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連續三聲不間斷的敲門聲,嚇得剛拿起來的筷子差點沒又掉下去。
莊千落本能回頭看向門口,卻不想連讓她問話的機會都沒有,門外的小二就急三火四的對她嚷道:“姑娘!姑娘!開開門,有急事。”
莊千落也不敢怠慢,趕緊起身去開門。
店小二一見到她人,更是急的連說慣嘴的客套話都忘了,直接對她說道:“姑娘,剛纔府衙來人了,說是從今夜開始,要宵禁到三天後的早晨。這階段出去的人,可都算謀逆罪直接要殺頭的。你可千萬記住,別出去哈!我趕着通知其他人,不多說了!”
一連串差點連符號都要忙到省略的話之後,小二哥趕緊轉身就跑,一溜煙消失在樓梯盡頭,不知道是不是忙着通知中等房和下等房的人。
宵禁?
莊千落眨巴眨巴眼睛,好不容易纔消化這個不是很熟悉的詞,卻是愣沒明白,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早就聽說過古代是有宵禁這個說法,也就是晚上不許隨便出門!
可是這一連不許出門三天三夜,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不管了!
愛什麼情況什麼情況!
現在就算天塌下來,她也要好好去睡覺。
只有休息好了,腦袋纔會靈光!
打定了主意,莊千落趕緊關門進屋,坐在桌前看着終於吃上的熱乎飯菜,心裡的激動簡直和賺大錢有一拼!
人都是這樣的,平日裡習慣的東西,不會覺得有多麼好。
可是一旦當你失去了,重新再看到的時候,心底的感慨是抑制不住的!
哪怕就是簡單的四個菜,現在也能讓莊千落心底生出無數的滿足感。
狼吞虎嚥的結果是,她吃了整整四盤菜,外加兩碗米飯。
低頭再看自己的肚子,那簡直和懷孕有一拼了!
好在這裡沒有其他人,她也不需要不好意思。
轉身去到浴桶旁邊,將整整半個多月,差點被大漠風沙吹成臘乾肉的身子丟下去,舒舒服服的洗了一個澡。
之後吹滅蠟燭,鑽到柔軟的被窩裡,只是輕輕閉上眼睛,她就瞬間昏然的睡了過去。
睡得正香的時候,莊千落突然覺得被子動了一下,本能的張開眼睛,還沒等叫出聲,她的嘴巴就被人捂上了。
“噓!小落落,是我。”一個閃着銀光的黑影,輕聲對她說道。
莊千落緊張到差點爆炸的細胞,瞬間泄了氣。
狠狠的瞪了安果兒一眼,她擡手把他的手從嘴上拉開。
莊千落狠狠拉了自己的被子一下,確定暫時屬於自己的私人物品,不被另一個異性所接觸,這才氣鼓鼓的問:“大半夜的不睡覺,你幹什麼?”
安果兒和她在一起已經半個月,自然知道她是什麼潔癖的性格,再說現在也不是和她計較這些,裝作受傷心痛的時候。
“這客棧裡好像住了一個大人物。”他急急的對她說。
“然後呢?”莊千落愣愣的問。
安果兒圓圓的眼睛張大,不可思議的望着她,問:“什麼然後啊?”
莊千落沒好氣的翻了一個白眼,哼道:“我是問你,就算是皇上來了,和咱們有什麼關係?你三更半夜的告訴我這些,到底是爲什麼?還是你的手又癢癢了?準備去搶這個大人物?”
見她又鬼扯一通,瞬間把之前緊張的氣憤給扯沒了,安果兒無語的望天。
那張稚嫩的臉上明明寫着,你這女人太蠢了,我可以保證,你肯定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會知道!
嘴裡卻要好聲好氣的爲她解釋:“之前小二哥來通知,說是從今夜開始要宵禁,連續三天三夜不許所有百姓離開自己家,你不覺得奇怪嗎?”
“啊!怎麼了?”莊千落還是不明白他想說什麼。
安果兒鬱悶的擡手敲了莊千落的額頭一下,這才覺得有說下去的動力,然後不等她發脾氣,趕緊繼續道:“這裡不過是個偏遠小城,今天咱們進來的時候就發現,全鎮也沒有上千的人口。而宵禁三天三夜,這是什麼待遇啊?只怕就是一般的王爺來,也不過如此吧!”
“……”她一個村姑,還真不知道這些皇親國戚排場的事兒。
“既然是一個王爺級別的人物,來到這小鎮不被當地大官款待,居然要住進這麼一個小客棧來?你自己想想,這事兒是不是十分蹊蹺?……說不定,他和我們要找的人,有什麼關係?”安果兒頓了頓,總算說出一句讓莊千落精神抖擻的話來。
“那還等什麼?咱們趕緊去查啊!”莊千落急的一秒鐘都等不了,這會兒邊說邊掀開被子想下牀。
卻不想,安果兒卻是已經尖叫。
“啊!小落落,你耍流氓!”說完就捂上眼睛。
莊千落正納悶,安果兒何時變得這麼君子了?
卻發現他的五指根本就沒有併攏,這會兒根本就是光明正大的在看她!
莊千落趕緊拉好自己的被子,擡起腿就直接給了他一記無影腳。
安果兒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就當真乖乖的被她踹,然後順着她的力道直接蹦下牀去。
可是那輕輕落地,幾乎沒有發出聲音的腳步,卻將他的真實情況被暴露了!
安果兒翩翩落在地上,無奈的攤攤手,說道:“小落落,你這女人好不講道理!明明是你自己要不穿衣服,明明是你自己掀開被子給我看的。結果你還要打我出氣?我還沒怪你,讓我看了不該看的東西,很可能長了針眼呢!”
莊千落氣得臉都白了,若不是害怕驚醒其他人,影響自己去試探的大計劃,只怕這會兒會直接喊聾他的耳朵。
“安!果!兒!我不是沒穿衣服,我有穿裡衣的!你什麼時候看見不該看的了?少在這裡胡說八道!若是你敢再講一遍今天晚上發生的事兒,我一定把你大卸八塊,然後剁吧剁吧喂狗!”莊千落咬牙切齒的警告安果兒。
出門在外千城覆還不在身邊,她是不會脫衣服睡覺的,就算之前是洗過澡才睡,她也有穿裡衣。
長袖子長衣襟長褲子,比現代春秋正常人穿的還多。
只不過因爲來古代久了,她自己也不能接受,這種裡面穿的衣服,給陌生男人看到,這纔會驚叫的。
這會兒卻沒想到安果兒自己倒打一耙,莊千落怎能不惱羞成怒?
安果兒聞言抱着自己胳膊狠狠一抖,看着莊千落那明顯寫着,我什麼都敢做別逼我的俏臉,忍不住搖搖頭。
“嘖嘖嘖!你還是個女人嗎?怎麼感覺你,什麼壞事都做得出來呢?唉!我到底是哪輩子做了孽?才需要追求你這樣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哦!不對!你不是什麼都沒有,你還是個有夫之婦!我的天吶!我的命怎麼那麼苦啊!”阿果兒扶額仰天長嘆。
莊千落懶得跟他廢話,直接指着門口下命令道:“出去!”
她要穿衣服開始行動。
安果兒似乎也跟她胡說夠了,這會兒當真相當聽話的轉身,直接開門走了出門。
莊千落愣愣的望着他拉開門閂,然後又從外面好好關上的利落身影,忍不住在心底發誓。
在沒有回家之前,她一定不會再脫衣服,那看似安全落下的門閂,似乎對這個不着調的人,根本沒什麼用嘛!
穿好衣服開門出去,就見安果兒已經百無聊賴的站在樓梯處。
此時可能已經都過了四更天,整個客棧都十分的安靜,淡淡搖曳的一個蠟燭放在櫃檯上,勉強算是可以讓起夜的人看清樓梯。
偶爾傳來幾聲不是很清晰的呼嚕聲,顯示着此時此刻最應該做的事兒,是睡覺而不是出門。
莊千落踮着腳走到安果兒的旁邊,安果兒就擡手指了指通往後院的那道門。
之後倆人就默契的下了樓,處處小心行走在不慎明亮的大廳,然後穿過了那道小門。
然而,剛剛出了門,安果兒就一把將莊千落推到房檐下的暗影處,而他也跟着躲了進去。
屏息凝視之間,他們就看到有出來巡邏的守衛。
這下是真的可以確定,那個被嚴密看守的後院,肯定是住了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
待守衛離開後,莊千落小聲對他說:“你應該會輕功吧?那你進去看看,到底來了什麼人,我在這裡等你。”
最起碼的自知之明,莊千落還是有的。
所以就算她心急如焚,恨不得馬上確定對方是誰,是不是抓了千城覆的人,她也不會要求跟着安果兒去搗亂。
卻不想安果兒居然反問她:“憑什麼是我自己去?”
“廢話!我要會輕功,還需要你?趕緊去,我在這裡等你。還有,小心一點啊!若是做那種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事兒,我一定不會去救你,你就等着坐牢吧!”這話說得十分認真,根本不用懷疑她是在開玩笑。
安果兒被她氣得差點沒坐地上哭了,瞪着圓圓的眼睛頓了好一會兒,才咬牙切齒的回答:“莊!千!落!你有種!好!我這就去,坐牢不用你管,救不出你想要的人,那你也別找我!哼!”
說完轉身就走,根本不給莊千落道歉的機會。
當然!
莊千落根本也沒想過道歉!
這安果兒到底是敵是友,她還不知道,所以該有的試探,絕對不能少!
而她更不可能,在敵人到底是誰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把自己的生命安全交給他。
所以縱然莊千落心急如焚,這會兒也不可能跟着安果兒去。
眼看着安果兒三跳兩跳跑到了後院去,莊千落也沒有真的閒着。
裝作是半夜起來大解,睡眼惺忪去找茅房的樣子,她就開始遠遠的在後院溜達了一圈。
結果除了發現守衛格外森嚴以外,剩下的唯一收穫就是,她在馬棚裡發現了幾匹膘肥體壯的千里馬,還有一個被遮起來的精緻馬車廂。
莊千落特意圍着馬車廂轉了一圈,奈何不敢弄出動靜驚擾其他人,便也沒有掀開。
之後又睡眼惺忪的向回走,隱藏在之前和安果兒約定的地方。
但是等來等去,也不見安果兒回來。
莫非……
這傢伙當真那麼不靠譜,只是去刺探一下對方是什麼人,就會被人給抓住了?
隨着時間的推移,莊千落就越來越擔心。
隱藏在暗處也不老實了,東張西望的心急不已!
卻不想等的人不出現,不想見到的卻突然就站到她面前了。
“姑娘,主子有情!”一個護衛裝扮的人,一臉兇相的對莊千落說道。
“我?你家主子是誰啊?找我幹什麼?認識我嗎?我一個出來上茅房的人……”莊千落很想強辯下去,奈何越說底氣越少,最後乾脆直接消失在對方伸過來的手下。
趕緊將對方的手打下去,莊千落揚了揚小小的下巴,對他哼道:“走就走!我又不是什麼稀有生物,難不成還怕你們家主人看嗎?別和我拉拉扯扯的,男女授受不親!你再拉我,小心我以後賴上你!”
莊千落是真的有些害怕了,否則她也不會連這種無賴招數都用上。
護衛的嘴角抽了抽,看着莊千落當真向前走,他也真是懶得和她計較。
莊千落一邊走心裡一邊打鼓,暗忖安果兒沒有義氣。
他自己去試探被俘,居然會一併拖她下水?
若是一會兒見到裡面的人,她到底應該怎麼辯解?
在心底想了無數的說辭,奈何又被她一一推翻,在這種對方到底是什麼人還不知道,也不知道安果兒都說過什麼的情況下,想多少都是徒勞的。
所以一直到走進守衛森嚴的後院,又進了那燈火通明的屋子,莊千落除了想到要裝老實,一問三不知的主意外,再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電視劇裡經常演得,那種踹人腿彎逼迫人跪下的場景並沒有真的出現。
莊千落只是覺得突然到了有光線的地方不適應,正低着頭努力眨巴眼睛等待,一雙繡花鞋卻突然出現在她的視線之中。
這雙繡花鞋是粉紅色,高檔的緞面反射着燭火的光芒,簡直要比直接看蠟燭還要晃眼睛。
莊千落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睛,就聽到那個女子突然冷聲對她說:“擡起頭來。”
相比那種窮兇極惡,什麼都做得出來的男人,女子的聲音再冷漠,也不會讓人本能的感覺到害怕。
莊千落之前的擔憂就因爲那雙繡花鞋和聲音消失了一半兒,此時當真按照她說的,擡起頭望向她。
結果四目相對的一剎那,莊千落和對方都愣了。
誰也沒想到,時隔三年,她們居然會在這個鳥不拉屎的邊陲小鎮再見。
“你……你是……”衣着華麗考究的妙齡女子,驚訝的望着莊千落,一時愣住只覺得她十分熟悉,甚至和她共同經歷過的事件還歷歷在目,卻是想不起來她的名字。
只不過這次再遇,對於莊千落來說卻是第三次。
心底所有的恐慌瞬間都不見,莊千落就差點拉着她的手蹦一蹦來表達自己此時心情的愉悅。
“白姑娘,我是莊千落啊!我們在金竹鎮的大牢裡見過,當時還是你讓丫鬟送五十兩銀子給我做謝禮呢!”莊千落一點猶豫都沒有,就直接開口道出白芷顏的名字。
她點破大牢這件事,是告訴白芷顏,我對你當初還有恩。
說到五十兩銀子的事兒,是希望白芷顏記得她當初的沒有獅子大開口的選擇,所以這會兒就算是她和安果兒犯了錯,也希望白芷顏能夠網開一面,就這樣算了!
白芷顏這纔想起來莊千落的名字,那張高貴和傲慢的表情也就恢復了。
她淡淡的瞥了莊千落一眼,沒有再說話,只是轉身走了回去。
莊千落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態度,只是眼神跟着她一路到裡面,然後看到被人五花大綁的安果兒。
直接無視他熱烈的視線,她只能在心底埋怨,安果兒除了嘴上功夫以外,果然是幹什麼什麼不行!
連夜探個普通人家小姐的閨房都做不到,還被人五花大綁起來?
以後他也別自稱什麼本尊了,該叫本弱還比較合適!
“你跟這人是一夥兒的?”白芷顏走回到裡面的椅子上坐好,這才冷聲質問莊千落。
莊千落轉了轉慧黠的眸子,有些無奈的開口回答:“是認識!只是不熟。更是不知道他到底犯了什麼錯,被白姑娘大半夜的綁在柱子上?”
白芷顏聞言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緊鎖的眉頭更深,厲聲問道:“不認識?若是真不認識,你爲何會在他說的暗影處守候?”
嚴厲的語氣明顯有先入爲主的成見,奈何莊千落絲毫都不畏懼,淡定的回答她:“他說他一個人怕黑,不敢去茅房。奈何性別有別,我又不能陪他去,也只好等在門口給他壯膽。白姑娘覺得,我這回答有問題?”
說起耍無賴,莊千落也不是新手。
既然安果兒能出賣她,那她一推六二五不去救他,也在情理之中。
總之,想害她的人,她是絕對不會留什麼情面,做什麼聖母的。
白芷顏爲她的話頓了好一會兒,似乎是在認真分辨,莊千落所言到底有幾分誠意。
莊千落等了幾秒鐘,見白芷顏不說話,她乾脆直接邁步想走過去。
才邁了兩步,一個立在旁邊的護衛就伸手攔住去路,大有她敢再接近白芷顏,就要將她打成殘廢的架勢。
然而白芷顏卻是突然擡頭,對他們擺擺手,護衛這才放下胳膊。
莊千落走了過去,直接坐在她的旁邊,擡起一雙清澈的眸子,望着她道:“白姑娘,你這次是爲何又帶着這麼多人,來這裡啊?”
就差沒直接問她,你是不是又來追慕容明朗的?
畢竟牢裡那種陰暗晦氣的地方,你都肯爲了情郎一再進去,這次追到天邊來,也不算什麼難以接受的事吧?
白芷顏抿了抿豔紅的脣瓣兒,可能也是想到上一次在牢裡發生的事兒,臉色稍稍變了變,輕聲回答:“還不是爲了他。”
呃!
居然真的讓莊千落猜對了。
莊千落也有些無語,三年都過去了,她和千城覆那個時候還不相識呢!如今都已經是夫妻了。
可白芷顏和慕容明朗這一對,明顯是互相有情的一對,居然還沒在一起?
甚至還要這樣你追我跑的?
天吶!
他們倆到底是什麼奇葩組合啊?
動了動抽搐的嘴角,莊千落勉強能出聲問道:“你們倆還沒成親吶?”
白芷顏冷冷的瞪了她一眼,那張嬌豔高貴的小臉上,明顯寫着你這不是在說廢話嗎?
好吧!是她說錯話了。
“白姑娘,若是可以的話,不如你把事情告訴我吧!我保管像上一次一樣,肯定給你出個好主意,助你把情郎給追回來。”這下不是廢話了吧?
白芷顏凝視了莊千落足足有十秒,最後還是敗給自己的一籌莫展。
擡手對護衛揮了揮手,待所有人都下去之後,她纔對莊千落說道:“若是你真有辦法,能夠如願讓我嫁給明朗。那我就放了他!”
說完,那纖細白皙的手指,就直接指向不能說話,一個勁向莊千落使眼色的安果兒。
莊千落順着她的手指望過去,卻根本無視安果兒,很認真的回答白芷顏:“不要!不要!白姑娘,我和他真的不熟!所以拿他給我做回報,確實不公平啊!所以這人你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我只希望事成之後,你幫我做另外一件事。”
“什麼事?”似乎每一次她想給莊千落的報仇,都不是莊千落是要的。
“我想借用你的身份,幫我調查一件事!你有你的情郎要追,我也有我的情郎要救。咱倆也算是共患難的姐妹了,你可一定要幫我!”莊千落說的十足認真。
白芷顏眸色一凝,詫異的問:“你怎麼會知道我的身份?”
莊千落無奈的聳聳肩膀,回答:“具體什麼身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能使喚得了鎮守,還能讓全城宵禁,這就足夠了!”
就因爲白芷顏是個女兒身,所以纔會住在客棧而不是那些官僚的家裡。
如今的莊千落十分肯定,眼前這個白芷顏,絕對不是什麼普通的大戶人家小姐!
只是這一點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