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良,姐去哪兒了?怎麼晚飯都沒出來吃?是不是生病了?”霍訪冬剛放下飯碗,已經是第五遍詢問這個問題了。
杜風良搖搖頭,趕緊換了一種方法回答,免得自家媳婦聽膩了:“可能又想到什麼點子,所以在書房裡不想出來吧?沒事兒,你放心!一會兒我就去給姐送糕點去,呃……姐夫在家呢!好像用不到我去獻殷勤,嘻嘻!”
杜風良說着說着,一擡頭就看到千城覆早就不在座位上,這纔想起來是自己多事了!
莊千落不吃飯,比霍訪冬和杜風良還心急的可還有人呢!
莊母見他們兩對感情如此之好,心底自然開心極了,慈愛的望着他們倆,忍不住抿起脣角跟着輕笑。
莊千落在書房裡,一直提筆急急的寫着什麼,就連千城覆端着香氣四溢的飯菜進門,她都完全沒感覺到。
千城覆將飯菜先放到一旁的方桌上,走到她的身邊,望着桌子上一疊疊小字,微微蹙了蹙眉頭,輕聲問道:“這些都是什麼?”
突然的聲音嚇了莊千落一跳,好在她的心臟能力還不錯,恢復過來後,擡頭看了自家男人一眼,認真的回答:“我想開些別的店鋪,這是之前就說好的成衣鋪,這些樣子是我之前閒着無事畫的,總算可以派上用場了。至於你現在看到的這些紙,是我想建一個玻璃廠的構思圖。你給我看看,有沒有東西,是這個時代沒有的!”
“玻璃?那是什麼?”莊千落滿嘴新鮮詞,千城覆自然是無法理解的。
就知道他不懂!
莊千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高興個什麼勁兒!反正能知道一些千城覆不知道的事兒,她就是覺得驕傲,就是覺得這樣才和無所不能的千城覆是平等的。
擡手指了指窗戶上的窗紗!
呃!這個時代因爲沒有紙,所以木格里用的都是窗紗,只不過這裡的窗紗,和我們所知道的那種防蚊子的不太一樣。
是類似於半透明的棉布,平日裡防風效果還算是不錯,到了冬天的時候特意多糊幾層,加一些油,勉強可以代替窗紙!
“簡單的說,玻璃是一種經提煉過的石頭,完全是透明的樣子,安在窗框上絲毫不影響視線。對比窗紗最明顯的優點,就是視野寬闊,防風效果特別好,而且結實!只要不刻意去打碎它,大概用上一百年,玻璃也不會自己破損的!”
經過發展造紙術,莊千落越來越覺得自己有能力做出其他的東西。
想來想去,她這個地質學的博士,最應該爲這個時代百姓製造出來的,就應該屬玻璃吧?
嘻嘻!玻璃的配方,她可是記得一清二楚啊!
千城覆聞言吃驚不小,一雙清冷如月輝的眸子,幾乎全數被訝異所取代。
憋了半天,他才能張開嘴,無奈的說道:“千落,有的時候我真的很想去你所說的那個現代去看看。看看你們那裡的人,到底都生活在什麼樣的環境裡。怎麼會知道,那麼多匪夷所思的東西?你的那個時代的創意,真的好奇怪哦!”
“……”這就奇怪了?如果千城覆看到飛機大炮,衛星上天,那他是不是會嚇得暈倒,覺得自己神經錯亂了?
忍着不停抽搐的脣角,莊千落無所謂的聳聳肩膀:“凡是有利必有弊,若是你到了現代,或許呼吸第一口空氣,就會瞬間被毒死吧?尾氣超標!霧霾嚴重到可以製造磚塊,那種地方,其實也沒什麼值得留戀的!現在多好!藍天白雲青山綠水,人與自然和諧存在,完美啊!”
誰知,莊千落明明是隨便說說的話,倒是讓他鬆了一口氣!
在千城覆的心裡,那個叫現代的地方,簡直猶如天堂一般。
他是真的有些害怕,莊千落哪一天受夠了這裡的落後,就會想辦法回去那個他都不知道的現代!
其實這份擔心,和莊千落不希望他恢復記憶,都是一樣的!
他們都希望可以陪伴對方一生一世,自然會莫名對無法控制的未來趕到恐慌!
愛,無論男女,皆是一樣!
莊千落並不是很理解千城覆一瞬間的萬語千言難開口,只是見他似乎走神了,便急不可待的追問:“你看看,這些東西可能找全?如果能的話,買地建廠的事兒,就讓東宮珏一併和葛大爺談了吧!”
千城覆回神,低頭認真的看着莊千落給他的紙,片刻後放下,想了想,說道:“紙張的事兒,已經鬧得奚術塵紅了眼睛。若是這玻璃再上市……其實咱家現在的日子,過得也不錯,你何須還如此操勞呢?”
莊家如今能安穩的過日子,千城覆到底在背後做了多少,他是不會告訴莊千落的,保護家庭是男人的責任,他做多少都甘願。
現在唯一讓千城覆擔心的,則是如果莊千落造出太多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東西,引得朝廷注意,那麼他身份曝光的可能性就會更多。
今天之所以影衛會冒着被莊千落髮現的危險,也要跳進河裡將他原來衣服的碎片撈起來,就是防着有人順着這個線索,找到千城覆。
皇子衣服所用的料子,怎麼可能是哪裡都能見到的?
他隱藏了那麼多,付出了那麼多,爲的就是可以和她安穩過日子,怎能爲着銀子而暴露呢?
所以,千城覆是一丁點都不願意,莊千落再想出什麼點子,造出驚世的東西。
但是這個原因,千城覆不能開口,莊千落自然也無法知曉!
莊千落只知道,她現在要努力成長,要賺更多的錢,只有自己有實力了,她纔不會在未來,被千城覆真正的家人所嫌棄。
“相公,玻璃的生產和紙張一樣,除了賺錢之外,我還是想造福這裡的百姓的。而且隨着金錢的積累,我們也可以培養自己的實力,到時候別說是奚術塵,就算是首富來了,他也根本無法奈我何!你就別擔心了!”
說到最後,莊千落給了千城覆一個安心的眼神,然後調皮的一把將千城覆手裡寫滿材料的紙張抽回來。
千城覆已經看過一遍,並沒有對材料提出疑問,這自然也就說明,她需要的東西這裡都有,所以現在誰也攔不住她,她必須要趕緊建廠。
千城覆還想繼續勸她,她卻搶先一步繼續認真說道:“建廠的事兒,你就別跟着操心了。我這裡有東宮珏,還有盧大虎,再過幾個月,訪冬也能來幫忙。現在唯一要你準備的,就是你明天要騰出時間,陪我去一趟靈佛寺!”
“靈佛寺?幹什麼去啊?”千城覆十分不明白,莊千落爲何要在這麼忙的緊要關頭,要跑那麼遠的路,去彩石郡的靈佛寺幹什麼?
莊千落神秘兮兮的一笑,勾住千城覆的脖頸,用力擡起腳尖,在他薄薄的脣瓣兒上輕啄一下,得意的道:“秘密!”
莊千落上一次去靈佛寺,是陪着宋夫人祈福,實際上就是宋夫人爲了讓她提前知道千城覆變成了宋遠喬。
而千城覆第一次去靈佛寺,是答應童汀蘭,爲她腹裡的孩子祈福。
但是這一次,讓千城覆沒想到的是,他第二次來靈佛寺,爲的幾乎是和第一次一樣的理由。
唯一的一點不同是,童汀蘭當時肚子裡有孩子,而莊千落是爲了孩子而來的!
說起來,莊千落和千城覆成親,也已經一年多了,雖然倆人中間分開了差不多四個月,可是在一起的日子卻更多。
每天夫妻恩愛,倆人都沒少努力,可是偏偏……
莊千落跪在送子觀音面前,十分虔誠的叩首,默默唸着經文,越念越覺得心裡堵得慌,不知不覺淚水就滑了下來。
因爲不是佛教聖日,整個大殿空空蕩蕩的,千城覆因是個男子,被阻擋在前殿等候,唯獨只有一個,自打莊千落進門,他就閉目敲木魚的老和尚,自始至終都未睜開眼睛,一聲一聲的敲着,聲聲入耳讓人心安。
或許是因爲自己想要孩子,還未來得及身爲人母的莊千落,便更是思念遠在二十一世紀的父母,越想心裡越堵,沒一會兒的工夫,便是淚流滿面心底痛苦。
卻沒想到,就在她失聲痛哭之前,那個一直敲着沐浴的老和尚,突然開口說道:“女施主,緣起緣滅皆由天定,既來之,戀之,又何必自苦之?”
淚眼朦朧的莊千落回頭,驚詫的望着仍舊閉目,眉須皆白看上去最少有百歲的老和尚,實在不知道應該和他說些什麼。
老和尚穩穩的坐在蒲團上,右手微微擡起,再度輕輕敲在清脆的木魚之上,隨着一下一下宛若敲擊莊千落靈魂的聲響,輕聲繼續道:“既來了,便是原處無可挽留。既戀了,便說明你與他有緣。緣分猶如潮汐,你抗拒不了他的到來,也無法阻擋他的離去。還請女施主將心中糾纏看得淡一些,珍惜眼前人,纔是最重要的!”
莊千落不敢置信的看着老和尚,張了好幾次嘴,才能試探性的問道:“大師……知道我從何而來?”
這一句話,倒是說得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微微一笑,雪白的鬍鬚因爲笑意顫動,倒是真應了那句面由心生!
“世間萬物,皆是從來處來,到去處去,殊途同歸,有何區別?一切都不過是女施主自己太過在意罷了!”如此超然灑脫,難怪他可以活到這麼大的年歲。
莊千落聞言瞬間喜上眉梢,就連眼眶裡的淚水,都瞬間被她憋了回去。
看來,她今天是真的遇上高人了!
那麼,難住她最重要的問題,想來這位得道高僧,應該也可以知曉吧?
“大師!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到底什麼時候能有孩子?你看我來送子觀音殿跪了這麼長時間,就是爲了這個問題而來的!求求你,一定要告訴我啊!”既然老和尚連眼睛都不睜,就知道她是穿越而來,爲前世糾結的人,那麼他也一定可以看出來,她現在急着要一個孩子啊!
所以,她急匆匆的問出口,就是爲了得到一個準確的答案。
她是真的真的,太想要一個和千城覆的孩子了!
老和尚聞言繼續笑着,之後輕輕搖搖頭,回答:“這世上,夫妻是緣,朋友是緣,冤家是緣,母子更是緣。若是緣分未到,只能說明世人修得還不夠!”
“那我到底要怎麼修,才能修出孩子來?是需要給寺廟添香油錢嗎?只要大師開口,只要我能出得起,多少我都願意給的!”如果不是之前老和尚看出來,莊千落是個未來人,那麼她現在一定會覺得,是自己遇上了騙子。
可是如今,老和尚說什麼,她都會相信。
因爲老和尚,真的太神了!
老和尚搖搖頭,回答:“世人以爲給佛祖送香油錢,是因爲佛祖看重凡塵俗物,其實佛祖要凡塵俗物做什麼呢?看得,不過是世人的真情真意罷了!”
不要錢?
那到底什麼叫做修啊?
莊千落急的眉頭緊鎖,都快要直接搖晃老和尚,要他說得通俗一點,簡單明瞭一點。
可是面對如此厲害的得道高僧,莊千落是真的不敢冒犯,所以無論她怎麼急,也只能繼續等着老和尚開口。
然而面對她的等待,老和尚卻根本沒有回答。
相反的,老和尚突然放下手中的木魚,站起身就朝後殿走去。
“大師!請恕弟子愚昧!還請大師指點迷津!”沒有得到答案,莊千落怎麼可能放他走?
這會兒一聲急急的請求,之後就跪在蒲團上,不停的給老和尚磕頭。
之前還笑眯眯的老和尚,此刻板着臉重重一嘆,邊走邊丟下一句話:“緣起緣滅,皆是因果!”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莊千落都快把這八個字在腦海裡背爛了,也是沒想通。
所以,她就一直虔誠的跪在送子觀音的面前,不停思考着這八個字。
只是,有關因果什麼的問題,她倒是突然想起一件。
還記得,她剛剛穿越到這具身體裡的時候,她的靈魂和這具身體根本就不合,再加上持續不退的高燒,她差點沒連續掛兩次。
後來還是因爲太餓了,她才從牀、上爬起來,跌跌撞撞的向自家田地裡走。
再之後,她就遇到千城覆,甚至爲了救千城覆,還落了水。
可是神奇的是,即便她那麼糟蹋自己的身體,不僅沒感冒,反倒讓身體和靈魂融合在了一起。
莫非……
這就是老和尚所說的因果嗎?
因爲她做了好事,才能留下來,才能和千城覆在一起,被他寵在手心裡?
慧黠的明眸立時睜開,莊千落歡天喜地的又給送子觀音娘娘磕了好幾個頭!
對!
這就是剛纔老和尚話裡的意思!
世間的萬事萬物都是因果,只有自己多做善事,才能修得子女緣,才能儘快懷上孩子!
想通了,莊千落高高興興的離開大殿,而此時天邊的晚霞都已經出現。
沒想到,她居然在送子觀音像前,足足跪了一天!
回去的路上,無論是遇到小乞丐,還是過路貧苦的百姓,莊千落都大大方方的停車送錢,看的千城覆直忍不住搖頭失笑。
“你在笑什麼啊?我是真的遇到了高僧!不是騙人的!否則這些錢,就不是送給這些需要的人,而是全數進了寺廟的公德箱了!”莊千落挑眉一再重申,自己是真的遇到了高僧!
千城覆好似同意她的觀點,卻又是搖搖頭,淺笑着回答:“是不是,其實都不重要。人做些好事,總不會有壞處。只是讓我覺得奇怪的是,你爲何突然想要個孩子?”
在千城覆的眼裡,莊千落自己還是個孩子,家裡又有杜霽景和杜月美兩個半大的孩子,總歸是不缺人鬧騰她的。
她怎會如此急不可待的,來求什麼送子觀音?甚至就連一句佛家再普通不過的話,都如此深信不疑?
真實的想法,莊千落自然不會說的。
所以她給與的回答,就是做了一個鬼臉,吐吐舌頭後,笑嘻嘻蠻不正經的說道:“多一個人欺負,這樣不好嗎?”
孩子心性!
千城覆寵溺的捏了捏她的鼻頭,倒是什麼都沒說。
要孩子啊!
這還不簡單?
回去多多努力一下,不就有了嗎?
這有何難?
回到金竹鎮的時候,已經是兩天後,本來以爲有東宮珏在,東山腳下又有那麼多地,現在已經一切都準備妥當,就差招人蓋房子了。
然而,事情的進展,遠遠沒有她想得那麼順利。
“批不下來?爲什麼批不下來?”莊千落一拍桌子,上面的茶杯茶壺就是一跳,可見她到底有多生氣了!
東宮珏溫潤如玉的臉上面無表情,回答:“還不是葛寶娟那個女人在作怪?要死要活的要挾葛大爺,就是不肯再賣咱們地!”
東山的土地,有很大一部分,朝廷都劃給了桃園村,這就算是桃園村的財產。
平日裡根本無人有能力購買,所以就那麼放着。
可是一旦把這些土地賣了,那就是全村子人分錢,這麼好的事兒,換做誰,誰都會馬上點頭同意的。
但是偏偏,這裡面還有一個葛寶娟的存在。
莊千落聞言咬了咬牙,一屁股又坐回到椅子上,斂起眉頭轉着慧黠的眸子深思。
東山很大,到底大到什麼程度,別說莊千落不知道,估計一般人都不會清楚。
而東山周圍有很多村子,就算葛大爺不賣,其實買別人的也一樣。
只是莊千落一直想着,把造紙廠和玻璃廠建在一起,這樣也便於管理,纔會讓東宮珏再去找葛大爺。
卻沒想到,經過那天一鬧,葛寶娟不要臉的本事又升級了!
這會兒居然以死相逼葛大爺,不許他賣給莊千落山林土地。
葛大爺那個人不錯,就算杜風良和葛寶娟的婚事黃了,葛寶娟鬧得身敗名裂,他都沒有說出個莊千落一個不字,更是完全沒找杜風良報復。
這樣一個好人,爲啥就會生出,葛寶娟那麼一個混賬玩意呢?
莊千落是越想越想不通,也就更加厭惡這個女人。
東宮珏見她一直斂眉深思不說話,也跟着沉默了一會兒,最後輕聲問道:“要不然,咱們徹底把兩個廠子都搬家吧!找一處好的地方,一次性買下足夠大的土地和林子,然後徹底的重建,這樣也可以除掉所有的後顧之憂!”
他沒說的是,這樣也可以離開葛寶娟那個女人!
如今霍訪冬懷孕了,是有莊家的人看着,還有影衛們保護。
可是未來呢?
霍訪冬和杜風良的孩子會越來越多,哪裡有那麼多精力,時時刻刻的看着呢?
葛寶娟那個瘋女人,若是對孩子們下手,到時候就算殺了她,又能怎麼樣?
一命還一命,從來都不是聰明人會選擇的。
東宮珏說的這些,莊千落也不是沒想過,只是從前缺少金錢,目前又生怕耽誤了賺錢的進度。
審批建造,招工搬家,哪裡可能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若是隨便一耽誤,那就是幾個月,千城覆尋找家人的行動正在進行,哪裡可能給她那麼多時間?
越想越覺得煩躁,莊千落撓了撓額角,嘆了一口氣,對東宮珏說道:“我知道葛寶娟一直到惦記着你,買林子和地的事兒,你就別再去了!我想想辦法,看看誰去合適,不行的話,我就自己找葛大爺談談了!你先回去吧!”
東宮珏輕輕頷首,便真的站起身離開。
他是真的煩透了那個不要臉的葛寶娟,能不去葛大爺家,那是最好不過的。
東宮珏出去後,千城覆一閃身就走了進來,見到自家小女人愁眉不展,露出一個俊美到讓人流口水的笑容,問道:“在想什麼啊?我大老遠就看見你皺着眉頭,連過往的蚊蟲都夾死了!”
說罷,又要去捏她的鼻頭。
莊千落倒是身形很快的躲開,撅着嘴巴鬱悶的回答:“還不是那個煩人的葛寶娟嘛!我就不明白了,我到底是哪輩子欠了她的,怎麼就躲不開這個瘟人了呢?處處要和我做對!恨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