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主僕二人,是吃準了她不知道如何面對奚術塵,所以就連心寬都膽大到,拿奚術塵來要挾她?
莊千落病的渾身每一塊肌肉都疼,此時也是真沒力氣收拾心寬。
沉默一下,她隨便一指其中一碗,無奈的道:“我吃那個。”
“好。奴才這就喂您吃!”心寬樂顛顛的端起莊千落指的那碗粥,就像上午一樣喂她吃東西。
莊千落卻是有些無奈的問:“你這是什麼稱呼啊?”
心寬雖然是奚術塵的小廝,對奚術塵自稱奴才是應該的,爲何從今天醒來,她就發現心寬對她的態度不一樣了呢?
心寬清秀的臉上掛着自然而然的笑意,卻是沒點破的隨意回答:“是主子吩咐的。”
“哦!……聽着真不習慣。”她一個滿腦袋都是人人平等的現代人,還需要時間才能慢慢接受啊!
莊千落這一病就是五天沒起來,期間奚術塵花了大價錢,請了全金竹鎮所有的稱得上好大夫的醫生輪流來看過,最後就連千年老參那種只聽過沒見過的高級貨都拿出來。
上頓燕窩魚翅,下頓猴頭熊掌,明明都應該是虛火上升的高級補品,不知道奚術塵到底想了什麼辦法,愣是讓她吃下去沒有任何不適。
這類東西越送越多,總之能想到的,想不到的東西,他都通通送來給她,心寬則會想方設法讓她全數吃下去。
五天後,莊千落不但病好了,更是胖了整整兩圈,就連皮膚都變得白皙圓潤起來,更是襯得她那雙慧黠的眸子,有了霧濛濛的水光。
怎麼看都不像離開丈夫的少婦,反倒像個終於長成的少女,大有要往亭亭玉立那個方向發展的趨勢。
五天的超級招待,伺候莊千落的都是心寬,奚術塵每天保證出現一次,會和她彙報調查的進展。
卻總是規矩的站在她牀邊上,簡明扼要的與她說完,之後就毫不留戀的走了,彷彿雪夜的告白就是一場夢,根本不存在一般。
第六天的時候,大夫給她號脈結束,一再對伺候再側的心寬保證,她的感冒已經徹底好了,身體健康得都可以上山去打老虎,他才肯放大夫離開。
沒一會兒之後,心寬又託着一個托盤走了進來,將托盤放到桌子上,溫聲的對她稟報:“莊姑娘,主子吩咐,你的身體好了,就可以洗澡換衣服。這是主子給你準備的衣服,一會兒浴水也會送進來。奴才在外面守着,有什麼吩咐你喊奴才就可以。”
“嗯。”就算外表再正常,莊千落的心情仍舊還是原來那個,所以回答的有些悻悻。
心寬俯身行禮,之後就去門口守着。
一刻鐘之後,就有下人將浴盆和熱水都送進來。
莊千落愣了愣,起身去閂門,放下厚重的簾子遮擋,之後就去屏風後沐浴。
她這幾天連續發燒,身上早就粘噠噠的,也就迫不及待想要洗個澡。
可是這一脫衣服,就連莊千落自己都驚訝了。
奚術塵到底都給她吃了什麼啊?
五天養病的時間,不僅讓她胖了兩圈,就連這身材……神速啊!
莊千落俏臉一紅,三下五除二脫乾淨,就跳到浴桶裡藏起來,臉色泛紅的看着水面上的花瓣,羞囧得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奚術塵這個人……她真是猜不透。
他到底想幹什麼?
一直到她把心寬送來的衣服穿好,她都沒想明白,奚術塵到底是想做什麼。
而她身上的這套衣服……
只能說,奚術塵的眼光真的就是固定的。
不僅自己穿得像個紅蝴蝶,給她送來的這套衣服,也是華麗又繁複的讓人頭疼。
莊千落保證,如果她是第一天穿越到古代,就算給她二十四個小時,估計她都穿不正確這一層又一層的東西。
天吶!
這衣服上,又是絲帶又是流蘇,層層疊疊拖地一米多遠!
穿上這種東西,往椅子上一坐,說簡單點根本就是個花燈。
每走一步路都腦袋都需要小心謹慎,時刻銘記腳下的尺寸,千萬別絆倒了摔自己個狗吃屎。
這哪裡是穿衣服?簡直就是活受罪!
也不知道奚術塵那個神人,是怎麼天天把這種衣服當家居服穿的!
神吶!誰來救救她?
“叩叩叩!”就在莊千落對着衣服徹底無語的時候,門口突然響起輕輕的敲門聲。
“莊姑娘,穿好了嗎?主子來看你了。”心寬的聲音不大,估計是擔心她還沒洗完澡。
莊千落嘆了一口氣,只好用雙手拉起長長的裙襬,跟穿婚紗禮服一樣,小心翼翼的走到門口。
“奚術塵,你送來的這叫什麼?穿上這種衣服,我還怎麼幹活?我還怎麼走路?”莊千落邊開門邊數落。
結果就在大門打開之時,她明顯看到奚術塵和心寬的眼睛有一瞬間呆愣。
奚術塵愣了兩秒鐘,之後回過神對她露出一抹人神共憤的笑容,讚道:“這纔像個女人嘛!”
“……”莊千落氣得無語。
他那話的意思,是說她原來就不是個女人嗎?
奚術塵將她再度上下打量一遍,邊進屋邊說道:“如果能再挽個漂亮的髮髻,插上珠花後畫個漂亮的妝容,我保證你啊!也是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過來,我先給你梳頭!”
莊千落甩了甩,溼答答在肩膀上的長髮,撇了撇脣角:“不要。”
“爲什麼?漂亮一點不好嗎?這世界上,哪個人是不愛美的?”奚術塵已經到了梳妝檯前,聞言不解的回過頭去看她。
“我沒心情,也不喜歡這種穿法。”如果不是屋裡都是男人,她此刻一定會像剛纔一樣提起裙襬,然後跑到牀邊坐着去發火。
誰知,奚術塵聽罷,卻是吩咐站在門口的心寬道:“把這套衣服拿出去燒掉。生病穿過的東西——晦氣!”
“是!”心寬得令立刻進屋去辦。
“唉!唉!唉!別啊!我不要穿這套!你把我那套還給我,洗洗還可以穿的,幹嘛那麼浪費……”他們主僕二人,絕對是欺負莊千落穿不慣這種長裙襬的衣服,所以就無視她的抗議,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了。
心寬脣角彎的像個月牙,端着莊千落的舊衣服出門的時候,還不忘記把屋門給關上。
房間裡就剩下莊千落和奚術塵,他才眯起冰藍色的眼眸,笑得那叫一個傾國傾城,語氣卻十足欠扁的說道:“就因爲你穿不慣,我纔要讓你穿。只有這樣,我纔不會擔心,你半夜又爬窗溜走。”
你妹!
這叫什麼答案?
莊千落氣得直皺眉,卻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他纔好。
奚術塵扭着纖纖細腰,走到屏風前拿起一塊乾毛巾,十分遷就的站在她身後,擡手細細的擦着她還在不停瀝水的長髮。
莊千落的臉色一紅,彆扭的想要躲開。
奚術塵卻是語調輕柔的說道:“別動!若是再感冒了,可就更沒時間讓你養了。”
莊千落聞言雙眸一亮,追問:“是有千城覆的消息了嗎?”
奚術塵的回答遲疑了一下,之後抿脣淺笑回答:“告訴你可以。不過今天你要聽我的!穿戴用,也都要聽我安排。”
“好。”莊千落滿心歡喜,自然爽快的回答。
“那好,你現在就坐到梳妝檯前,等把你收拾滿意了,我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告訴你!”奚術塵纖纖玉手一指梳妝檯前的錦凳,一臉寵溺興奮的目光,就像是在打扮自己心愛的布娃娃。
莊千落提着裙襬小心翼翼的蹭過去,就算心裡再不滿,現在也不敢和奚術塵唱反調。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裡,奚術塵對她的腦袋開工,那動作絕對要用上下其手來形容。
擦乾頭髮,挽髮髻,就連插珠花這種工作,都反反覆覆做了五遍,直到最後他‘老人家’滿意爲止。
接下來,奚術塵就在她的臉上抹抹畫畫,弄得她都不敢睜開眼睛。
直到她突然感覺到一絲熱氣,近距離的噴在她的臉上,她才驚訝的張開眼睛,結果居然看到……
奚術塵拿着眉筆,近距離的靠在她面前,聚精會神的看着她,一筆又一筆細心的畫在她的眉毛上。
早在上輩子,莊千落就在各種小說裡,見到過許多描寫男人給女人畫眉的情節。
她原本以爲,那是情人之間最親密的互動。
可是沒想到,她有幸回到了古代,那第一個給她畫眉的人,不是高冷矜貴的千城覆,而是面前這個好像突然就轉遍了態度,用盡辦法來討好她的奚術塵。
看他那專注的眼神,似乎都帶着某樣興奮的光暈,勾勾畫畫之下,彷彿是在趕製自己最心儀的作品。
奚術塵這男人,美的雌雄莫辨男女通殺。
性格雖然說不上有多好,卻也不算壞。
如果……
可是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如果這兩個字。
莊千落只是微微一晃神,就從他的俊美中回過神來,再度閉上眼睛心無旁貸的任由他描繪。
在現代,不是有很多男性化妝師嗎?
看奚術塵那一臉精緻的妝容,就知道他是個極其喜歡化妝的人,那也就只能當他是化妝師!
只要他肯幫她救出千城覆,他想怎麼畫自己這張臉,都沒有任何問題。
又過了一會兒,奚術塵放下眉筆,得意的聲音都有些尖銳,說道:“好了!睜眼看看,你還認識自己不?”
她又沒再穿越一次,幹什麼不認識自己啊?
莊千落有些不屑的想着,可是就在她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則是徹底的呆愣住了。
鏡子裡的那個美人,到底是誰啊?
她呆,鏡子裡的美人呆。
她眨眼,鏡子裡的美人眨眼。
“這……你的化妝技術,還真好!”憋了許久,莊千落也只能這樣說。
只因爲鏡子裡的那個美人,真的真的和莊千落沒什麼關係好不好?
光亮烏黑的長髮挽着優雅的髮髻,上面綴着紅寶石的蝴蝶金簪,搖曳生姿的白玉步搖。
纖長有型的眉峰錯落有致,哪怕多一筆少一筆,都可能無法詮釋什麼叫做完美。
大大的眼睛水霧濛濛,配上長長的睫毛和炭黑故意拉長的眼線,怎麼看那其中的韻味都叫做嫵媚。
紅紅的櫻桃小口,脣珠帶着一絲亮銀,無論是正面看還是側面看,皆是那般立體唯美,當真是宛若嬌嫩欲滴的水果,就連她自己看了都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這……這還是原來那個,連皮膚都是泛黃起皮的莊千落嗎?
奚術塵倒是一點都不謙虛,聽到她的誇獎,重重的點了一個頭:“那倒是!不過啊!這也要被改造之人底子好才行!”
“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你也算是個美人胚子,只不過啊!你自己不會打理,平日一點保養工作都不做,再加上不捨得花錢去裝扮。這麼好的五官,全都給耽誤了罷了!”
“雖然人人都覺得,清水出芙蓉纔是最美的狀態。可是在我看來,再漂亮的花都需要修剪打理。所以女人啊!一定要穿最漂亮的衣服,戴最昂貴奢華的首飾,每天化妝時間不能低於兩個時辰,否則就是糟蹋了老天爺給你的性別,更是丟棄了上天賦予你的最佳武器!”
聽到這裡,如果莊千落還不明白奚術塵要說什麼,那她就是個傻子了!
“你要帶我去見誰?”莊千落的語氣很平靜,因爲她知道,要見的那個人,肯定和千城覆有關係。
奚術塵老實的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他是誰。最近幾天,我都在着手調查給心寬送信的人,之前我也已經告訴過你了。”
莊千落點點頭,等他繼續說。
“而這個開口就要一百萬兩黃金的人,我是在昨天聯繫上他的。他說今天午夜,他在山神廟等你。”奚術塵語氣輕飄飄的,聽上去似乎並不怎麼擔心。
“所以你把我打扮成這樣,是要把我賣了?”莊千落一聽就來氣了,真想狠狠打他一巴掌出氣。
奚術塵卻是掩脣嬌媚一笑,冰藍色的眼瞳亮晶晶的,看上去十分的開心:“怎麼會呢?他對我這種大美人,和千城覆那種冰山美男都沒興趣。你覺得,他會對你這隻能勉強算一等貨色的人用強的?”
“你怎麼知道,他沒對千城覆怎麼樣?”莊千落懶得理他的調侃,一門心思都在千城覆的身上。
“他自己說得啊!”奚術塵聳聳肩膀,一臉的不認真。
“……”莊千落無語,再一次肯定,奚術塵這人,其實是極其不靠譜的。
就在莊千落滿心無奈的時候,一直規規矩矩的奚術塵,卻是突然執起她的手。
那冰涼光滑的觸感,就像摸到一塊玉一般,莊千落被凍得一哆嗦,擡眸之時卻是看到奚術塵眼底,露出難得的認真。
“別怕!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有我在。我會陪着你,盡我全力,護你無虞!”他的聲音不大,卻是那般堅定的承諾。
如果不是已經有了一個千城覆,莊千落絕對會感動到直接拜倒在他面前。
奈何,千城覆的的確確出現在她的世界裡,而她的心裡,只有他!
所以她還是很快就抽出自己的手,雙手合十在面前輕輕搓了搓,呵了一口熱氣暖和暖和,之後才淺淺一笑,似乎根本沒聽到奚術塵說過什麼一般。
“奚術塵,咱們現在是朋友,所以有些早就想說的話,我也就不客氣了!你不僅眼瞳異色,這手也太冷了吧?我早就說過,你有病!有病就得去治,幹嘛要放棄治療呢?你又不缺銀子?”
饒是修養再好,在自己做了那麼多之後,還能讓對方無視,這也是很打擊人的好嗎?
奚術塵明顯有些挫敗,就連畫着精緻眼線的眼睛,都慢慢閉了起來。
他這輩子,從來都是被人伺候,何時主動伺候過人了?
他又是給她擦頭髮,又是給她梳頭化妝,就連煽情的畫眉動作,他都故意放慢做了許久。
這女人怎麼就是對自己沒感覺呢?
莫不是因爲最近太忙,沒有睡好覺,這纔會讓自己的殺傷力降低?
還是說,千城覆真的那麼強大,他就是無法代替他?
奚術塵的心思百轉千回,半晌之後才能平復心底的感覺,對她又露出一抹驚爲天人的笑容。
“從小就做下的老毛病,找了許多大夫看過,其中也不泛萬金難求的神醫,結果卻都差強人意,能勉強維持死不了,就算是老天爺垂憐了!”這話雖然不怎麼好聽,卻還是因爲他漫不經心的語調,給人多了一份灑脫不羈的感覺。
呀!
這是小受應該有的生活態度嗎?
莊千落好奇的看去,正對上奚術塵含笑看過來的目光,那柔靜如水的感覺,當真是電得人丟了三魂少了七魄呢!
莊千落堪堪的別過臉去,真是害怕多看奚術塵一眼,就會被迷得暈頭轉向忘記今夕是何夕。
自己最引以爲傲的美男計沒成功,奚術塵就從挫敗變成了無奈,勾人的媚眼一垂,猶豫的問道:“想來在合作之前,你就應該打聽過我的事兒。我能在全國商會皆排名第二,自然也是個有錢的主兒。我一直都沒提過,要幫你出一百萬兩黃金去救千城覆。所以,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莊千落聞言擡起頭看他,語調平緩認真的回答:“我從來都沒這樣想過。我和你之間從前是合作伙伴,現在最多算是朋友,可是無論哪一種關係,都不足以讓你平白借我那麼多錢。”
“……”奚術塵聽罷一愣,咬了咬粉嫩的脣瓣兒,看着莊千落的目光卻是十分意外的。
莊千落淺淺一笑:“我自己的事兒,我自己會想辦法去解決的。況且對方既然是衝我來的,自然知道我根本拿不出那麼多錢,而他們真正想要的,也不可能是那一百萬兩黃金。”
這個答案,是她在這五天中,昏昏睡睡之間想清楚的。
所以對方來人聯繫她,也在她的預料之內。
“可是如果我願意借給你呢?你今天晚上會不會不去冒險,讓我的人拿着錢去贖人?”奚術塵不知道是怎麼想的,突然這樣問莊千落。
莊千落毫不猶豫的搖搖頭:“我還不起,所以不會借。”
“我不要你還!我只要你。”奚術塵說完,不由分說的拉起莊千落的手,捂在自己的胸口,用強烈的心跳,宣誓着自己到底有多認真。
莊千落也不掙扎,抿脣諷笑:“沒想到,我還挺值錢的。一百萬兩黃金吶!”
“你明知道我不會這個意思!”奚術塵氣得想要尖叫。
他就算溫柔熱情似驕陽,莊千落也總有辦法,在三言兩語中把他撲滅!
這女人,真是可惡極了!
“錦衣玉食,溫柔呵護,奚術塵,一個男人能給女人的,所有夢想的一切,你都已經做到了!可是我的心裡,早就住進去一個人,即便你把整個國家都送給我,我也不會改變自己的心意。”言罷,莊千落把自己的手緩緩的抽了回來。
這一次,奚術塵是真的被莊千落激怒了。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冷着俊美無雙的臉,問道:“可是他呢?他什麼都沒給過你,爲什麼就能贏走你的心?”
是啊!
千城覆給過她什麼呢?
奚術塵給她的一切,他都不曾給過一絲。
想到千城覆,莊千落一直板着的臉,終於出現一抹柔和的色彩,仿若喃喃自語的道:“他給過我勇氣和體貼!在我最艱難的時刻,是他給了我堅持下去的勇氣!世人不是都說,同享福容易,共患難難嗎?我和他,就是患難的夫妻,就算他什麼都沒有,你有全世界。可是在我的心裡,也沒有人能勝過他。”
“錦衣玉食如何?粗茶淡飯又如何?一切繁華的背後,都不過是平淡。我這人沒什麼優點,就是務實!愛上了就是愛上了,就算他是個連回憶都沒有的人,我也寧願和他在一起過平凡的日子,無所謂吃苦受累。”
“你……”奚術塵氣得直跺腳,可是除了這一個字之外,就再也沒說什麼。
莊千落從椅子上站起來,平靜的望着奚術塵,然後慢慢轉身,冷漠的說道:“後悔對我好了?”
“我沒有。”就是因爲否認得太快,所以纔會泄漏他的心事。
莊千落了然的淺笑,彷彿無奈的說道:“奚術塵,別再耍心機了!就算沒有千城覆,就算我真的愛上你,我也不會把造紙術交到你的手上!”
奚術塵聞言臉色一白,眯起冰藍色的眼睛,怒氣衝衝的吼道:“我是真的愛上了你!不要懷疑我的感情!”
“你愛我什麼?”莊千落不屑的問。
“我若是知道愛你什麼,早就打斷自己這份癡心,遠離你了!何必還要想方設法討好你?還要和一個早就住在你心裡的男人,如此掙來搶去?”奚術塵咬着脣角,一臉苦惱和懊悔。
“我是有夫之婦。甭管你所言是不是真,我們之間都不可能,你也沒必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無論是人還是造紙術,你都得不到!”莊千落的話要多殘忍就有多殘忍,可她卻根本不後悔。
這樣,對誰都是最好的選擇。
奚術塵傾國傾城的容顏,有那麼一瞬間是崩潰的。
可他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多年的人,轉瞬就把不該有的失控情緒收起來。
微微嘆了一口氣,他恢復優雅,慢慢的說道:“我知道自己不該逼你,尤其是如今千城覆還生死未卜之時。以後的事兒,還是交給時間去決定吧!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你要養好精神,全力應對今天晚上的山神廟之約。”
金竹鎮外的山神廟建造於兩百年前,雖然幾經修繕重建,可是最近的一次,也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兒了。
廟裡的主持已經死了十幾年,無人管理的山神廟早已破敗,幾乎和傳說中的鬼宅差不多。
再加上如今風雪和北風的入侵,午夜黑洞洞的斷垣殘壁,合着吱吱呀呀作響的聲音,恐怖的讓人從頭到腳汗毛直豎。
平心而論,自己一個女子,午夜來到這種地方,說不害怕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可是一想到,這是自己唯一能救千城覆的機會,莊千落就毫不猶豫的跳下奚術塵的馬車,頭也不回堅定的向山神廟走去。
奚術塵挑着車簾,望着莊千落迅速消失的背影,一雙冰藍色的眼眸越來越暗沉,最後全數化成了欣賞。
心寬守在馬車外,歪着身子爲奚術塵當着呼嘯的北風。奚術塵的身體是真的不好,沒有比他知道,他最受不得要命的東西,就是冷風。
“主子,咱們是回去?還是就在這裡等?那人不是說,如果發現有人陪着莊姑娘來,千城覆就必死無疑了嗎?咱們,還是走吧!”若不是當真心急,心寬也不敢多言。
奚術塵慢慢的調回視線,將車簾放下,心寬嘴角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立刻就催促馬車掉頭向回走。
馬車停的地方距離山神廟有些遠,莊千落走了足足有五分鐘,才進到唯一沒倒塌的大殿裡。
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火摺子用力一吹,只有半個指頭大的火苗,就成了屋內唯一一點亮光。
佈滿灰塵和蜘蛛網的大殿正中央,擺放着一個朱漆剝落巨大的神像,冷眼看上去神像齜牙咧嘴,真真是把莊千落嚇了好大一跳。
然後穿着繁瑣羅裙的莊千落,就真的被自己絆倒,‘噗通’一下跌坐在地上,連火摺子都熄滅滾遠了,大殿裡瞬間恢復伸手不見五指的狀態。
“嗚嗚嗚……”緊接着,就是這猶如怨靈哭泣的尖銳聲音。
“啊!”莊千落嚇得想要尖叫,卻是本能的捂住自己的嘴不發出聲音。
“只是風吹過,只是風吹過,沒什麼可怕的!”她在心裡安慰着自己,然後把手從嘴巴上撤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然而已經汗溼的額角,卻是真真的證明,她到底也不過是個平凡的女子,這會兒只能借不停的自言自語來緩解心底的恐懼:“平日不做虧心事,半夜有鬼也不驚!我又沒做過壞事,不會有鬼來找我報仇的。不會的!不會的!”
“真的沒做過嗎?”不知道哪裡突然傳來一聲質問,那冷冽的聲線似乎比此時外面呼嘯的北風還要嚇人。
莊千落被嚇得哆嗦了一下,之後卻無比鎮定起來,雙手撐着自己的雙腿站起身,蹙眉回答道:“當然沒有!不過閣下有沒有,就只有你自己清楚了!”
“呵呵!可惜我沒有你那麼膽小,就算這世上只有我一個人,我也不會害怕什麼所謂的怨靈!”那人陰森一笑,整個空蕩的山神廟裡都是迴音。
“你究竟是什麼人?到底要怎樣纔可以放了千城覆?”莊千落懶得和他廢話,直奔主題的問。
“造紙術。”對方簡單的只回答了三個字。
莊千落緊緊握着雙拳,她就知道會是這樣。
“好。我給你。只要你放了千城覆,我立刻就把造紙術給你!”她亦回答的爽快。
造紙術不是方便麪會涉及到兩國戰亂,她自然不會爲此而妨礙到千城覆的平安。
大不了,她和這個壞人一起製造紙張,彼此對分市場就可以。
只是沒想到,她回答的爽快,對方卻是遲疑了!
片刻後,那人才將信將疑的冷聲道:“你若還想要你男人的性命,最好別和我耍花招。我再問你一次,你是真的肯把造紙術原原本本毫不摻假的告訴我?”
“是。只要你把千城覆平安送回來,造紙術的配方,我會拱手送上。”雖然是在黑暗之中,莊千落卻是本能的用力點頭,生怕自己有一點的遲疑,千城覆都會受罪。
“……哈哈哈!沒想到,那男人在你的心裡是如此重要,連這種千金都不換的配方,你都肯爲他拱手送人。”那人冷笑,可是爲什麼莊千落聽到他的話裡,卻多了一絲嫉妒和怒火呢?
“我都答應給你造紙術了,你是不是應該告訴我,千城覆到底怎麼樣了?你到底什麼時候把他送回來?”莊千落急了,她真的懷疑,自己面對的就是個變態,千城覆落在他手裡多一天,就會多受罪一天。
“寫。”隨着對方利落的一個字,山神廟裡的蠟燭突然亮了。
面對突然而至的亮光,莊千落本能的用手捂住眼睛,待她能適應亮光的時候,赫然發現自己面前多了一個毛筆和一排竹簡。
“我不會寫字。”莊千落頓覺無力。
神吶!她到底什麼時候能脫離文盲這兩個字,在關鍵的時刻不掉鏈子呢?
不等對方發怒,莊千落趕緊補充道:“可是我不會耍花招!我男人還在你手裡,我怎麼可能不顧及你?就算我恨不得抽你的筋扒你的皮,我現在也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你倒是誠實。”那人饒有興致的回答。
“廢話!任誰被人脅迫,也不會不恨對方的,我這是正常反應好不好?行了,廢話不說了,你什麼時候送我男人回來?到時候,咱們一手交人一手交貨。”
莊千落雖然表面鎮定有氣勢,可是越知道對方的意圖是什麼,她就越是擔心千城覆的狀況。
對方既然已經知道造紙術,還是捨近求遠的來找自己要配方,那肯定是在千城覆那邊得不到纔會如此的。
自己想要的就在對方的腦子裡,對方卻不肯說,這個混蛋會怎麼折磨千城覆?
莊千落根本就不敢想下去。
那人卻突然改了主意,變得有些猥瑣的道:“看莊姑娘今天盛裝出席,倒是美的讓人意外。既然你不想交出造紙術,不如我們換個交換條件,你陪本大爺睡一晚上,本大爺就放了你男人,怎麼樣?”
“你無恥!”莊千落氣得跳腳。
“口口聲聲說是你男人,可是爲了你男人,讓你付出這麼一點都不行。你確定,你真的愛他?愛到不能離開他?”那人的語氣惡劣到讓人想抽他兩巴掌。
莊千落氣得胸口不停的起伏,雙眸卻是不停的在屋裡掃,琢磨着聲音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奈何她到底是不會武功的,就算從開始到現在都在查看,卻仍舊不能確定對方到底在哪裡。
其實在哪裡又能怎樣?
她手無縛雞之力,還能抓到他是怎麼的?
越想越泄氣,莊千落也就停止了查看的目光,專心的回答他道:“愛不愛是我們自己的事兒,與你這外人無關。我只問你,到底放不放人!”
“哈哈!不關我的事兒?好啊!既然你不是誠心想要你男人回去,那你就慢慢等吧!”一聲怪笑之後,屋子裡的蠟燭瞬間全都滅了。
莊千落驚得兩眼都睜圓,急匆匆的吼道:“你給我回來!把千城覆放了!把他放了!”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滿室的迴音和呼嘯穿過窗櫺的北風。
不知道到底喊了多久,莊千落也沒能得到回答,可見那人當真是說走就走了。
這人到底爲什麼把千城覆抓走了?莊千落是越來越想不明白。
如果說他的目的是造紙術,那麼她都已經答應他了,爲什麼他還要變更條件?
若說真是爲了她,這就更加不可能。
她一個弱女子獨自站在這裡,那人要想做什麼,絕對是可以爲所欲爲的。
但是他什麼都沒做,最後只是一再否定她對千城覆的感情。
“丫丫個呸的!簡直就是個神經病!”莊千落氣得大罵,結果就在一轉身的工夫,便看到身後由遠及近飄來火光。
一眨眼的工夫,一個紅衣出衆的美男,就舉着燈籠衝了進來,那還帶着風的輕功,絕對不是蓋的。
“千落,你沒事兒吧?”奚術塵一進門,就拉住她的胳膊,從上到下把她仔細打量一遍,確定她沒事之後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一見到這個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人,莊千落瞬間就像找到了出氣筒一般,掐腰哼道:“你若想我沒事兒,幹嘛還把我弄得成這樣?明明不應該有事的,都被你弄出事來了!”
誰知道,奚術塵卻無比認真的回答:“出事和性命比起來,哪個更重要?”
這話的意思是,在奚術塵的心裡,丟清白給人睡睡事小,只有保命纔是最重要的?他到底還是不是古人啊?這理論,也太超前了吧?
看他一臉認真,莊千落氣得直翻白眼。她到底都和什麼奇葩人在一起?
“你怎麼會來?”那個壞人不是明確說,不許有人跟着的嗎?
奚術塵左肩受傷不能用力,所以是用右手提着燈籠的,這會兒左手伸進右袖子裡掏了掏,然後拿出一封信,知道莊千落不識字,邊遞給她邊解釋:“我已經走出十里地,突然有信從遠處射進窗口,我打開信一看,對方居然是要我回來接你的。我擔心你有危險,就從心寬手裡搶過燈籠,用輕功追了過來。好在,你沒事兒!”
藉着燈籠的光線,莊千落很輕易就看到奚術塵的額角佈滿細汗。
說不感動,那肯定是假的。
可她卻只能裝作聽不懂看不出來,對他露出一抹得意的壞話,岔開話題:“就我這種拳打南山猛虎,腳踢北海蛟龍的摳腳女漢子,還有什麼人能欺負得了我?唉!只是沒和那個混蛋談攏,這是我最憂心的。”
“也不知道,他到底怎麼虐待千城覆呢!擔心死我了!那個混蛋最好時時燒香拜佛,不要落到我的手裡。否則他怎麼虐待千城覆的,將來我就會十倍百倍討回來,一定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奚術塵精緻優雅如白天鵝,那她就裝粗糙噁心的癩蛤蟆。
她就不相信,不能把他們的關係導入正軌!
然而她預想中的嫌棄,是一丁點都沒出現在奚術塵的臉上。
他只是好像有些無奈,卻是寵溺更多的望着她,然後用左手撐起自己火紅的狐裘,將她包裹在懷裡,勸道:“他都已經走了,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莊千落挫敗的犯了個白眼,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之後故意快步超過他,不給他獻殷勤的機會,大步向已經找到的門口走去。
奚術塵再度望着她的背影一嘆,倒是十分識趣的沒有再做這種呵護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