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多時辰以後,莊千落當真見到了杜月美,以及緊緊跟隨在她身後,提着兩三個行李的石考。
還沒等誰說話,杜月美就直接撲到了莊千落的懷裡,眼淚瞬間溼透衣服,溼潤了莊千落的肩膀。
“姐……”杜月美泣不成聲,簡單的一個字,卻好似包含了無數的委屈和痛苦。
莊千落揮揮手,示意所有人都下去,這才拉着她的手向裡走,然後將她按坐在椅子上。
直視她憔悴又蒼白的小臉,其實不用她說什麼,莊千落就可以想象得到。
如果不是東宮珏把事情做得太絕情,杜月美也不至於這麼晚進宮來找她。
“什麼都不用說了,姐都知道。”莊千落輕聲安撫她,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杜月美咬了咬脣角,眼淚啪噠噠如斷線的珍珠掉下來,微微沉吟一下,才道:“姐,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不好,姐夫現在生死未卜,我不應該來麻煩你。但是狀元府,我是真的不想住了。你收留我,好不好?”
“你是我妹妹,哪裡用的着收留這麼可憐的詞?只不過,這裡是皇宮,並非私人府邸,以照顧病人爲理由,你可以暫時住下。至於以後,我會安排……”莊千落早就想到這個結果,也就早都安排好。
但是奈何,她的安排,杜月美從來都不想去遵從。
“我就要留下來!如果皇宮容不下我這個非親非故的人,大不了我就嫁給姐夫!反正你府裡養着吃白飯的側妃有那麼多,也不差我這一個。就算我給姐夫沖喜祈福了!”不知何時,杜月美居然變得這樣任性,連這種話都說的出口,當真是驚得莊千落無語。
但是也可以想象得到,逃避一個人已經達到,哪怕和他共同處在一片天空下都受不了,東宮珏這一次用得拒絕方式,也是足夠徹底了!
“月美,你能不能不要胡鬧?”莊千落反應過來之後,就是擰眉訓斥她。
杜月美聞言擡起頭,一雙哭得梨花帶雨的眼睛,滿滿都是任性和認真。
“我怎麼就胡鬧了?姐,我又不是真的喜歡姐夫,想和你搶姐夫?我就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老實的呆着過日子,這樣都不行嗎?這三皇子府裡有那麼多側妃,你都從來沒在乎。難不成,你就是容不下我一個人?”杜月美鬱悶的反駁,聲音大的完全蓋過了莊千落。
莊千落被她氣得有些胃疼,真是恨不得直接抽她兩巴掌,讓她好好清醒清醒。
“就是因爲你不是真的喜歡你姐夫,我纔不能讓你嫁給他!月美!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身爲一個女孩子,你以爲嫁人是開玩笑的?是可以隨便拿來氣別人的?還是氣一個根本就不在乎你的人的?”莊千落氣得幾乎都要發瘋了,說話也就不那麼理智。
然而比她不理智,則是已經昏了頭的杜月美。
“誰說我要氣東宮珏了?姐,如果不喜歡姐夫是你不同意的理由。那好!我喜歡姐夫,我就要嫁給姐夫!姐夫那麼優秀!我憑什麼不喜歡?東宮珏以爲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嗎?開玩笑!我就是要找一個更好的人,讓他看看他小瞧了我!”
杜月美不僅仍舊執迷不悟,爲了證實自己不是開玩笑的,甚至直接站起身,努力挺直腰板站在莊千落的面前,以證明自己不是個孩子,足可以爲自己做的決定負責了!
可是這樣的決定和想法,哪裡是一個正常的大人的想法?
莊千落頭疼欲裂的望着這個孩子,單手捂着自己抽筋的胃部,額角都疼出了冷汗。
“我說過,對於一個不在乎你的人,無論你做了什麼,他都不可能在乎。別說你嫁給你姐夫,就算是你嫁給皇上當妃子。他不喜歡你,也還是不喜歡你!所以無論你做什麼,都不可能傷害到他,更不可能讓他回心轉意。你到底明不明白?”莊千落是咬着牙說完這番話。
杜月美一雙眼睛都被不理智所矇蔽,她現在心裡心心念念都是如何報復東宮珏,哪裡看到莊千落的小動作?
“就算他回心轉意,我也不可能再回頭。姐,我就是要嫁!反正姐夫現在也需要個人給他沖喜祈福!與其弄家來一個不知道什麼主意的女人,你爲何不選我?”這就是她着急進宮的目的,因爲明天早晨赫連辭言就要向全國宣佈的,給千城覆弔唁的儀式就要開始。
如果不趕在那個之前,她就沒有機會證明給東宮珏看。
看他到底會不會後悔?
“拿你的一輩子,去賭一個本就不愛你的人。杜月美,你的腦袋是不是被驢踢了?”莊千落已經氣到極限,口不擇言到連這種話都出來了。
“姐,我這樣做,也是在幫你啊!如果我肯沖喜,你就有辦法阻止明天早晨的喪禮。這也可以順理成全我留在這裡的心意,明明想兩全其美的辦法,你幹嘛一定要那麼牴觸?”杜月美試圖說服莊千落,她已經沒得選擇。
“杜月美,我再度重申一遍。這是你一輩子的大事!一輩子啊!”莊千落的咆哮響徹殿宇,嚇得連守在外面的宮人都是一個哆嗦。
本就膽小懦弱的杜月美,自然也不例外。
“姐,既然你都說了,這是我的一輩子,這是我的人生,那麼就由我自己來做主吧!”身體在哆嗦,她的心意卻根本沒變。
“胡鬧!”莊千落氣得一拍桌子,蹭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
既然說不明白,她乾脆就不說了,直接向前走了幾步,大喊一聲:“石考!進來把四小姐扔到偏殿去。你給我好好看守她,如果她再敢胡鬧。是打暈她,還是下 藥讓她昏睡,隨便你。總之,別再讓她來我面前,說這種混帳話。”
石考應聲進門,奈何他還沒走到杜月美身邊的時候,杜月美就怒極了,喊道:“姐,有本事你就讓我睡一輩子。總之,只要我還有一刻是清醒的,我就不會改變我的主意。”
“……”莊千落氣得渾身發顫,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石考站在兩姐妹中間,進退不得心痛難當。
“想嫁人是吧?想玩火是吧?就是想讓東宮珏覺得你能耐了是吧?好啊!我成全你!”莊千落氣到極致,突然就轉身怒道。
原本死活都不答應的人,現在突然說出這種話,連沒腦子的人都知道,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奈何現在杜月美就是鬼迷了心竅,後退兩步之後,她居然還點頭。
莊千落眯起眼睛,直接命令石考道:“四小姐不就是想馬上結婚嗎?行!你現在就娶了她,馬上洞房都行!”
“姐,我說我要嫁給……”杜月美傻眼了,準備再度重申自己的意思。
然而莊千落卻不想再給她機會:“嫁給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現在能馬上嫁出去。反正無論你嫁給誰,在東宮珏的眼裡都是一樣的。你大可以放心!相比起,生死未卜的三殿下,你不覺得活生生的男人,才能更刺激東宮珏嗎?”
杜月美愣了,一雙眼睛來來回回的,從石考看到莊千落的身上,似乎是在認真思考她話裡的可行性。
然而夾在她們姐妹中間的石考,卻突然跪在莊千落的面前。
“夫人,這萬萬使不得啊!”石考開口就是痛苦的哀求。
不是他變心了,是因爲他覺得自己配不上杜月美,更是不可能給她一個美好的未來。
最最重要的是,杜月美根本就不曾愛過她。
他身爲一個奴才,身爲一個命早就不是自己的影衛,他憑什麼要了杜月美?
如果杜月美一定要任性,他寧願她嫁給三殿下,最起碼未來也是個皇妃,生活還是有保障的。
而他,真的什麼都給不了她。
莊千落望着這樣的兩個人,濃濃的無奈在心底瀰漫。
胃疼加頭疼,莊千落看一半兒也說不完,乾脆找了一張椅子坐下,盯着石考,慢慢的說:“石考啊!你就沒想過?爲何最近這一年,你執行的任務,都已經不在三殿下的身邊?而是一直陪着月美?”
見石考不說話,莊千落繼續說道:“三殿下是個悶葫蘆性格,尤其是對屬下,他向來都是命令而非語重心長的談心。你想想,如果不是他默許了你離開龍騎衛,你又怎會只接保護區區一個女子的任務?就連這一次,三殿下在皇家園林失蹤,所以龍騎衛都出動,而你卻還是隻有守着月美一個任務?”
“這固然說明,月美的身邊不能離開人。可是最根本的,還是因爲他已經默許了,你一直嚮往和追求的感情。無論是你,還是龍騎衛的其他人,跟了三殿下這麼多年,出生入死,彼此早就是兄弟了。你們能得到幸福,想來就算是九泉之下,三殿下也可以安心了!”
莊千落一直都不會在外人面前,承認千城覆已經死了。
但是現在不同了,一來是爲了刺激石考,二來是因爲她得到了安果兒的推算,千城覆根本就沒事。
所以她小小的胡說八道一下,老天爺是不會當真,更不會應驗的。
石考聞言滿眼感動,杜月美卻是要抗議,莊千落提前一步堵截道:“傻丫頭!你不是想氣東宮珏嗎?三殿下也不在,你氣誰去啊?石考喜歡你這件事,別說我和你姐夫,估計府內上上下下,沒有人不知道。你與其嫁給一個氣不着人的,還不如嫁給一個喜歡你的人。如果換你是東宮珏,你會爲誰生氣呢?”
杜月美聞言眸色瞬間一亮,終於點頭稱是:“姐,你真聰明!那我就聽你的,嫁給石考好了!”
這傻丫頭啊!
莊千落忍不住在心底輕嘆,繼續說道:“不過你年齡還小,結婚是肯定不行的。就先讓你和石考訂婚,等你及笄了再嫁,也不遲!”
“好。就聽姐的!”杜月美樂顛顛的答應,哪裡知道自己已經被‘賣’了?
打發走了杜月美,莊千落叫住準備跟着離開的石考。
“剛纔我的話是氣話!月美年紀還小,就算訂了婚,你也不能越距。”莊千落放心不下的交代。
石考聞言,百年不變的撲克臉瞬間就紅透了。
把頭低得幾乎都要到了彎腰的程度,支支吾吾半天才回答:“夫人放心!奴才……”
“還自稱奴才?”莊千落聞言打斷他的話。
石考更加尷尬,暗暗咬了咬牙,才大膽的回答:“大姐請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月美,絕對不會做不是人乾的事兒。”
莊千落這纔開心的笑了,打發他也下去。
杜月美和東宮珏的事兒,可算解決晚了。
至於她和石考的發展,因爲年齡還小,根本就不着急,所以也就順其自然的發展了。
不過經過杜月美這樣一鬧,原本就以爲憂思過度身體狀況不佳的莊千落,算是徹底的倒下了。
太醫來看病,吃了藥之後,她還是睡不着,一顆心想的無疑都是杜月美說得胡話。
這胡話裡有一點,卻是真的讓她動了心。
如果說,給千城覆娶一個沖喜的側妃回來,就能力爭不舉辦喪禮,這也是個好主意。
但是眼看着,還有三個小時,就到了預定時間,她上哪裡去找人選,辦這件事呢?
想來想去沒辦法,她乾脆穿衣服又跑到頤和殿去找皇后。
此時皇后都在皇上身邊睡着了,聽着貼身宮女說莊千落來了,只好趕緊起身去見,聽她說完之後,也是暗暗吃驚,這麼簡單的辦法,她怎麼就沒想到?
只怪自己身在其中,被衆多虛無給矇蔽了雙眼。
說到娶媳婦,尤其是給皇子娶側妃,那簡直就和吃頓飯一樣的簡單。
皇后連夜送出一封信去,就等着馬丞相那邊給她送人過來。
反正現在這種情況,無論是什麼丫鬟也好,良家女子也好,無論有沒有什麼身份背景,只要是個有膽識的,不會被嚇破膽的女子就好,沒有其他的要求。
之後皇后就吩咐莊千落去準備,婆媳倆準備再次大鬧德新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