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這個,千城覆的視線明顯冷了下來。
他什麼都沒說,只是指着一個剛剛路過的丫鬟,吩咐道:“送莊姑娘去碧螺軒。”
“是。”小丫鬟俯身輕施一禮,之後就恭敬的走到莊千落的旁邊,擡臂指路道:“莊姑娘,請!”
千城覆的安排,肯定有他自己的用意,莊千落也便沒有再問,而是對他做了一個鬼臉,之後就跟着丫鬟向碧螺軒走去。
千城覆看了一會兒,直到莊千落在拐角處消失,這才邁着大步向奚術塵居住的地方而去。
果不其然,奚術塵幾乎是霸佔了宋府最僻靜的——靜安園,將宋府所有的下人都放了出來,不僅丫鬟、小廝、廚子,就連護院都是自己帶過來的。
儼然一副霸佔了宋家的意思,就連他這個應該是主人的‘宋大少爺’,想要見奚術塵,都要讓護院進去通報,得到許可才能進去。
靜安園的偏廳裡,奚術塵拖着一襲豔紅的袍子,嫵媚的倚在椅子上,不知道是喝茶還是在取暖,十指攥着茶杯沒放。
見到千城覆進來,猛然擡眼間一片嫵媚俊秀,嬌滴滴笑吟吟的問:“宋大少爺,今天不是應該很嗎?怎麼有空來我這兒坐啊?”
千城覆用鼻端冷冷一哼,找了個離奚術塵最遠的地方坐下,這才冷冰冰的回答:“還不是想找奚公子敘敘舊嗎?自那日談完紙張生意,你我就無緣再有機會說說話。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也不知道你過得可好啊?”
態度和語氣完全不是一回事,任誰都猜得出來,千城覆對奚術塵的敵意。
奚術塵捏着杯子咯咯一笑,眯着水藍色的眸子,笑吟吟的望着他道:“如今,誰能有宋大少爺過得更好?不僅找到了家人,嬌妻還爲你添了一個寶貝兒子。即便妻兒皆有,美人仍舊對你此志不渝。如此有福氣,怎是孤家寡人的本少能比得起的?”
千城覆高冷的瞥了他一眼,望着屋子裡奢華的擺設,淡定的回答:“我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麼,從始至終你都沒想過,要把造紙術流通出去。你這個人追逐名利,怎可能輕易放棄這種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呢?”
“所以,你故意命人將我抓走,然後聯合了宋老爺,將我困在此地。爲的就能夠接近千落,最後霸佔造紙術。”
千城覆的聲音很輕很輕,卻每一句都擊中要害,以至於瞬間將奚術塵敷衍的笑容擊潰成原形畢露。
“宋大少爺真會開玩笑!本少若真是想從千落的身邊除掉你,何須如此大費周章?抓了你的人,我可以直接殺了你!這樣不是可以一了百了,何須與你如此周旋?”奚術塵怎麼可能承認自己做過的壞事?
就算被千城覆全部說中,他也自信自己的計謀,沒有一丁點漏洞。
千城覆一天沒有證據,他就有一天的機會。
千城覆擡手慢悠悠的拿起茶杯,輕輕的轉動,望着杯子裡被攪動的水波,篤定的回答:“你不會殺了我!因爲你瞭解千落的性格。她平日裡看着聰慧,卻是個死腦筋的性格。除非是真的放手不愛,否則她一輩子都會記得我,永遠也無法接受其他人。”
奚術塵被他堵得一噎,本就知道千城覆是個難對付的對手,如今看來早就做好準備的自己,還是小看了千城覆。
“你覺得,你的胡亂猜測,千落會相信你嗎?如果她會相信你,你早就帶她遠走高飛了!而不是留在這裡,跟我一個外人胡言亂語!”奚術塵勾起橘紅色的脣角冷哼,滿臉的不屑和輕蔑。
千城覆將茶杯放回到桌子上,懶得和他再磨嘰,而是直言道:“是胡言亂語,還是一語中的,咱們馬上就會見分曉。奚公子,我這次來,就是通知你。風水輪流轉,似乎也到了……該你難受的時候了!”
說完,千城覆轉身就走,留下奚術塵一個人蹙眉望着他的背影。
莫非……千城覆想起過去的回憶了!
奚術塵爲自己這個念頭一愣,之後對外面吩咐道:“布魯!”
“奴才在。”布魯飛身進門,俯身行禮。
“更改一下計劃……”奚術塵轉着冰藍色的眸子,邊琢磨邊吩咐。
※※※
傍晚的時候,人在書房裡的千城覆,就被宋老爺叫去童汀蘭的房間,原因是願兒一直哭鬧不止,就連大夫來也看不出個所以然。
跟他一起去的,還有宋家二老。
他們到的時候,願兒纔在奶孃的懷裡剛剛睡去,整整哭了幾個時辰的孩子,這會兒小臉憋成紫紅色,即便是在睡眠中,仍舊還有因爲久哭而輕輕打嗝的跡象。
宋老夫人心疼孫子,已經哭過一遍又一遍,手裡的帕子都換了好幾天,此時又哭溼了。
“這孩子到底是怎麼了?明明酒席前還好好的,怎麼酒席一結束就成了這個樣子?莫不是,人多雜氣重,招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宋老夫人本就信這個,現在更是病急亂投醫,該想的不該想的,通通都開始擔心。
童汀蘭眼眶也紅紅的,聞言看向宋老夫人,急的緊蹙眉頭問:“那可怎麼辦啊?願兒這麼小,哪裡經得起這種折騰?”
“遠喬,你說呢?”宋老夫人轉頭問千城覆。
千城覆清冷的眉頭擰緊,似乎也很擔心奶孃懷裡的孩子,卻轉頭問宋老爺:“我從來沒經歷過這種事。你怎麼看?”
對於千城覆不管自己叫爹,宋老爺早已經習慣了,這會兒心思都在小孫子身上,更是無心糾正他的話。
蹙眉想了想,深深嘆了一口氣:“既然是衝到什麼,那趕緊去請大神來給看看。”
於是,一屋子人又折騰起來,該請人的請人去了,該坐在一邊等的坐在一邊等。
跳大神兒是發源於東北遼源黑土中的薩滿巫教文化,是一種活人與死人邪祟溝通的方式。
說得具體一點就是集中祈福,除邪,請願,治病爲一體的迷、信活動。
跳大神的人打扮怪異,帶着猶如京劇似得面具,手拿着單面鼓,腰裡還繫着腰鈴,跳起來鼓鈴叮噹響,伴着嘴裡的唱詞煞是熱鬧。
只是可憐了願兒那個僅有滿月大的孩子,好不容易睡着又被人吵醒,之後捏着鼻子灌下一碗合着符紙灰的涼水。
隨着大神上下左右的跳動,哭了好一會兒,才漸漸沒了聲音。
願兒在奶孃懷裡哭,童汀蘭就被丫鬟扶着站在一邊哭,整個宋府鬧騰的就連住在靜安園的奚術塵都聽到動靜,就更別提本就距離這裡不是很遠的莊千落。
千城覆本就喜靜,這會兒被折騰的頭都疼了,最後乾脆閉上眼睛,眼不見心不煩。
一直折騰到後半夜,大神才領了銀子下去。
宋老夫人上前看了看,已經恢復正常臉色,只是哭累了睡着的孫兒,這才疲倦的讓丫鬟扶着自己,想要回去休息。
沒想到,宋老爺卻阻止了她:“還是讓人去弄些夜宵吧!大家都折騰了大半個晚上,不吃點東西怎麼行?”
宋老夫人精神有些不濟,卻也不好駁了當家的的面子。
於是幾個人就去了童汀蘭院子裡的偏廳,沒一會兒飯菜上桌,一家四口就默默的吃着東西。
快到吃完之前,宋老爺突然吩咐身邊的丫鬟:“上熱茶。”
“是!”丫鬟領命下去,宋老爺的視線卻轉到宋老夫人那裡。
宋老夫人先是一愣,之後悄悄收回視線,接過丫鬟遞來的手帕,輕輕擦了擦嘴角,然後偏頭對童汀蘭說道:“汀蘭,娘知道你擔心願兒,可是你老這樣上火發愁,也不是解決的辦法啊!唉!要知道,咱們都是一家人,無論發生什麼事兒,我們都會陪在你身邊的,你千萬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娘和你公公,還指望着你和遠喬,再爲我們宋家添子增孫呢!”
童汀蘭本就因爲擔心孩子吃不下東西,如今一聽宋老夫人這話,立時就把手裡的筷子放下了。
先是愣愣的看了宋老夫人一眼,好半天才故作嬌羞的回話:“婆婆,瞧您說的。願兒纔剛落地多久?還沒得到足夠您和公公的寵愛呢!您就掂心着其他的孩子,這要是願兒知道,還不得怪您老偏心吶?”
宋老夫人滿意的點點頭,好不容易露出一個笑容,一改之前的惆悵:“就算是小孩子,也會希望有個人給他做伴的!這兄弟姊妹啊!年歲不能差得太多,最好相差一到兩歲,這樣上學和玩耍都能在一起,感情纔會好啊!遠喬,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被點到名字的千城覆擡眸,冰冷如昔的目光,淡漠的回答:“一個就夠了!要那麼多幹什麼?操心。”
宋老爺一聽這話不高興了,將臉拉下來,氣鼓鼓的道:“多子多孫多福氣!你這孩子平日不喜歡多話就算了,居然連天倫之樂都嫌麻煩?真不知道你的腦子到底都裝了什麼,居然性格怪癖成了這個德行!”
童汀蘭一聽宋老爺罵千城覆,趕緊開口道:“公公,您老消消氣。遠喬的意思是,要把一個孩子培養承認,需要花費大人太多的精力。聖人不是也說:養不教父之過嗎?他是想多疼願兒一點,畢竟願兒是他第一個孩子,這份心情也不難理解。”
正好丫鬟們將茶水端來,陸續的端上桌子,宋老爺也就只是一哼,沒有再多說什麼。
千城覆彷彿看不出來宋老爺在生氣一般,放下筷子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之後站起身說道:“我吃飽了!”
這就是要走了!
宋老爺一時盯着千城覆,這會兒聞言立時擡手拉住他,然後一個用力將他按回到椅子上,老臉明明氣得要抽筋一般,卻還是忍住脾氣,好言相勸道:“遠喬,願兒現在正在生病,你這個當爹的不在身邊照看,像什麼話呢?孩子是你和汀蘭兩個人的,你怎麼能老是讓她一個人操心費神?你看看外面,眼看着天都要亮了,今天我做主,你哪裡也不許去,就老實的陪着汀蘭,照顧願兒!”
宋家的一家人都想讓千城覆入戲,讓他以爲自己就是宋遠喬,這一點自始至終,千城覆都是明白的。
如今見宋老爺非留他下來,千城覆也沒有再動。
宋家的人心裡有譜,他的心裡更是有自己的計劃。
另一邊,宋老夫人見千城覆終於坐下,看樣子也是打算聽宋老爺的話,今天不離開了。
她就端起童汀蘭面前的茶,對她說道:“汀蘭,遠喬會留下來陪你的。你也喝茶漱漱口,然後早點歇着吧!”
童汀蘭接過宋老夫人遞過來的茶杯,很乖巧的喝下去一口,也就是那麼一口,她微微動了一下眉頭,小聲的問丫鬟:“你們在茶裡放了什麼?怎麼有一股子怪怪的苦味?”
去端茶的丫鬟聞言站過來一步,輕聲流利的回答道:“回少夫人的話,這是老夫人今天下午,特意吩咐奴婢泡給您的苦丁茶,說是要給您去去火氣,養養身體。”
宋老夫人也在此時拉過童汀蘭的手,雙眸慈愛的看着她,繼續說道:“從你懷孕起到現在,已經十個月沒喝茶,我又冷不丁給你換了苦味甚濃的苦丁茶,想來你一定喝不習慣的!不過這茶對身體好,你可不能挑剔,一定要都喝了。”
自打童汀蘭進門,宋老夫人對她就是很好的,這會兒見婆婆如此照顧自己,童汀蘭自然沒有多想,端起茶杯就捏着鼻子把一杯茶都喝下去了。
千城覆會醫術,鼻子又相當的好使,所以即便童汀蘭坐的離他有些遠,他卻仍舊可以若有似無的聞到一些味道,忍不住蹙緊了眉頭,來回看着宋家二老。
之後宋家二老絮絮叨叨又說了一堆廢話,足足有半個多時辰以後,纔回去自己的院子。
千城覆邁步向外面走,童汀蘭眼神有些迷離的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站起身對丫鬟揮揮手,就一個人跟着千城覆出了偏廳。
“官人,眼看着天就要亮了,不如爲妻給你安排個房間,你就對付休息幾個時辰吧!”童汀蘭體貼溫婉的聲音,就像貓撓一般醉人。
誰知道,今天千城覆居然一反常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周圍沒有其他人,童汀蘭又出了月子,這會兒居然主動一把將她摟進懷裡,單手擡起她小小的下巴,說話帶出來的熱氣,在不清楚的晨曦之中,吐着淡淡的白霧道:“你我本就是夫妻,我來你的院子裡住,哪裡有睡其他房間的道理?今個兒我哪兒也不睡,就睡你……的屋子了!”
這話說得,那真叫一個給力啊!
別說童汀蘭這樣一個經歷過人事的少婦,估計就算是懵懂無知的少女,也知道他開的這個玩笑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童汀蘭羞得臉色通紅,卻無一點意外的看着千城覆。
剛纔宋老夫人說了不止一次,要她和千城覆再生一個孩子的話,這就是他們早就預定好的暗號,就是在告訴童汀蘭,他們給千城覆下了藥。
如今看來,這外國來的藥力就是猛啊!
她明明看到千城覆只喝了一口,這才半個時辰而已,千城覆就一反常態的接近她,看來離促成他們的好事,應該不遠了!
童汀蘭擡頭望着千城覆俊美非常的容顏,雙眸都透着開心的愛慕之光,有些羞澀的微微點點頭,任由千城覆一把將她抱起來,然後大步向她的房間走去。
※※※
外面吵了大半個夜晚,莊千落卻是蒙着被子呼呼大睡一整個晚上。
一直到天都亮了,她才從被子裡坐起來,先是伸個懶腰鬆鬆筋骨,緊接着卻是雙手握拳捶了捶後腰。
城裡的宅子什麼都好,可是這種富裕人家,非要在大東北學人家南方睡牀的習慣,卻是她萬般不敢作假恭維的。
雖然牀、上鋪着厚厚的被褥,屋內又燃了兩三個碳盆,奈何這種裝備和火炕一比,那就是全數廢材,又浪費又不舒服,她是真的不喜歡!
還是火炕睡起來舒服啊!
又解乏又暖和,懷念啊!
“叩叩叩!”她還沒下牀,就聽到門板傳來規律的敲門聲。
“誰呀?”這麼一大早?
一個妖媚無敵的聲音,自門口傳來:“千落,是我啦!太陽都曬屁股了,你怎麼還不起來啊?我來找你去放紙鳶的!”
放紙鳶?
莊千落無語的翻個白眼,無數怨念幾乎都把屋子佔滿了。
可是她欠奚術塵的人情,就算再不情願,她也必須去面對他。
所以,她很快下了地,邊開門邊說道:“這大冷天的,你身體又不好,放什麼紙鳶啊?”
門板被推開,奚術塵那張雌雄莫辨妖媚無敵的俊顏,就帶着嬌滴滴的笑容映入她的眼簾。
“飛雪配紙鳶,多有情調啊?走!咱們放紙鳶去!”奚術塵邊說邊去拉莊千落,幾乎是連一點機會,他都沒有給她,就拉着她向外跑。
莊千落再一次在心底感謝,她那個手巧的親孃莊母,如果不是她給自己做了一件超級厚實暖和的棉襖,只怕是真的受不,奚術塵這般不由分說的折騰,非凍死在這三九天不可。
奚術塵今天似乎是真的很開心,拿着一個用金線描繪栩栩如生的蝴蝶,在一處空院子裡就放了起來。
莊千落原本還興致缺缺只是敷衍奚術塵,可是當他把那隻十分漂亮的金蝴蝶紙鳶放起來的時候,她立時就來了興趣,和奚術塵爭相搶着線軲轆。
可是誰知道,好景不長,才放了不到一刻鐘。
奚術塵就又去搶,莊千落手裡的線軲轆。
他的手纔剛剛碰到線,那隻紙鳶就突然掙脫線軲轆的束縛,嗖的一下落到另一個院子裡去。
“呀!怎麼會掉下去呢?哎呀呀!放的好好的,我還沒放夠呢!不行,我要去撿回來!”奚術塵滿臉的惋惜,急的直跺腳,看樣子也是非常喜歡這個紙鳶的。
莊千落向紙鳶掉落的院子看了看,有些不贊同的道:“還是別去了!那個院子,是宋夫人的院子,你進去不合適吧!”
上次她爲了找吃的,當時就誤闖過童汀蘭的院子,所以她十分清楚紙鳶掉下去的地方住着誰。
奚術塵吃驚的頓了頓,卻是堅定的說道:“我又不是進屋去,怕什麼男女授受不親?走!我們趕緊撿回來,繼續放!”
說完,他又拉起莊千落的手,向童汀蘭的院子跑。
莊千落想掙扎開,奈何敵不過奚術塵的力道,唯一能用的嘴巴,只好馬上開啓,勸道:“要不找個下人進去吧!你我這樣闖,不好的!”
奚術塵腳下的輕功,那絕度不是蓋的,就在莊千落說出這句話後,他就已經帶着莊千落進到童汀蘭的院子裡,這下莊千落想怎麼抗議,也都無效了!
“紙鳶在哪兒,你去撿回來!”到了童汀蘭的院子裡,奚術塵卻是一把將莊千落推進去,他自己則是站在門口。
莊千落無語的瞪了他一下,轉頭看了看那隻紙鳶掉下去的位置,似乎也明白爲何奚術塵又突然打退堂鼓。
誰叫那隻紙鳶掉的位置不好,居然不偏不倚正是童汀蘭臥室的門口呢?
宋老爺就算再恭敬他,也不可能讓一個男人,跑到自己兒媳婦的門口去啊!
“唉!”莊千落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帶着滿滿的怨念,邁步輕聲向童汀蘭的門口挪去。
現在時間還早,她是真的不想打擾到童汀蘭休息。
奚術塵眯起冰藍色的眸子,盯着小心翼翼靠近的莊千落,在心底冷冷的笑。
千城覆,就算你恢復記憶了又怎麼樣?
有悉記商行經營的獨家秘藥,又和童汀蘭進了一個屋子,就不相信你能忍得住,不碰童汀蘭。
只怕現在的你,正在和童汀蘭翻滾吧?
莊千落走得那麼近,怎麼可能聽不到你們的聲音?
只要莊千落知道,你和童汀蘭在一起,就算你恢復了記憶,莊千落也不會原諒你,你也只能和莊千落失之交臂,莊千落依舊還是我的。
奚術塵在心底打着什麼主意,莊千落自然不可能知道的。
現在的她只知道,要趕緊撿起這隻紙鳶,別打擾到童汀蘭休息。
可是誰成想,她纔剛剛走到門口,手還沒來得及碰到紙鳶,就聽到屋裡傳來,一個她絕對不相信的聲音。
“汀蘭,這樣可以嗎?”我靠!這個時辰,千城覆怎麼會在童汀蘭的房間裡?
莊千落去撿紙鳶的手立刻頓住,下一秒,她就想也不想的,上前緊走幾步,伸手推向童汀蘭房間的門。
“嘩啦!”很大的一聲響,可見莊千落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
奈何就算她這樣用力,門依舊沒被推開,想來應該是從裡面插着門閂的。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上了門閂,幹了什麼好事,還用說嗎?
熱血再度在腦袋頂上爆棚,莊千落連個聲音都沒發出來,直接掀起裙子擡起右腳,緊接着就是用盡全身力氣的一踹。
“咔嚓!”童汀蘭屋內的門閂,就被莊千落直接給踹斷,兩扇門板悲催的應聲打開,莊千落就如同一陣寒風一般的衝了進去。
屋內的光線不是很好,又沒有燃着蠟燭,有些灰濛濛的光線還是從外面雪地,折射進來不甚明亮的太陽光。
奈何就算視線再不好,莊千落也可以看到,地面上凌亂散落的衣服,還有半撂下的紗帳,以及牀裡的兩個人。
童汀蘭上半身只穿着紅色的肚兜,錦被蓋在腰部以下,而她整個人就趴在千城覆的懷裡。
至於千城覆,則是半倚在牀柱上,身上雖然還穿着裡衣,可是看上去臉色潮、紅,曖、昧不清的模樣,還用問到底幹過什麼嗎?
莊千落如遭雷劈的站在地上,腳下像生了根一樣,只能站在原地不動,傻傻的望着牀裡的兩個人。
而此時,千城覆則是蹙着眉頭,看着地上站着的莊千落,一言不發到連一聲都沒吭。
倒是童汀蘭一改端莊的大家閨秀模樣,撩撥起眼皮,對她得意一笑:“妹妹來得早啊!只是官人還沒起牀,想來也沒精力讓你服侍了!你今天啊!是白來一趟了!”
我靠!
這是什麼話?
簡直比青、樓裡的女人還不要臉好嗎?
莊千落氣得死死咬着下脣,瞪着他們兩個一言不發。
她真的很想閉上眼睛,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夢,是夢啊!是夢啊!
否則,她怎麼可能一直告訴她,只愛着自己,還沒有過去記憶的千城覆,居然和別的女人睡在一個牀?
肯定是做夢,否則不會她都已經到了,千城覆卻根本沒有一絲表情,好像她是個可有可無的人,根本沒有一丁點像她解釋的機會。
可是解釋了又怎麼樣?
她可能相信他嗎?
若他告訴她,一切都只是個誤會,所以誤會到了童汀蘭的牀、上,想來她只會瞧不起千城覆,更加恨她罷了。
就在此時,奚術塵終於衝了進來,看到這一幕,十分的滿意,臉上卻要裝出憤怒,走到莊千落的身邊,擡手指着千城覆的鼻子,氣鼓鼓的罵道:“宋遠喬,你能不能不要這樣不要臉?你前天接走千落的時候,可不是這樣對她說的!千落,如果你知道,宋遠喬已經跟童汀蘭在一起,你還會回到他的身邊嗎?你現在就告訴他,你已經不愛他了!不要他了!”
奚術塵尖銳的嗓音,倒是讓震驚無比的莊千落回過神來。
可是回過神來的莊千落的反映,卻再次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她居然向前跑了過去,然後一把拉住盤在千城覆脖頸上,童汀蘭的手,一個用力直接把她連胳膊帶身體,都從千城覆的懷裡掀翻出去。
“滾!別用你的髒手碰他!”莊千落的咆哮絕對是驚天動地,若不是隨着她高聲的聲線,有滑落下去的淚水,只怕沒有知道,她此刻的心到底碎成了什麼樣子。
千城覆還藏在被子裡的手,忍不住握成了拳頭,可他就是沒有動地方,更是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無論莊千落的淚水怎樣滾落,他似乎都可以視而不見,卻也不見他看一眼,狼狽不堪的童汀蘭。
莊千落種田幹活練出來,手上是有把子力氣的,再加上狂怒失去理智,用力甩童汀蘭那一下絕對不輕。
童汀蘭緩了足足有一分多鐘,纔算順過來這口氣,第一個動作就是拉過被子,蓋住自己的身體,畢竟屋子裡不止他們三個,還有一個奚術塵在,她怎麼也不能把自己半、裸的身體,給奚術塵看去啊!
蓋好了被子,童汀蘭才轉頭對千城覆,哀聲委屈的添油加醋道:“官人,你看看妹妹啊!她在你的面前,就敢對我這個姐姐如此下手。若是你不在爲妻身邊,她還不得拿刀殺了我嗎?”
她還真敢!千城覆在心底肯定童汀蘭的眼光。
莊千落目瞪欲裂的看着童汀蘭,咬牙切齒用力點頭的道:“好!好啊!這是你教給我的,否則我還真就給氣忘記了!刀!我現在就拿刀殺了你!敢睡我男人?我現在就要了你的命!”
莊千落說罷,四處尋找能殺人的東西,奈何童汀蘭的房間裡,怎麼可能有刀子呢?
最後,莊千落把視線落在,童汀蘭平日繡花用的一把剪刀上。
操起來之後,她滿滿用力就直接刺向童汀蘭的心口。
這一下,真是可見莊千落到底有多恨童汀蘭。
下手到底有多狠的程度,會武功的千城覆和奚術塵又怎麼會不清楚呢?
她是真的想取童汀蘭的性命,哪怕是讓童汀蘭多活一分鐘,她都覺得忍不了!
奚術塵匆忙去擋,他想要莊千落的人,更想要造紙術,所以他絕對不能看到,莊千落變成殺人犯啊!
奈何,莊千落的手,還是被就在她手臂下的千城覆給握住了。
“千落,別這麼激動!”千城覆也是急了,這會兒清冷的眉目裡,總算有了一份屬於人的情感。
莊千落用力推了好幾下,都無法從千城覆的手裡逃脫,死死瞪着千城覆,怒吼道:“什麼叫做激動?我告訴你千城覆,我第一個要殺的人是童汀蘭,第二個要殺的人就是你!”
本來應該是嚇人的話,誰知道千城覆卻是忍不住彎脣笑場了!
莊千落氣得用另一隻手,狠狠的捶向他的肩膀,狠聲道:“你笑什麼笑?別以爲你會武功,我就殺不了你。我告訴你,千城覆,你膽敢敢負我,我就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哪怕玉石俱焚,我也會跟你同歸於盡!”
千城覆餘光瞥了一眼,已經進門的宋家二老,至此所有關係人都已經到齊,他自然沒必要再繃着了!
“敢愛敢恨!千落,這就是我最愛你的一點。”說罷,千城覆手腕一轉,莊千落就乖乖落到他的懷裡,再也無法掙扎半分。
“爲了她們這種人,搭上自己的性命,犯不上的傻丫頭!你乖乖的坐在這裡,聽我好好告訴你事實的真相!”千城覆寵溺的在莊千落的額角輕吻一下,之後再看他們四個人的目光,就變得冷冽狠毒起來。
宋家老兩口,自然是知道奚術塵會帶着莊千落來‘抓、奸’,只是沒想到,莊千落的手裡居然還攥着一把剪刀,站在門口愣了得有半分鐘,宋老爺才攙着嚇得腿軟的宋老夫人進門。
“汀蘭受了傷,去請大夫來。”沒想到,千城覆開口要說的解釋,居然是這個。
莊千落氣得又在千城覆懷裡掙扎,奈何無論她有多用力,千城覆就是不肯放衝動的她自由。
童汀蘭受了傷?
她不就是推了童汀蘭一下嗎?那也叫傷到了童汀蘭?
做了真正的夫妻,果然是不一樣啊!
倒在軟軟的被子上,也足夠他心疼叫大夫的?
莊千落在心底裡罵千城覆,另一邊的宋老爺卻是不敢怠慢。
童汀蘭就在牀裡面,他根本就看不到人,這會兒是真的擔心童汀蘭,就趕緊叫人去喊大夫。
沒一會兒,府裡的大夫就趕了過來。
千城覆抱着失控的莊千落靠邊,溫聲對牀裡的童汀蘭說道:“受傷了吧?趕緊讓大夫給你看看。”
童汀蘭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狠狠的白了莊千落一眼,這才拉着被子扭到牀邊,伸出一直手腕給大夫去看。
宋老爺和宋老夫人,這纔看見童汀蘭其實沒事兒,悔的腸子都要青了,宋老夫人急忙道:“既然汀蘭沒事兒,就麻煩李大夫白跑一趟,不用看了,我們這邊還有事,你回吧!”
李大夫一愣,奈何主人家如此說,他也不好多說其他的話,就轉身要走。
千城覆卻是一把攔住李大夫的路,滿臉好像很擔憂的表情,說道:“既然來了,還是給汀蘭看看吧!千落這丫頭瘋起來,可不是什麼人都受得了的!”
莊千落氣得一手肘撞到千城覆的小腹上。
丫丫個呸的!
現在這胳膊肘拐到外國去了,還真是不把她放到眼裡了哈!
宋老夫人還要補充什麼,童汀蘭卻是無比開心的附和道:“官人說得對!李大夫,那就麻煩你,好好給我看看了!”
童汀蘭可以咬重好好兩個字,就是要向莊千落炫耀,此刻自己贏得到底有多勝利。
“是,大小姐!”李大夫點點頭,就去給童汀蘭號脈。
原本大家都以爲童汀蘭是裝的,是故意對莊千落炫耀,可是誰知道,李大夫越給童汀蘭號脈,眉頭就皺得越深,以至於就連童汀蘭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生了什麼重病。
“李大夫,汀蘭到底怎麼了?”千城覆見大家皆是吊足了胃口,便順着大家的意思,開口去問李大夫。
“嘶~~~這……”李大夫很猶豫的沒有回答,反而換了童汀蘭的一個手,給她繼續號脈。
“李大夫,我到底怎麼了,你快說話啊!”童汀蘭臉上所有的得意和喜色都褪去,這會兒急的都快哭了。
李大夫聞言搖搖頭,終於是鬆開了童汀蘭的脈搏,有些難以啓齒的道:“大小姐,你最近是不是誤食了誰的藥?就在最近一天內!”
宋老爺還沒等童汀蘭回答,蹙眉打斷李大夫的話:“你胡說什麼?汀蘭是宋家的大少奶奶,又剛生完孩子,大家顧着她的飲食都來不及,怎麼可能誰把藥物誤給她服下?你自己醫術不行,就別在這裡胡咧咧,出去!”
居然是直接趕人?
這要是其他的大夫,只怕早就氣憤的沒臉轉身就走了。
奈何,宋府現在所有的大夫,都因爲要換新的下人,讓童汀蘭當初給打發走了。
如今宋家的四個大夫,都是童汀蘭從自己孃家那邊請過來的,尤其是眼前這位李大夫,可以說是從小看着她長大的,否則也不會開口閉口都叫她大小姐而非大少奶奶。
見公公這樣喊人,精明如童汀蘭,自然察覺出裡面有些不對勁。
一把拉住李大夫的手,根本不顧宋老爺到底什麼臉色,直接問道:“李大夫,你是看着我長大的,這麼多大夫裡,我最信任的就是你的醫術。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我到底怎麼了?”
李大夫來宋府時日短,哪裡可能知道他們主人間的這些秘密?
也只當是她們妻妾(他和所有下人一樣,都認定莊千落是千城覆的妾侍。)鬥爭,所以自己誤食了對方的藥物。
無奈的嘆息一聲,他也只能委婉斷斷續續的說道:“大小姐,一天之內,你應該是服下過斷子湯。只怕……只怕這以後……”
斷子湯!
光聽這個名字,就知道到底是幹什麼用的。
童汀蘭驚訝的望着李大夫,若不是知道他的底細,對他十分信任,只怕她現在就要趕人出去了!
斷子湯啊!
喝了這種藥,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
這一天之內,她雖然見過很多人,可是吃喝入口的東西有數啊!
又是在自己家,怎麼可能給自己誤食了這種斷送一輩子的藥物?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童汀蘭見目光轉向莊千落,卻又找不到任何疑點。
因爲這一天,她都沒碰過莊千落碰過的東西,更何況是吃喝入腹的東西?
到底是誰那麼狠?
給她喝斷子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