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美用力點點頭,隨着她頭部的運動,一串串淚珠就像從面線上掉落的珍珠一般,一雙一對的滑落,直接滴在面前的油漆木桌上,瞬間就變成一笑汪清泉。
“是啊!她叫祭拜之人爲雪兒!姐,你覺得知書達理的東宮大哥,可能叫母親或者姐妹這樣的名字嗎?那分明就是他心底忘不掉的情人!”這就是杜月美初戀背後的傷,亦是她寧遠裝作不知道,連親姐姐都不想說起的故事。
其實她什麼都知道,只是假裝自己不在意。
畢竟,一個活着的人,是無法和別人心中死去的人去爭搶的。
東宮珏當初對付金竹鎮宋鎮守的時候,就說過他是在忍辱負重報仇,現在杜月美舊事重提,一時間立刻就讓莊千落想起這件事來。
不過歸根究底,東宮珏都是一個可憐人罷了!
所以現在看來,莊千落根本沒有不支持杜月美繼續下去的理由。
“那你今後有什麼打算?”如今的杜月美,絕對不是那個只會躲在哥哥姐姐身後,什麼事情都不敢做的小女孩,莊千落也就相信,她既然敢開口對她說她喜歡東宮珏,那麼心底肯定是有自己的主意的。
杜月美微微咬着脣角,臉上的淚水還在不停的滾落,開口的語氣卻是那樣認真:“我想守着東宮大哥,我相信,即便是最刻骨銘心的傷疤,也總會遺忘痛苦的那一天。姐,你會支持我嗎?”
這就是要無盡的等待了?
想一想杜月美的年齡,和她如今全心全意付出的初戀,莊千落實在找不到理由,拒絕她。
所以,莊千落緩緩點頭,隨後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笑容。
之後,莊千落又哄着杜月美開心,勸着她看開一些,順帶指揮一下,杜月美計劃好的柔情攻勢。
沒想到剛從雅間裡出來,就撞到一個意想不到的老熟人。
“千落!你怎麼在宮外啊?”熟悉的女音,使得莊千落還沒回頭就露出笑臉。
轉頭看過去,當然是聘婷郡主白芷顏。
莊千落趕緊拉着杜月美過去和她見禮,結果卻是還沒彎腰,就直接被白芷顏給拉了起來。
“千落,和我還這樣客氣做什麼?帶你來的那三天,我忙的根本無法脫身,現在好不容易看見你了,咱們姐妹倆進去說會兒話。”白芷顏本來也是用完飯出來,奈何最近敘舊的地方,就是身後的雅間。
聽了白芷顏的身份,本來對陌生人就有些緊張的杜月美,就更加不知道應該說什麼纔好。
莊千落偷偷拉住她的手,給了她一些勇氣,然後就跟着白芷顏轉身進了,正在收拾的雅間裡。
小二上來香茗,姐妹三個就落座先喝茶,一直到屋內的東西整理乾淨了,外人都下去了,白芷顏纔開口道:“千落,我一直在派人去打聽你的情況,聽說是三殿下以後和你相認了,甚至已經求得陛下的賜婚。我真爲你高興!”
其實憑藉白芷顏的身份,她絕對可以進宮去看莊千落的,奈何現在的時局不對,她也是隻能擔心背地裡打聽,不能真的去做。
一聽這話,莊千落就明白過來,望着白芷顏淺笑着道:“謝謝郡主的掛念,我一直都挺好的。只是在這個時候見到你,我還是挺意外的。你怎麼還沒離京啊?”
按照慕容家和東嚴峻王的意思,白芷顏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還留在京城裡的,所以剛纔聽到她喊自己,莊千落纔會那般的驚訝。
而這,也正是白芷顏可疑留莊千落的本意。
“唉!你是不知道,現在的我,想走也走不了了!”白芷顏的一聲輕嘆,包含的不僅是無奈,更多的則是喜悅。
莊千落納悶的望着白芷顏,白芷顏卻是平靜的對她說道:“我懷了明朗的骨肉!”
難怪走不了了!
莊千落本來是想恭喜白芷顏的,可是一想到擺在白芷顏面前的困難,她這道喜的話,就是怎麼樣都說不出來了。
“慕容老將軍怎麼說?”慕容明朗不在家,那現在能給白芷顏做主上奏皇上的,自然也就只有慕容老將軍了。
白芷顏憤憤的咬了咬脣角,鬱悶的道:“慕容伯父自然是馬上就上奏了啊!可是那該死的赫連辭言從中作梗,不知道和皇上說了什麼,皇上就將慕容伯父的奏摺壓了下去。他們誰都等的了,可是我這肚子等不了啊!現在才一個多月,看不出來什麼,再等一個多月,可就要現壞了!到時候我怎麼辦?未婚先孕挺着大肚子,我父王要是知道了,非打斷我的腿不可!”
赫連辭言到現在還沒打算放棄拉攏東嚴峻王府,這是很明顯的事實!
他知道白芷顏懷孕等不了,就想辦法阻止皇上允諾她和慕容明朗的婚事,他現在根本就是逼着白芷顏和慕容將軍府,一定要投靠到他的麾下去!
這樣欺負人,他就不怕東嚴峻王府和慕容將軍府,將來找他算賬嗎?
莊千落越想越氣憤,真是對那個無所不用其極想要上位的赫連辭言很反感,氣得直接一拍桌子站起來,直接對白芷顏道:“什麼鬼太子?變態到了連別人的婚事和孩子也利用?芷顏,你放心!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等我今天晚上回去就給三殿下修書,我一定會讓三殿下想辦法,立刻讓陛下同意你和慕容少將軍的婚事的!”
莊千落神奇的出現在三皇子府,一夜就擄獲了從前從來不近女色的三殿下的心,從而一步登天馬上就要做三皇子的正妃的事兒,其實早在坊間和達官顯貴之間流傳了無數的樣本。
但是白芷顏卻是比誰心裡都清楚,莊千落和三皇子的事情到底是什麼樣的。
“千落,我知道你和三殿下的感情好,也知道只要你開口,三殿下是不會拒絕你的。可是……我真的無法說服父王和慕容伯父,他們有自己的想法。”白芷顏說的很委婉,意思也是很明顯的拒絕白芷顏,她們是不會加入千城覆的陣營的。
奪嫡是皇子之間的事兒,她們不想做無聊的墊腳石,更不想爲誰去犧牲世代的榮耀與地位。
莊千落的面色微微一頓,這纔想到是自己天真了!
不過笑容還是很快展現在她的脣角,她認真保證道:“你放心!無論是我還是三殿下,都沒有想過,要你們爲此做出什麼選擇。中立其實很好啊!最起碼,你們是真心爲這個國家,而非爲了名利那麼虛榮的東西,國家有你們這樣的忠良支持和保護,任哪一位英明的君主,都會體諒和感激的!”
場面話,莊千落自然也會說的,況且她本來就沒有逼迫白芷顏的意思。
接下來,莊千落繼續道:“我幫你,是因爲咱們姐妹一場,而你和慕容少將軍,也是因爲我的主意,纔會走到今天這麼迫切的一步。所以哪怕是爲了責任,我也不會眼看着你揹負道德的罪名的。芷顏,你不需要多想,回去等着出嫁的消息就好。”
這番義正言辭的話出口,不好意思的肯定是先聲的白芷顏。
白芷顏站起身走到莊千落的身旁,擡手拉住她的手,感激的道:“千落,我就知道你是好人,剛纔的話是我冒失,我給你道歉!”
莊千落無所謂的笑了笑,拉着白芷顏坐下喝水。
杜月美看着她們姐妹說話,心情也從最開始的緊張,慢慢變成了放鬆。
一直以來,都知道莊千落是個神奇的女子,她有魔力讓身邊所有的人,都對她好,無論是什麼身份。
可是莊千落能厲害到,讓堂堂郡主都和她如此親近,那可就是杜月美萬萬沒想到的了!
也正是因爲如此,莊千落變成了杜月美心裡最爲崇拜的偶像,她發誓自己一定要多向姐姐學習,纔好發展自己的優點,一舉擄獲東宮珏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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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了利益糾葛,白芷顏的話也變得多起來,莊千落則是羨慕人家說有就有羨慕的很,便多和她多了一會兒話。
彼此分開的時候,天色已經到了黃昏。
杜月美一個下午只聽不說,安靜乖巧的就像只小貓咪,卻不想剛剛出了酒樓和白芷顏分開,她就突然對莊千落提議道:“大姐,這個時辰正好是大友莊雲片糕開賣的時候,你陪我去買好不好?東宮大哥最喜歡吃他家的雲片糕了!”
莊千落點頭應允,姐妹倆就上了馬車,前往大友莊。
莊千落對京城的地形不熟悉,自然也不知道這大友莊在哪裡,可是隨着馬車速度越來越快,她才反應過來,這個所謂莊子的地方,應該都出了京城了。
“月美,你從前不會經常一個人,在天快黑了的時候出城吧?”莊千落驚訝的望着杜月美,真是沒想到,這小丫頭其實膽子蠻大的。
杜月美咬着脣角不好意思的淺笑,輕聲回答:“也不是經常,一個月有兩三次吧!”
明明可以讓家裡的下人來買,她卻非要親自貪黑去,這丫頭對東宮珏的用心,可見早就化成攻勢了!
莊千落無奈的嘆口氣,勸道:“月美,從前是從前,現在東宮的身份和從前不同了,再加上姐姐馬上就要進宮。想來幕後惦記的人肯定不少,今後你出入府邸,一定要記得身邊帶上可靠的人,人少的地方切記少去,明白了嗎?”
杜月美咕嚕着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輕輕頷首:“我會記得的,大姐。”
“嗯。”莊千落這才滿意,繼續和她有說有笑打發路途的寂寞。
跟莊千落之前想的差不多,這個大友莊就是京城外的一個小村子,因爲這裡出產上等的稻米,再加上是農戶親手做的糕點,所以味道和城裡賣的不同,逐漸也就吸引了那些吃慣了府邸廚子手藝的達官顯貴。
看着杜月美如獲至寶的捧着油紙包裝的雲片糕,莊千落也只能暗自感嘆,小女兒家的幸福感不牢靠!
說開心就開心,說難過就難過!
不像她和千城覆這種老夫老妻,因爲彼此太過了解,感情便也穩定到沒有大起大落了!
帶着杜月美上了馬車,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車,莊千落命令馬車全速前進,一定要趕在城門關閉之前趕回狀元府。
卻不想,越想着急越會出事!
就在她們上路不久,馬車突然一個急剎車,差點沒讓杜月美手裡緊抱的油紙包都飛出去。
“什麼……”莊千落本來是想問什麼事的,結果兩個字剛說出口,她就聽到外面冷兵器相碰的聲音。
不要問,她們這是遇上麻煩了!
至於衝着誰……
還用問嗎?
晗海國雖然有些戰亂,可是也不至於延續到繁華的帝都京城來。
那麼這批殺手,肯定就是衝着她這個即將上位的三皇子妃了!
莊千落很淡定的想着,身邊的杜月美卻是有些恐懼,或許是因爲當初死人的血滴在她身上的恐怖記憶,這會兒杜月美臉色蒼白的向莊千落的懷裡靠了靠,顫抖的手緊緊抓着莊千落的胳膊,連一直抱着的雲片糕掉在地上,都完全沒有反應。
莊千落輕輕拍了拍杜月美的手,柔聲安撫道:“別怕!你姐夫派了很多影衛隨行保護,這裡又離京城不遠,不會有事的。”
杜月美臉色蒼白如紙,傻愣愣的點點頭,卻似乎根本就沒把莊千落的話聽進心裡。
高手廝殺是不會廢話的,所以外面只有兵器碰撞的聲音,並沒有什麼無聊的吆喝和謾罵。
等了一會兒,不見外面打鬥結束,莊千落有些按耐不住,擡手撩開窗簾向外看,結果一片黑暗之中,她幾乎是什麼都看不到的。
對方應該是很熟悉京城道路的人,將她們截住的地方也非常好,一大片空曠的樹林,不僅很少人路過,更是因爲這片樹林的遮擋,月色根本穿不透,自然也就方便他們的刺殺行動。
莊千落心裡有數之後,輕輕的放下車簾,對杜月美安撫道:“別害怕!對方人數應該不多,也沒看到影衛求救的煙火,想來石考他們應該是有把握的。”
誰知道莊千落的話音還沒落,熟悉的煙火就飛上天。
對方到底是什麼人?居然連石考他們都抵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