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想明白過來，莊千落一改之前對千城覆的害怕，這會兒慧黠的眸子望着他巧笑，才幾秒鐘就已經樂得眼淚都出來了。
千城覆明顯一囧，然後冷漠的轉過身，背對着她，似乎生氣一般的道：“有什麼好笑的？”
莊千落這才收斂了笑容，無比給面子的沒當面戳穿他，隨意找了個藉口：“你肯幫我出頭，不需要我麻煩。有這種好事，我當然應該笑啊！”
千城覆這才坦然的轉過身來，把那張白紙交給她，解釋道：“按照你說的樣式，我琢磨了許久，覺得紙張不白不細，問題出在原料上。所以我就上了山，尋了好多種樹木。這兩天每樣我都試做，便得出結論。”
莊千落細細的摩挲，看着手中纖維還是有些粗糙的白紙，心底卻是很感動的。
這個傻男人，就只是因爲她的一句話，又費心思又冒險進了山。一天一夜纔回來，肩膀受傷嚴重到現在還用不得力氣。
“劈開？你帶斧子上山了嗎？還是……”莊千落有些心疼的看向他的左肩膀，琢磨着那傷到底是怎麼來的。
千城覆全然不在意的回答：“斧子太慢，所以我就放棄了。”
之後也不等莊千落說什麼，就繼續做着自己對比的總結：“馬尾松、落葉松和紅松，這種針葉木的纖維長，纖維含量高，很適合造紙。只不過色素樹脂較多，不容易慮淨，工序可能會複雜一些。”
“樺木、楊木、椴木、桉木、楓木、相思木，這種闊葉木纖維短，利用率比較低，但是工藝沒有那麼複雜，而且這種樹木在山裡更多，更容易找到。”
莊千落邊聽邊想數着，待他說完，臉色變得有些不好，突然一把拉住千城覆的手，望着只是微微有些紅的手心，心疼的不得了。
這男人把話說得輕鬆，她卻是用心的查着。
他一共說了十種木料，那也就是說，他用這雙手，在一天之內，整整劈斷了十棵樹啊！
就算他是鐵打的手，也經不起這樣的用法啊！更何況是肉做的？
生生砍在樹幹上，要是她，一定疼死了！
“疼嗎？”她咬着脣角，輕輕的問。
千城覆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卻是沒有抽出手，任由她柔軟的小手，輕輕的摩挲。
片刻後，他微微搖頭：“就當練功了。”
其實這些紅印，並非是砍樹留下來的。
砍樹是七天前的事兒，而且用力的地方是側面而非手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是怎麼回事，就連那麼嚴重的刀傷，都沒留下一點疤痕光潔如新，更何況只是用力過度的印子呢？
現在手心裡的痕跡，是他這兩天不停改進造紙配方磨得。
他本就沒想讓莊千落知道，即便現在被她看見，他仍舊不想她心疼。
“明天和奚術塵去談紙張的合作，你有什麼打算？還準備像和田胖子他們談方便麪一樣嗎？也想要分成？”爲了讓她分心，他連忙打岔。
莊千落想了想，搖搖頭：“說到底，方便麪只是一種可有可無的麪食，或許有人會很喜歡，可也達不到瘋狂的地步，只是鑑於攜帶和實用方便兩個特點，纔會緊俏一時。”
“紙張卻不一樣！這種可能顛覆傳統，甚至推進社會進步的東西，一定不能輕率下決定。高端必然會造成流通困難，流通困難就會造成難以改良，這對人類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而且我最初想到把造紙開發出來，爲的就是方便生活，減輕學子的負重。大多數學子出身貧寒，根本買不起不敢用。所以，我最大的要求就是，紙張上市的價格不能太高！”
莊千落最後的一句話，當真說得千城覆愣住了。
他還以爲，這滿腦子都是錢的小女人，一直緊追着紙張的進度，爲的就是賺錢呢！
畢竟，莊家的情況，誰都清楚。
沒有底子負擔又大！
最最需要的東西就是錢。
可是如今，她發明出了那麼好的東西，第一件事告訴他的，居然是不要暴利，要全民推廣？
他是不是聽錯了？
“那你覺得多少合適？”千城覆有些將信將疑的問。
莊千落轉動着慧黠的眸子，算道：“現在普通的竹簡，一卷二十頁需要一百二十文。木簡二十頁裝，需要七十文。而一張你手裡大小的白紙，正常書寫的話，差不多和二十頁的竹簡相同。那麼這麼大一張的白紙，那就定價爲六十文吧！”
“六十文？紙張的製造，可是比木簡和竹簡，繁瑣許多倍。時間和人工算起來，比竹簡複雜上兩倍不止。你這樣定價，還有的賺嗎？”這價格實在是讓人太意外了。
千城覆最近兩天都在反複製作白紙，對於造紙工藝可以說比莊千落還要了解，所以這世界上，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紙張的可貴性，自然也就更加不能接受這種低到無法想象的價格。
莊千落咬着脣角想了想，還是堅持己見：“其實細細算起來，紙張的製造用料，比直接的木簡少了許多，這就是中間最大的利潤。”
“而且現在的木簡和竹簡，定價確實太高了！一戶人家，想供孩子去讀書，實在是太困難。不僅束脩貴的嚇人，這些最常見的用品，更是價格高得離譜。”
“如果這個世界，書本的價格低廉的就像買幾斤苞米麪，束脩的費用也可以普通到大衆水平。那麼人人都可以讀書識字，人人都可以懂道理講文明，豈不是更好嗎？”
“雖然我一個小小的村姑改變不了什麼，但是我希望，在我能力範圍之內的，盡力去做。讓更多寒門出身的學子，能夠減輕家庭的負擔，這不是更好嗎？”
千城覆驚訝的聽着莊千落的話，就算現在的他失憶了，他也可以保證，這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聽到如此悖逆時代的言論。
他的小女人，哪裡是什麼普通的村姑？
如此胸懷天下，處處爲大家着想的善良，就算是宮裡養尊處優的皇后娘娘，只怕也沒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