞澀,任由莊千落拉着自己出門。
杜風良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對莊母說道:“娘,大姐買回來很多水果,我去洗些給您吃。”
莊母含笑點點頭,對自家的幾個孩子,越看越滿意。
莊家的門口,毫無意外的圍着許多看熱鬧的村民,千城覆已經領着杜霽景出門,而他們的身後,則是跟着一羣半大的孩子,想來肯定是杜霽景招呼舊時的玩伴,一起去河邊空地看千城覆放鞭炮的。
莊千落拉着杜月美的手跟在最後面,無視一羣指指點點的村民,與杜月美小聲的聊着天。
“月美,除了陪娘以外,你應該有自己的生活的。”莊千落是真的心疼她,語氣也有些苦口婆心。
若是仔細論起來,杜家的四個孩子裡,她和三個男孩子關係都很好,接觸也很多,唯獨只有這個靦腆的杜月美,她是真的沒顧上。
不是她不想,而是杜月美根本就不給她機會。
小小年紀既懂事又不愛說話,她平日裡又忙,與她單獨說話的機會都少,就更談不上教導了。
不出意外的,莊千落說什麼,杜月美都是輕輕點頭,一聲不吭的低着頭,看着鞋子前面不出三步遠的土地,那副羞羞答答的模樣,還當真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架勢。
莊千落不怕有人和她吵架,也不怕有人來找茬,她最最害怕的就是杜月美這種,無論你說什麼,她都沒有一點意見,也不吭聲的模樣。
這就好比,你使勁出拳,以爲對方怎麼也會回擊,亦或者躲閃,奈何對方卻完全出乎預料,毫無保留的接收下去。
天啦!
她到底要說些什麼,才能引得杜月美多說幾個字,好讓她知道杜月美的想法,然後做出引導呢?
莊千落有些頭疼的看着低頭不語的杜月美,抿了抿脣角一時找不到話題。
冬季的豐收河,除了流速比夏天慢之外,幾乎是沒有什麼變化的。
滾滾的河水奔流而過,帶起若有似無薄薄的一層霧,與河岸邊的冰天雪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眼看着千城覆已經帶着男孩子們找到了燃放煙花最佳的空地,莊千落也趕緊帶着杜月美找到一棵,被白雪覆蓋代替了樹葉的大樹下躲着。
沒辦法啊!
前世的記憶使然,以至於莊千落對於那種會飛上天爆炸,然後無數碎片落地的東西,打從骨子裡就恐懼。
女孩子最在乎的是什麼?
當然是臉啊!
所以爲了她們的臉,她也需要找個庇護所不是嗎?
杜月美一點意見都沒有的站在她身邊,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男孩子在一起嬉笑,軟軟的脣角勾起一絲微微的弧度,仔細分辨之下,可以看的出來,她也很喜歡看人放鞭炮的。
“通!趟!磅!”一瞬間,鞭炮被點燃,發出巨大的聲響。
其實古時候的鞭炮,並沒有什麼好看的,品種單一到超不過五中花樣,尤其是現在天色還早,只能隱隱看到一點火光,然後就是巨大的聲響。
但是孩子們願意玩,莊千落也只好陪在這裡,小心的躲在樹下看着。
然而沒想到,她這種躲藏的方式,其實並不多有效。
因爲,鞭炮的巨響在空曠的河邊被再度放大,樹上的積雪已經很厚,樹枝本來就有點撐不住。
現在被巨大的聲音震得,上下搖擺不停。
然後那些厚厚的不知道被積累了多少場大雪的雪片,就在瞬間砸下,徹底將她們姐倆活埋。
“啊!”莊千落牽着杜月美的手都一哆嗦,然後就是本能的一聲尖叫。
我靠!
這大冬天被雪灌到脖子裡,那冰涼酸爽怎麼能是一聲尖叫就解釋得清楚的?
這一次,就連安靜靦腆的杜月美,都忍不住和莊千落髮出同樣的聲音。
那邊玩的正起勁的男生們回頭,幾乎都看不到她們姐倆在哪裡,只見樹下多了一灘雪,枯枝搖曳之下,站着兩個只露出眼睛和鼻子的雪人。
“哈哈哈!大姐,小妹,你們倆太好玩了!”杜霽景終於找到比鞭炮還好玩的東西,這會兒乾脆捂着肚子,擡手指着一大一小兩個雪人爆笑。
“哈哈哈!”男孩子們和看熱鬧的人們,也都跟着捧腹大笑,估計這件事,可能會變成桃園村,今年最最好笑的笑話了吧?
就連在外面從來都不笑的千城覆,這會兒都忍不住彎了彎脣角,邊笑邊跑過去,把她們姐倆從厚實的雪堆裡給刨出來。
杜月美是第一個被刨出來,可能是仗着年紀小體溫高,除了覺得脖子和後背涼颼颼的以外,並沒有什麼不適。
趕緊微微搖搖頭,就紅着臉小聲說道:“我沒事。”
千城覆點點頭,繼續刨另一個‘雪人’。
“阿嚏!”這就是莊千落從雪堆裡出來,第一個發出來的聲音。
“怎麼樣?”千城覆語帶關心緊張的問,然而嘴角那絲弧度,卻是出賣了他此刻真實的情緒。
莊千落看的牙根直癢癢,不陰不陽的瞪着千城覆,反問:“怎麼樣?把你埋雪裡,你就知道怎麼樣了!”
說完,莊千落蹲下身就去捧雪,然後就往千城覆的身上砸去。
邊砸邊喊幫手:“霽景,月美,小寶,大家一起上,讓他也嚐嚐,到底被雪埋是什麼樣的感覺!等用雪埋了千城覆之後,我請大家吃糖!”
吃糖!
這是多麼大的誘惑力啊!
所以,幾乎是莊千落話音落下的一刻,圍觀的男孩子們就都衝了上來。
千城覆再厲害,被一羣調皮小子圍攻,那也是捉襟見肘的。
畢竟是玩鬧,他也不能使出武功不是嗎?
於是,河邊再次亂了套,從最開始的放鞭炮,演變成用雪羣毆千城覆。
“哈哈哈!”莊千落掐腰樂的眉眼彎彎,看着千城覆狼狽的在河邊逃竄,笑得那叫一個沒心沒肺。
就在差點笑出眼淚之際,她一個轉身的工夫,就看到杜月美,此時也是滿臉開心的,無聲淺笑看着男孩子們打鬧。
莊千落咕嚕咕嚕慧黠的眸子,伸手拉住杜月美的手,湊到她的耳邊,小聲說道:“月美,我去把你姐夫引過來,你在這裡團好雪球等着。他到,你就扔,然後回家大姐獎勵你糖吃!”
杜月美聞言看向她,咬了咬下脣,羞澀的幾乎要把脣角咬破一般,可是最終她仍舊堅定的點點頭,然後就鬆開莊千落的手,蹲下身去團雪球。
莊千落見狀就朝千城覆跑去,然後跟着一羣男孩子,就朝千城覆的身上扔雪球。
千城覆左躲右閃身手靈敏,只是因爲人數太多,躲得有些狼狽罷了。
這會兒見莊千落也加入攻擊的隊伍,立時更加警惕起來,腳下不知不覺也運用上了輕功,就是不想讓莊千落得逞。
“千城覆,看招!”突然莊千落一聲大喊,然後就拿着三四個雪球,多方位向千城覆打去。
這點小招數,就想打到他?
千城覆靈巧的閃身,全數躲過去之後,就想得意的對莊千落挑眉。
可是沒想到,一個早就準備好的,甚至因爲體溫都有些溼化侵透的雪球,居然會從就在身邊,他根本毫無防備的杜月美手裡丟了出來。
“啊!”這是今天,千城覆最慘最慘的第一次失敗了!
千城覆擦了擦左臉上的溼涼,轉頭看向他不曾防備過的人,就見杜月美咬着脣角趕緊低着頭,那上面寫着一臉我是乖寶寶,我很無辜的表情。
“千落,你怎麼可以帶壞小朋友?”千城覆無語的向天空翻了個白眼,質問莊千落。
得了便宜的莊千落掐着腰,笑得幾乎都要上不來氣了。
帶着一羣壞小子,好不容易笑夠了,她才得意的回答:“誰叫你仗着有武功,欺負我們打不到你啊?這招叫兵不厭詐,是你自己疏忽了,怪不着我們的吧?”
之後又對杜月美豎了豎大拇指,讚道:“幹得漂亮!”
杜月美沒有擡頭,可是那軟軟的脣瓣兒,卻是更加上翹的厲害。
千城覆只是幫着莊千落逗杜月美,哪裡是真的生氣了?
這會兒就又帶着男孩子們跑起來,然後給莊千落使了一個眼色,莊千落會意過來,跑到杜月美的身邊,對她笑呵呵的鼓勵道:“月美,你丟雪球確實很準呢!沒有你,大姐我肯定打不過你姐夫。走!咱們一起拿雪球,欺負你姐夫去!”
“嗯。”杜月美終是小聲的應了莊千落一下,然後就跟在莊千落的身後,向千城覆小步的跑了過去。
誰知,莊千落卻突然彎腰迅速捏了一個雪球,然後就在杜月美還一心向千城覆跑去的時候,嗖的一下就丟到她的小腹上。
“哈哈哈!月美,想不想報仇啊?來來來!姐姐我在這裡等着你!”莊千落邊笑邊向杜月美下挑戰書,手裡還沒閒着,又捏了一個雪球向杜霽景打去。
於是,好好的衆人欺負單人戰,就從這一刻變成了混戰。
以至於原本還不好意思找莊千落‘報仇’的杜月美也沒了遲疑,團起潔白的雪球就朝莊千落打去。
只是片刻的工夫,雪球就已經漫天飛了,殃及池魚的哪裡在少數?
所以纔是一會兒,大人們也都加入這場雪球大戰,熱熱鬧鬧的一直在外面笑到天黑,又都聚在一起放煙花。
當他們一個個笑得小臉紅撲撲進屋的時候,杜風良已經把晚上要做的菜全部都收拾好了。
見他們渾身是雪,額角卻都是汗,溼答答進來的時候,杜風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的對莊千落嘮叨:“大姐,你怎麼也像個孩子一樣,帶着大家在雪地裡瘋啊?你看看這一個個的,都跟從水裡撈出來似的,外面北風那麼冷,萬一感冒了怎麼辦?這大過年的,真讓人操心!”
如果有人告訴莊千落,杜風良是莊母親生的,她絕對會舉雙手錶示贊同。
不爲別的,就爲這副婆婆媽媽總是操心的勁兒,絕對和莊母如出一轍,讓人不好意思反駁又回不了嘴。
千城覆抖了抖披風上的雪,看着杜風良淡聲回答:“沒事兒的。跑到一身汗就回來了,運動的時候不冷,也不會感冒的。你把菜收拾的怎麼樣了?我們可都跑餓了!”
莊千落聽罷趕緊附和,以防杜風良繼續嘮叨:“可不是嘛!我也要餓死了!來來來,你給我打下手,今天讓我炒幾個菜,大家嚐嚐我多日未展示的手藝,是否有退步的跡象?”
說完之後,趕緊洗手去拿鍋鏟,然後就全心投入炒菜作業中,根本都不去看杜風良一眼。
杜風良無語的嘆口氣,大的管不了,他決定去管小的。
於是,他把杜霽景和杜月美抓回到屋子裡,打水給他們又是洗臉洗手,又是找乾衣服給他們換。
杜風良出去,莊千落才能鬆一口氣,也不裝着瞎忙了,轉頭對站在門口的千城覆道:“風良啊!將來決定是個有耐心的好奶爸!”
“奶爸?”千城覆不解的回過頭,追問。
莊千落訕訕而笑,解釋:“就是說合格的爹啦!也就是說他這耐心,一般女人都沒有,照顧起孩子來,絕對是一把好手。”
千城覆看着她,很認真的問:“你說的活兒,應該是女人乾的吧!”
“……呵呵!都是一家人,分工那麼明確幹什麼?只要風良和他未來的媳婦樂意,誰主內誰主外又能怎麼樣?不過話說回來了,上次我和娘,就想給風良定門親事,可他自己又不想,八成是喜歡單身生活,所以自個兒不着急。”生活在男女平等的年代習慣了,莊千落的思想可是很活躍的。
他不覺得男人婆和家庭主夫有什麼不好,只要一家人過得開心,那就夠了不是嗎?
倆人正說着話呢!
就聽到院子里老黑在叫,千城覆忙轉身出去看,結果就發現今天一起打雪仗的王二麻和李大愣,還有好幾個村民和他們的媳婦都來了,手裡都端着什麼東西在敲門。
莊千落緊跟着千城覆出來,也看到了他們,相較千城覆的遲疑,莊千落走過去開了門。
“千落,俺們知道你家現在什麼都不缺,只是一點心意,你就別見外了!”王二麻的媳婦,將一碗用布巾包裹嚴實的碗遞到莊千落的手裡,隔着兩層布巾,仍舊可以聞到裡面是豆芽炒肉的香味。
農村到了冬天,除了秋天存下的白菜和土豆,就是酸菜和鹹菜這些菜色。
雖然家家都有豆子,但是能捨得生豆芽吃的,也就是過年這幾天有。
沒想到,王二麻兩口子,居然還給送來一碗豆芽炒肉。
莊千落正不知道應該說什麼的時候,就見李大愣媳婦也伸過手來,一排黃燦燦的牙,露出來雖然有點滲人,笑容卻是挺真誠的:“千落,這豆腐是俺家大愣磨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可別見外。”
緊接着來的六七個村民,和他們的媳婦,都給遞上一些村裡的特產,不是很貴重卻如他們說的一樣,是一番心意。
莊千落一一收下,就讓千城覆去取回禮,大家卻都客氣的拒絕,等千城覆取來回禮的時候,皆已經離開沒了蹤影。
莊千落淺淺一笑,對千城覆頗有些無奈的說道:“沒想到只是一場遊戲,卻讓咱們和鄰居走得近了。只是他們都不要回禮,怎麼辦啊?總不好平白拿人家的吧?”
千城覆手裡拎着好大一袋糖,沉默了一下道:“下午的時候,你不是許願,要給那些小孩糖嗎?不如就趁這個機會送去,也算回禮了!”
“好主意,你把糖分裝一下,多裝幾個袋子,我去洗洗手,然後咱們就去送回禮。”莊千落剛纔在炒菜,雖然還沒到進鍋之時,手裡卻沾上了油漬。
收拾好了之後,莊千落就和莊母打了一聲招呼,準備和千城覆出門去挨家回禮。
剛走到院裡時,杜風良就端水出來倒,見千城覆手裡拎着東西,納悶的問:“姐夫,你和大姐這麼晚了要去哪兒啊?”
“剛纔你姐在河邊許願,我這是要陪她還願去。”千城覆好脾氣的笑了笑,嘴裡的話卻是沒饒莊千落。
莊千落對他做了一個鬼臉,轉頭看到想回去的杜風良,突然說道:“風良,我們很少回村,也不和別人家走動。如今就是想去,都有些不知道路了。你也別忙了,一會兒回來我們咱們一起做飯菜,你也一起去給我們帶個路吧!”
杜風良不疑有他的點點頭:“等我一下,我把盆放回去就來。”
然後他急急忙忙進屋,莊千落就對千城覆露出得意的一笑。
千城覆瞥了她一眼,只覺得此行怕是要讓她空歡喜一場了。
因爲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杜風良不想定親的原因是什麼。
他們三個人挨家送糖,每家都坐了一會兒,只是每次到有個他們差不多大的女孩家裡的時候,莊千落就故意多坐一會兒,藉着自己也是個女兒身和人家姑娘多聊兩局。
莊家翻天覆地的變化,也讓村民都不計較原身當初做的事兒。
估計也有人看得出來,莊千落爲何會和自家姑娘聊天,巴不得被她多聊一會兒,也就更加熱情的招待他們。
莊千落最開始的時候還沒發現,只是想着提前多相看相看,到底有沒有合適杜風良的,將來萬一找媒婆給杜風良說親,她的心裡也有點譜。
所以,沒給她送裡屋的聽說有姑娘的鄰居家,莊千落也進去看看,就當是過年給鄉鄰拜年了。
奈何,莊千落看了好幾家姑娘,可是一頓聊天之後,她就暗暗在心底搖頭。
不是太小家子氣,就是大咧咧的一點禮貌都不懂。
唉!
這裡的農村姑娘,莊千落是真的看不慣。
一直到最後,她自己都有些煩了,擡頭看了看晶晶亮的滿天星斗,無奈的道:“風良,現任村長是誰啊?我們就去他家吧!沒走到的明天再走,我都要累死了,今天說什麼都走不動了!”
“哦!村長啊?是原來村裡的葛大叔,人挺好的,就是他家距離這有些遠,在村子的南頭呢!”杜風良指了指黑洞洞的小路,很認真的回答。
“啊?很遠的南頭?天啊!累死姐姐我算了。”早知道需要這麼長時間,她就吃完飯再挨家跑了,今天這個決策下的,真是無比的不英明啊!
千城覆看了看她,突然就蹲到她的面前,拍了拍肩膀,意思不言而喻。
莊千落毫不遲疑的趴在他寬厚溫暖的背,很舒服的窩在他背後,享受人力轎子。
杜風良只是沉默的在前方帶路,並沒有多說什麼,更是沒回頭去看一眼。
安靜下來的莊千落,就有心思想着過去的事兒。
還記得第一次千城覆要揹她,是在豐收河的旁邊,那時的她因爲只顧着看他,而崴到了腳脖子。
他當時也是這樣蹲在她面前,卻被那時的她是拒絕的,只因爲她不想依賴一個不可以去依賴的人。
而如今,時間纔過去半年而已,她就已經習慣了他在身邊,甚至毫不猶豫的向他撒嬌,要求他遷就自己。
她似乎真的離不開他了,更是不想再離開他。
他們的感情,早就隨着一次次合作,一次次分離得到了昇華,自然而然的彷彿他們就應該在一起,就算老天爺都無法分開他們一樣。
莊千落爲自己的領悟有些臉紅,盤着千城覆脖子的胳膊也稍稍用力了一些,吶吶的問:“千城覆,我最近是不是重了?”
好吧!
她不僅把千城覆當成了人肉轎子,更是把他當成了人肉體重器,這會兒居然問他這種問題!
千城覆抿脣笑了笑,一副很嫌棄的表情,卻說着很窩心的話:“村裡人不都講究,胖媳婦纔有福氣,纔會旺夫嗎?我巴不得你再胖點!最好啊!到我背不動的程度!”
要知道,千城覆有一米九高,體重最少也有一百六七十斤吧!又是會武功的人。
如果連他都背不動,那她的多少斤啊?
莊千落自動腦補了一個,日本女相撲選手的樣子,然後忍不住狠狠的打一個哆嗦,氣得直捶他的背道:“那你乾脆直接娶頭母豬算了!也總好過,把人當豬養!”
“哈哈哈!”千城覆如天籟一般的笑聲響起,在寂靜的山村裡迴盪。
聽着他們夫妻倆打情罵俏,杜風良的心裡自然不是滋味。
只不過,他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會和莊千落有結果,所以也就沒什麼失落負面情緒!
相反的,看到千城覆如此疼惜莊千落,他的心裡反倒有着濃濃的開心!
這或許,就是愛一個人的最高境界吧!
只要她快樂,他就會快樂。
他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不知不覺中,天空再度飄起零星的雪花,好在大雪飄灑之前,他們就來到了葛大爺家。
葛大爺也是祖祖輩輩都生活在桃園村的老戶,看起來整個人都很和氣,也很忠厚的模樣。
來開門的時候,見到居然是莊家姐弟,納悶的愣在門口,有些傻乎乎的問:“這大下雪天的晚上,你們怎麼跑來了?”
莊千落舉起手裡的糖包,笑眯眯的說道:“葛大爺,我們是來給您老拜年的。”
葛大爺恍然大悟的張大眼睛,笑眯眯的給他們開門,急忙說道:“你看你們這幾個孩子,怎麼如此見外啊?拜年什麼時候來不行?這頂風冒雪的,還是路滑的晚上,這要是摔倒了,多讓家人操心啊!”
見他們三個進門,把院門關上後,又對屋裡喊:“寶路他娘,快燒水沏茶,咱家來客人了!”
莊千落他們三個走在前頭,就看到屋門一開,隨着搖晃的油燈光亮,居然走出來一位身材婀娜的妙齡少女。
在看清他們之後,少女抿脣嫣然一笑,算不得什麼絕世美人,卻是性格爽朗的讓人心裡一甜。
“莊姐姐,莊姐夫,杜大哥,你們來了?快進屋坐,我去燒水沏茶。”少女見人不慌不忙的打招呼,然後錯身請他們進屋去坐。
莊千落這趟出來,本就是奔着人家姑娘來的,如今見到一個,難得自己看的上眼的,哪裡還肯放她去燒什麼水?
趕緊一把手拉住人家姑娘,在腦海裡使勁的翻,終於想起這姑娘是誰,於是熱絡的說道:“是寶娟妹子啊!好長時間不見,出落的這麼漂亮,我都快不認識了。別去燒水,我們來時剛喝完,你就別忙了。跟我們進屋,咱們姐妹倆好好聊聊。”
寶娟抿脣嫣然一笑,轉眸看葛大爺,葛大爺見莊千落堅持,也就只有由着她,讓寶娟也跟着進屋。
屋子裡,還坐着一箇中年婦女,也就是葛大娘。另外還有大大小小五個孩子,最大的男孩兒看上去比莊千落大一兩歲,估計就叫寶路,否則葛大爺怎會稱呼老伴爲寶路娘呢?
一一打了招呼,葛大爺就把孩子們和老伴都支到裡屋去了,留下外屋招待客人連最大的寶路都沒例外。
莊千落拉着寶娟的手,愣是沒讓人走,礙着平日寶娟能說會道,葛大爺也就沒堅持。
“千落,如今你家日子過的好了,可不能忘記生你養你的桃園村啊!若是有什麼好活兒,可要第一個想着咱村,讓鄉親們也能跟着你,過上好日子啊!”聊了一會兒,葛大爺就把話題說到這裡,語氣之沉重當真是拿莊千落當神仙了!
其實,這個神仙,莊千落是真的可以做的。
只不過,她當初和桃園村的村民有誤會,後來一直都不怎麼來往,所以她不想當他們心中的神仙罷了。
如今見葛大爺把話聊到這裡,莊千落的眉頭微微一蹙,輕聲回答道:“葛大爺,不是我不想幫,實在是我沒辦法做啊!村裡人的風言風語,我雖然已經習慣了,卻也明白自己在他們心中的地位。如是我有活兒,他們能給好好幹嗎?”
莊千落所言是實話,也是有些無奈的。
過了年,她就要找人,找場地自己做紙張了,她哪裡是不缺工人?她比誰都希望可以立刻找到很多人去幹活。
奈何桃園村的人,都把她當瘟神,當蛇蠍一樣避着。
沒事兒在她背後說說壞話還行,若是真的找到他們頭上,只怕沒有一個人肯給她好好幹活的。
到時候,花錢找氣受,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好在,過完年之後,她的造紙術就不想再保密,這樣去哪個村子臨時找人都行,所以她寧可捨近求遠,也沒有直接在桃園村招工的意思。
莊千落的顧慮,葛大爺自然是明白的,他是爲了村子着急,可是村民們的心思,他卻是改變不了的,所以也就不說話了。
沒想到,寶娟聞言轉了轉眼睛,擡頭對他們說道:“爹,莊姐姐,其實這件事也沒什麼不好辦的。”
“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要插嘴!”葛大爺卻是不樂意了,根深蒂固的觀念告訴他,在他的面前,女人和晚輩沒有權利開口說話。
莊千落卻是看向寶娟,認真的問:“哦?妹子有什麼好辦法嗎?說來聽聽,或許你真的可以爲你爹和姐姐我,解決燃眉之急呢!”
寶娟大大方方一笑,也沒爲她老爹剛剛吼過她而有一絲不自然,轉頭對莊千落認真的說道:“姐姐,雖然我不知道你想找什麼樣的工人。但是我總覺得,只要把活兒一件件安排下去,一個個給錢的話,那活兒就是他們個人的,至於誰有什麼想法,也不會和自己的銀錢過不去啊!”
這句話,當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莊千落驚訝的看着寶娟,然後猛地一拍自己的額頭。
她可真是急糊塗了,還枉認自己是什麼現代人,什麼都會呢!
這怎麼就連最簡單的計件制都給忘記了呢!
還需要寶娟去提醒嗎?
對哈!
只要把工作變成了爲自己幹活,想來不會有人偷懶,更不會有人計較什麼自己給打工的人,是自己看不起的了!
哈哈哈!
就這樣做。
莊千落伸手拉住寶娟的手,無比激動的說道:“寶娟,你真是太聰明瞭!這事兒就按你說的辦。你今年也及笄了吧?想不想去打工賺錢啊?姐姐也不需要你幹活,只要憑藉你這嘎不溜丟脆的勁兒,給姐姐幫幫忙管管事,姐姐就心滿意足了。至於月錢方面,姐姐絕對會讓你滿意的。”
寶娟垂下睫毛淡淡一笑,沒有立刻答應,而是看向葛大爺。
葛大爺剛想婉拒,莊千落立刻補充道:“葛大爺,您先別急着說捨不得閨女。既然把人手都定了,那咱們就來談談其他事兒吧!”
“既然想用咱們村的人,還要計件制,那場地就必須在咱們村,也方便大家上下工。您是一村之長,掌管咱們全村的土地,你給我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地方,需要多少錢,我現在就買下來。”
莊千落的手裡沒有多少銀子,可是千城覆的手裡有。
就在昨天上午,他們臨回來的頭兩個小時,千城覆就已經迅速的把宋家的產業全數給變賣了。
賣的了幾十萬兩的銀子,現在銀票已經被她藏起來了。
他說:這些都是她的。
她也就沒拒絕。
反正,老公賺錢就是要給老婆管的,她有什麼好推拒的?
所以,現在算下來,莊千落也是一個很有錢的小富婆了。
別說只是買桃園村的一塊土地,估計就是整個村子買下來,也不是什麼大事。
葛大爺聞言一樂,立刻就讓寶娟去找村裡的地圖,然後就開始算計哪裡合適莊千落建廠房。
一頓商談結束,最後還是把廠房定在東山腳下。
因爲那裡足夠大,足夠安靜,也足夠空曠,非常適合晾曬紙張。
之後彼此更是一點猶豫都沒有,直接寫了文書,蓋上村裡的印章,短短不到一個小時,莊千落就買下了東山腳下二十畝的荒地。
銀子更是便宜的離譜,才二百兩而已。
千城覆腿腳快,這會兒已經回家去取了銀票。
一手銀票一手文書交換,雙方就變成了密切合作夥伴。
“葛大爺,那麼招工的事兒,就要煩勞您出面了!”莊千套的對葛大爺囑咐。
“好說!好說!”葛大爺重重的點頭應承,對於莊千落如此快速就答應造福鄉鄰,那是一百加一萬的開心。
莊千落趕忙趁熱打鐵,繼續道:“還有,葛大爺,您就讓寶娟妹子去幫忙吧!月錢每月二兩銀子,我不需要她幹活,幫我看着其他人幹就好。”
二兩銀子,那是什麼概念啊?
就是壯小夥子去城裡幹苦力,一個月也才一兩多點罷了!
如今,莊千落張開就要給寶娟二兩銀子一月,還不需要幹活,也就在家附近上工看着,絕對是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啊!換誰誰都得接着。
按理說,葛大爺是不可能不同意。
沒想到,葛大爺還真就沒同意,搖頭對她說道:“千落丫頭,都不是外人,大爺也就跟你說實話。寶娟丫頭早在今年年初就定了親,明年四月開春就要嫁到別村去了。”
“不是大爺捨不得孩子,實在是因爲日子緊湊啊!她要在家繡嫁妝不說,你那房子還沒蓋,一時半刻也不能上工不是嗎?只能說你們姐倆沒緣分,她不能給你幫忙了!”
莊千落聞言一陣惋惜,她真是相中了寶娟,沒想到她這麼快就要出嫁了!
唉!
看來,她這紅線是沒法牽了。
莊千落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一直都安靜在她身邊,不曾說過一句話的杜風良。
只見他一直低着頭看着腳下,似乎從來都沒注意過,身邊還有這樣一個優秀的女子。
杜風良沒看上也好,即便看上寶娟,她也不能搶親不是嗎?
所以,莊千落趕緊領着人告辭,把這份不現實的念頭給打消了!
回到莊家,已經快到午夜,他們也沒辦法現做飯,乾脆就把鄰居們送來的菜熱熱,只是做了米飯要上桌。
杜風良則是把晚上收拾出來的菜,又都重新拿到外面,該凍的凍起來,該收拾的收拾起來。
莊千落熱菜,千城覆在旁邊打下手。
“你覺得,寶娟怎麼樣?”明知道不可能,莊千落仍舊掂心人家閨女。
千城覆擡起長長的睫毛,淡淡的看了一眼,清冷的聲線,糾正她道:“再好,也是半個別人家的媳婦,你這個做長姐的,還是現實一點吧!”
“唉!這事兒也怪我啊!明明風良和我一般大,早就應該定親了。可我就是忘了。如果我能在春天……呃!算了!”說到這裡,莊千落自己都泄氣了。
寶娟是春天定的親,她就算再後悔,那個時候的她也沒穿越來呢!
就算穿越來,她也和杜家四個孩子沒關係,更別提給他們做主定親了。
所以,一切只能說,寶娟和杜風良沒有緣分罷了!
轉念一想,莊千落又繼續說道:“既然新廠房定在咱村,那咱們也就沒有搬家進城的必要了。至於成衣鋪的事兒,我自己勤跑跑就可以,也算是可以照顧霽景。”
千城覆點點頭,對於搬家這種事,並沒有任何的意見。
其實,他還是比較喜歡住在桃園村的。
因爲他就是在這裡,被莊千落髮現的,他總覺得,自己若是想找回丟失的記憶,就要從這裡下手,從豐收河下手,所以憑心而論,他並不想離開。
轉過天就是大年三十,從一大早晨起來,莊千落就忙得裡外無的跑。
原因無他,自然是備着新年的吃食和應節的東西。
千城覆帶着杜霽景和杜月美在門口貼桃符(也就是最早的春聯),杜風良給每個屋燒炕,外帶蒸着豆包,就連莊母都坐在輪椅上,幫着莊千落拿各種東西,裡外無不停的轉。
剛端着一盤炒好菜出了廚房,莊千落就感覺到一個充滿恨意的視線,她納悶的四處找了找,卻是一無所獲。
只當是自己多想,莊千落也沒有在乎,趕緊去忙其他的事兒了。
倒是杜霽景眼睛尖,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不遠處的程清函,打招呼:“清函哥,新年好!”
沒想到,杜霽景主動開口,程清函卻像根本沒聽到一般,直直的轉身就向家走去。
千城覆聞聲轉過頭,正看到程清函離開的背影,清冷的視線裡露出一抹深沉,低頭對杜霽景道:“他沒聽到,你還是好好貼桃符吧!離遠點看看,有沒有貼歪?”
杜霽景樂顛顛的跑遠,然後指揮千城覆左右挪動。
“姐夫,我已經不止一次看到,程清函對着咱家露出那種恐怖的眼神了!”杜月美就在千城覆的身邊,聲音不是很大的說道。
千城覆的耳力那麼好,再加上杜月美就是說給他聽的,他又怎能聽不到呢?
可他卻是搖搖頭,安撫杜月美道:“別怕!他可能是讀書讀多了,出門散步走到咱家門口吧!家裡有我們大人在,你不需要害怕的。”
杜月美抓着自己的衣角,輕輕點點頭,也是對千城覆無比信任的。
進屋吃完早飯,莊千落就給剩下那些鄉鄰,繼續送着禮物。
眼看着她就要在村裡招人幹活,該打好的表面關係,她還是要過得去的。
沒想到,他們剛串門回來,進到家門居然就看到了一個想不到的人。
“總監造大人,副監造大人,下官是來給二位大人拜年的!”東宮珏坐在炕沿上正喝茶,一看到他們倆回來,立刻優雅的站起身行禮。
既然不是在東紅園,莊千落肯定也沒有那麼大的架子。
這會兒見東宮珏如此客氣,趕緊抱拳拱手像男子一樣回禮,笑呵呵的說道:“東宮大人客氣了!新年好!萬事如意!平安吉祥!”
這兩句翻來覆去說的客套話,她今天說了一上午,如今脫口而出,是無比的順溜。
東宮珏點頭淺笑,之後就將視線落到,許久都未看見的千城覆身上。
“叫我千城覆就好。”還沒等東宮珏叫什麼副監造大人,千城覆就先一步開口糾正。
東宮珏點點頭:“千公子。”
之後賓主落座,莊千落就開始詢問東紅園那邊的事兒。
如果不是看見東宮珏,她幾乎都忘記了,自己還是東紅園的主要負責人呢!
奈何,千城覆那邊出了事兒,她就一門心思都在千城覆的身上,經常連一句都不交代,自己就跑沒影很多天。
說起來,當真是難爲東宮珏了!
那麼大的東紅園,都是由他一個人撐着,莊千落欠他的人情,可是不少的。
“東宮,反正東紅園也沒事兒,不如今天晚上就留下來,和我們一起過個新年吧!我家人多,保證比你在東紅園熱鬧好玩!”莊千落無以爲報,就準備留東宮珏在家過年。
因爲她隱隱覺得,東宮珏似乎沒有家人。
“這……下官怕打擾到大人。”東宮珏優雅的一笑,說完就要站起身告辭。
莊千落卻是很認真的搖搖頭,直接伸手攔住出門的去路,認真的挽留:“說什麼打擾不打擾的呢?這些日子,我都在麻煩你,你若是不嫌棄就留下來。若是說打擾,我可是會生氣的!”
東宮珏溫潤如玉的眸子,定定的看了莊千落一下,見她確實是真心挽留,也就沒有再說拒絕的話。
於是,東宮珏留在莊家,和大家一起過年。
別看東宮珏平日裡一副優雅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若說幹起農家活兒,他可是一點都不含糊。
說留在這裡過年,一點客人的架子都沒有,又是出去和杜風良抱柴禾,又是伸手幫忙炒菜,簡直就是反客爲主,直接伺候起莊家的人來了。
莊千落無奈的看着,百說不聽的東宮珏,無奈的對千城覆笑笑:“他還挺能幹的。”
千城覆將手裡剝的蒜瓣放到碗裡,擡起比蒜瓣還要白嫩的手指,擦了擦莊千落臉上包餃子沾到的麪粉,話裡有話的道:“月美還小。”
“……”莊千落被他噎得很是無語,只好瞪着慧黠的眸子看着他。
她又不是媒婆,沒有到處給人牽紅線的習慣好嗎?
什麼叫做:月美還小啊?
正無語的時候,杜霽景捏着一塊漂亮的糕點進來,不由分說就直接塞到莊千落的嘴裡。
莊千落本能的接過來,之後卻是鬱悶的直要掉眼淚。
天啊!
這糕點居然是新做出來的,還有點燙呢!
張着嘴把熱度散去,莊千落這才閉嘴吃下去。
“味道好好哦!誰做的啊?”杜風良沒那手藝,也沒那見識吧?莊千落很肯定不是他做的。
杜霽景眯起大眼睛,笑嘻嘻的回答:“當然是東宮哥哥啊!他做了好多種花樣呢!只是其他的還沒出鍋,只有這一種可以吃,我就迫不及待拿來給姐姐嚐嚐了!怎麼樣?姐姐,我對你好吧?”
迫不及待拿來給莊千落嚐嚐?
如果莊千落的記憶沒問題,以前能得到這份殊榮的,一直都是千城覆吧?
如今,杜霽景突然破天荒的,把這份殊榮給了她,若說這小子沒有什麼企圖,估計就算鬼都不相信吧?
所以,莊千落把糕點嚥下去後,很認真很警惕的看着杜霽景,問道:“難得你這小猴子精如此討好我。看在大過年的份上,也看在這塊糕點確實好吃的份上,如果你說出來的條件合理,我可以考慮看看,同意哦!”
本來前段話,杜霽景是很開心的,可是聽着聽着,這話可就變味了!
以至於他立時垮下圓圓的濛濛的,粉嘟嘟的小臉,用鼻音冷哼道:“大姐,你怎麼可以這麼狡猾啊?不知道吃了人家的嘴短,拿了人家的手軟嗎?如今你吃也吃了,拿也拿了,怎麼可以賴皮呢?”
莊千落無辜的眨巴眨巴眼睛,笑嘻嘻的耍賴道:“吃了你的嘴軟,我承認,大不了過年這幾天,我不說你就是了。可是這拿了你的,要從何說起啊?我可是記得,糕點是你喂到我嘴裡,自始至終我都沒拿過,何來手軟一說?所以小猴子精,你給姐姐我小心一點,如果這幾天你惹我不高興做錯事,我不會罵你的,我會……直接揍你,哈哈哈!”
杜霽景氣得小臉都皺起來了,乾脆身子一轉就衝到千城覆的面前,抓着他的衣襟,嘟着粉脣告狀:“姐夫,你看看我姐啊!她好賴皮!”
千城覆看着她們姐弟鬥嘴,忍不住彎了彎脣角,波瀾不驚淡漠的回答:“欺負人?好啊!總比被人欺負強。”
這話說的,杜霽景差點鬱悶的跺腳。
乾脆一把放開千城覆的衣襟,轉頭又對莊千落氣鼓鼓的說道:“你們兩口子,欺負我這樣一個小孩子,你們當真覺得合適嗎?有趣嗎?”
沒想到,莊千落和千城覆齊刷刷的點頭,很認真很認真的回答道:“很合適!很有趣!”
若不是現在的杜霽景已經上學,懂得男子漢不能隨便流淚的道理,只怕這會兒已經被他們倆氣哭了。
這一次當真是跺着腳,急急的吼道:“你們倆欺負人,我要告訴娘去,讓娘給我主持公道!”
說完,杜霽景轉身就跑走了。
“哈哈哈!”莊千落和千城覆忍不住爆笑,望着杜霽景小小的身影,差點沒樂出眼淚來。
末了,莊千落揉了揉笑酸的腮幫子,問千城覆:“你覺得,霽景想求什麼事兒?”
莊千落似乎是忘記了,自己在包餃子,手裡都是麪粉,揉了臉頰之後,她就徹底成了一直大花貓。
千城覆忍不住又笑起來,擡手給她擦了擦臉頰上的麪粉,一雙精明又清澈的眼睛裡,溢滿開心的笑意:“還能什麼?拿着人家的糕點來,想求的自然和對方有關!”
原來是這樣啊!
莊千落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