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想來下月初,主子便應當該回到夫人身邊了。”韋麗接話道。
陸爲霜心裡自然也是這麼想的,可到了次月初,陸爲霜不僅沒有等來蘇曜,甚至連他的信件也已經有半個月未曾收到。原本就因快臨產陸爲霜的情緒有些敏感,如此一鬧更是叫陸爲霜好幾日都睡不好吃不好飯。
原定八月中才會發動的陸爲霜竟是生生提前了十幾日。
在早已備好的產房中,一陣陣慘烈的尖叫聲不停地從裡頭傳來。
蘇立心急地在院子裡直轉圈,安裕與孫孟然兩人在廚房忙着給爲霜燒熱水。
當一盆盆血水被從產房內端出來,涉世尚淺的雲果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還是求老天菩薩保佑自家夫人可以平安無事。
“韋山與韋宜坐在外頭的屋頂上,聽着夫人的慘叫聲一聲聲傳來,兩人的面色都板得十分陰沉。
“你掐我做什麼……”韋山望着那不停有人進進出出的產房猝不及防地衝身邊的韋宜開口。
“誰掐着你了!我明明……”韋宜一面說,一面鬆開了手上的勁兒,可自己胳膊上的痛楚卻並未減少半分,垂頭一看才發現向來淡定的韋山此時正掐着她的胳膊,且下手越來越重。
“喂!!你又掐着我做什麼!”韋宜啪地一掌拍飛了韋山的手。
就在這時,產房裡又一聲尖叫傳出來,兩人的目光又紛紛擔憂地落在了那產房上。
“你說,夫人會有事兒嗎?”韋宜喃喃道。
“沒事的……”
而產房裡,濃重的血腥氣遍佈了整個屋子,有經驗的安嬸子與齊玉陪在陸爲霜的一左一右,時不時地衝她說一些安慰的話。可眼下的陸爲霜又哪裡還能聽得進去,滿腦子地除了痛便沒有其他知覺了。
“怎麼這麼久了都還生不出來?!!”齊玉也急了,從爲霜發動到現在已經過了整整四個時辰,眼看着爲霜的臉色愈發蒼白,齊玉的心裡也跟着不安起來。
“夫人這幾日心情不爽利,所以有些影響胎兒,眼下……夫人的情況也不容樂觀啊。”穩婆不敢將這話說得太大聲,只得拉着齊玉到一旁小聲地道。
齊玉一驚,低聲道:“什麼叫做不容樂觀!!!此前不還是好好的麼?”
穩婆垂了垂腦袋,沒有接話。
“夫人,你不要心急,跟着老奴的節奏來……”扶着陸爲霜雙腿的穩婆額間早已沁出了一層密密麻麻的汗珠,她們是蘇家高價請來的,眼下壓力自然也是不小。
“安嬸子,我……我不行了,我生不出來,使不上勁兒……”陸爲霜已經跟着穩婆的節奏嘗試了好幾次,但卻一直不行,她尖叫着一把抓住了安嬸子的手,像是沒有察覺到似的,此時她的指甲幾乎都要嵌進安嬸子手腕上的肉內,可想而知此時此刻她是有多無助與絕望。
立在外頭的人聽到爲霜這一道話,皆是跟着緊張起來,安裕更是有想要將孫孟然推進裡頭的衝動,畢竟在她的心裡孫孟然就是個神醫,就算情況有多糟糕,他也有應對之策。
“主子!!主子回來了!!!!夫人!你不要怕!主子回來了!!正在往這邊趕呢!!!”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激動的聲音劃破長空,倏然一道身影直直地落在了蘇家的院子裡,大家雖是對這突然出現的人感到奇怪,可在那人的話下,眼下誰都沒有多想,都紛紛地往院子外頭望去。
在產房內的齊玉聞言,急忙奔到陸爲霜身邊,蹲下身子道:“爲霜,聽到了嗎?曜兒回來了,你一定不可以放棄啊!!!”
看着陸爲霜這般痛苦,齊玉便想到了自己生產時候的情景,忍不住便也跟着落淚。
“阿曜?阿曜……”陸爲霜在聽到蘇曜這個名字時,眸光之中突然多了一抹異彩。
院外那並不大的村道上,有一道身着青衣頭戴笠帽的身影,騎着烈馬頂着烈日往蘇家而來,他身姿挺拔俊逸,馬兒快到蘇家前時,他這才拉緊了繮繩嘞停了坐下的烈馬。
“曜兒……”
“主子!!!”
衆人見那人翻身下馬,笠帽之下露出一張叫人十分眼熟的臉龐。
爲霜生產的消息方纔他在路上便已經得到,是以一進院子他誰都未曾理會,只陰沉着一張充滿焦急的臉,徑直來到了那傳出尖叫聲的產房前。
“霜兒……”他急急地喊了一聲,他下意識地伸手撩開簾子便要往裡頭衝。
卻叫一旁的幾位年長的嬸子下人急急拉住,“使不得!!三少爺產房不乾淨,你可使不得!”
“放開!!”蘇曜冷着聲音道。
……
產房裡的陸爲霜在聽聞那道熟悉的聲音時,方纔還退縮的心瞬時有了繼續下去的勇氣,她憋着一張臉,一鼓作氣地跟着穩婆的節奏用力。
當耳邊傳來一道嘹亮的啼哭聲時,陸爲霜只覺得自己整個人身上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與此同時,那產房的簾子被人猛地撩開,一身着勁裝的男子大步衝她走來。
四下的聲音開始便的空洞,陸爲霜幾乎聽不清別人在說些什麼,她只是麻木地笑了笑,衝面前那人不自主的咧嘴,“阿曜……”
醒來時,陸爲霜已經被安置在了自己與蘇曜的臥房內。
蘇曜依舊一如從前地守在了陸爲霜身邊寸步不離,見她醒來第一時間撲上前去。
“霜兒,你辛苦了……”蘇曜有些心疼地看着陸爲霜,伸手,一雙略略粗糙的手拂過陸爲霜的髮絲。
陸爲霜在瞧見那張熟悉地臉的那一刻,淚水便瞬時而下,昏迷之前,她本以爲只是自己的幻覺……
“阿曜……”陸爲霜吸了吸自己的鼻子。
“我在……”蘇曜用額頭抵着陸爲霜的額頭,心疼地捧着她的臉,“抱歉……我回來晚了,叫你害怕了。”
“阿曜……生孩子好痛……”
蘇曜:“……”
……
陸爲霜生了個男嬰,剛剛出生的嬰孩兒皮膚皺巴巴的,跟個猴子似的。陸爲霜瞧了一眼自己豁出命生下的孩子,便沒有勇氣再看第二眼了。
齊玉抱着孩子看着陸爲霜的反應笑道:“剛出生的娃不都是這樣的麼?”說着,齊玉衝蘇曜望了過來,“曜兒,你離家那麼久,可有給孩子想好名字?”
蘇曜笑了笑,握緊了陸爲霜的手,毫不猶豫地道:“逸塵……”
“蘇逸塵?倒是個好名字呢!”齊玉笑了笑。
“李逸塵,”蘇曜搖頭改口道:“皇兄給孩子取的名字,只望他日後成人可以隱逸於塵世,不再身陷朝局與那些勾心鬥角的權謀之中。”
半年後,孫孟然封了醫坊的密室,一把火將那些收集了十多年的消息統統燒成了灰燼。與安裕兩人成婚在鎮山過起了安定的小日子。
蘇曜的暗衛解散,其中一部分自願的便被併入了陛下的禁軍之中由廖衛桀統領。
而陸爲霜與蘇曜終於還是帶着他們的孩子告別了福安鎮,告別了那些昔日與他們並肩的夥伴。
至於他們去了哪兒,誰都未曾告知。
只知道在這大曆朝的某處青山幽谷之中,設有幾處陋室,四下的荒蕪皆被開墾爲地,各種農作物皆茂盛而長。有一男一女並他們的孩兒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宛若一副江山美景畫。
塵世間的那些喧囂,勾心鬥角,風雲變幻與他們再無半點干係。
或許這便是他們嚮往的尋一人相守,擇一處桃源安居的願望了。
正文完
2018051917:13
寒初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