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嬸連忙附耳過來,“好像是花柳病,沒幾天前發現的。”說完,咂嘴又道:“李虎也病了,如今蔡氏被蔡家人趕到一個偏僻的山溝裡,和成林一起照料李虎了。”
“活該,禍害人的東西,死不足惜。”初塵說着,吐了一口唾沫,“可憐大哥自己都需要人照顧,如今還要料理她,真是……”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大哥都是自找的。”棉花嬸剜了初塵一眼,“我告訴你,是希望你有所準備,到時候別被牽連。”
初塵一臉驚訝,“她還有臉來找我啊?”
“估計不敢。”棉花嬸搖搖頭,笑了笑,“我不是怕你心善去幫她嗎?”
幫她?!做夢,她說過,那是最後一次,不可能再幫大房。除非大哥娶了劉玉,她看着劉玉的面上,說不定還會幫她一把。
“哼!我忙得很。”初塵說完,拽了一下棉花嬸,“嬸子,以後少在我面前提着噁心的人,給我添堵。”
“得了,以後都不說了。”
棉花嬸說着,便將鑰匙交給初塵,“後天團年的銀子,族裡問你出多少。”
“今年我得了族裡很多恩惠,全部我出吧。”初塵一出口,棉花嬸捂着嘴大笑不止。初塵被笑得面紅耳赤,跺腳怒道:“嬸子,你笑啥啊?”
“我笑你師父太瞭解你了,早就知道你要說這話,我們都不信,你四個爺爺還打賭來着,現在好了,他們四個要替你出了這團年的銀子了。”
棉花嬸說完,初塵瞬間冒起一股寒意,她完全可以想到四個老頭明天絕對不會饒了她,看來出了錢她要被四個老頭欺負,不出錢,她要被師父算計,真是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
“沒事,這銀子他們誰都不出,我早就把團圓年飯準備好了。”初塵說着,指指糧倉,“這段時間我可沒少忙活,明兒我去城裡辦年貨,再準備一點,今年的團圓飯和元宵節都有了。”
“果然是李家媳婦出能人,明兒要人,自己說一聲,年下閒着的人多。”
“嗯,你回去和沈祖母說一下,今年團年飯結束,我就要把師父接家裡來,以後我會照顧着,讓她老人家安心。”
“這事你還是自己個去說,免得你沈祖母說我多事。”
“也好,反正明兒我要去找她一起進城。”
初塵這送走了棉花嬸,便去糧倉看了看,點算好後,便去找李二,看着李二在外院西廂倒騰一張小孩子的搖椅,抿嘴笑道:“還沒懷上了,你就是忙得不行。”
“天天伺候你,我就不信你懷不上。”李二一臉得意說完,拋了一個眉眼,“如果這樣都不行,爲夫一定再努力。”
“混球,沒個正經的。”初塵罵了一句,想起昨天晚上的做的夢,便笑道:“相公,我昨天夢見一條蛇和一隻雞打架,最後被我一起抓起來,做了一鍋龍鳳湯吃了,你說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小吃貨……”李二說着,忽然覺得不對勁,乾脆放下手中的活,睨着初塵,“你想說啥,直接點,你爲夫的頭腦沒你轉的快。”
初塵也一本正經的看着李二,故作若有所思,“我是在想,你要做這搖椅,乾脆做雙份,萬一我雙胞胎,他們豈不是爲了這搖椅天天打架。”
“娘子說的有理,我一定做雙份。”李二說着,咧嘴一笑,伸手抓手初塵的小手,一帶入懷,“不過我覺得先讓你懷上雙胞胎纔是頭等大事。”
“啊!相公,娘子錯了,你隨便弄吧,不過明天要幫我去辦年貨。”
“得了,明天的事明天說,爲夫現在就帶你去辦雙胞胎的事。”李二說着,大笑的將初塵扛在肩上,直奔西廂房。
第二日,初塵和李二,一起去給母昭裔請安,並下跪求着母昭裔去他家住,自然是前院的西廂套間,哪裡初塵收集了很多書,老頭天天惦記這事,初塵下跪時,故作一臉不情願,老頭看出來了,自然不給初塵面子。
當然初塵拿出團年飯賭注的事一說,老頭立刻答應,還很爽快,這不,死活把李二留下了,讓李二幫着搬家。
初塵無語,只好去找了沈祖母,棉花嬸,八斤媳婦,因爲初塵幫着攆走了蔡氏,楊氏如今獨大,爲了感謝初塵,自己個跑過來要幫忙。初塵覺得只要不成爲仇人,怎麼都可以,而且這女人就是一個牆頭草,也是全靠她,才攆走蔡氏,所以自然給她好臉色。
自從蔡氏走了,李方圓便生病了,臥牀不起,宋氏侍候着也沒出過門子。公公今天也去探望,畢竟是自己親爹,而且公公出了名的孝順,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去計較,初塵也大方的釋然,讓公公帶去雞鴨給李方圓吃。
初塵進城後,把該請的人都請了,然後買好東西就準備回去,哪知道正好撞見李大揹着金巧人出城。
看着金巧人被披衣罩的嚴嚴實實的,初塵本不想上去打招呼,可沈祖母使了眼色,她也不好意思不上去。初塵揣着明白裝糊塗,明知故問道:“大哥,你這是?!”
“她病了,我帶她來看病,現在看完了,就回家去。”李大禮貌的回了一句就要走,這時金巧人卻把披衣撩開,喘着氣道:“是弟妹啊。”
“你……”初塵傻眼,這纔多久的事啊,脖子上都冒水泡了,看來也活不久了吧。
沈祖母和棉花嬸連忙捂着嘴,退後幾步。楊氏更是驚慌失措,咋胡道:“哎呀我的媽,咋這麼嚇人了。”
“我們馬上就走。”李大很是厭惡的瞪了楊氏一眼,對初塵頷首一禮,便要走。
“大郎,你等一下,讓我和弟妹說兩句話。”金巧人抓着李大的肩,死活不走。
“可是……”李大回頭看看初塵,“巧人,弟妹未必……”
“大哥,你把她放到牆根邊,我聽着便是。”初塵搖搖頭,終究沒有狠心,和沈祖母交代了幾句,便嘆氣的走到牆根。
“我們走吧。”沈祖母招呼一聲,楊氏立刻跳上牛車,棉花嬸也駕着馬車揚長而去。
“難得你還肯和我說話。”金巧人靠着牆壁,有氣無力的笑了笑,“我也曾和你一樣,心地善良,只可惜遇人不淑,心氣又太大,受不住寂寞,如今倒好了,這都是報應。”
“我不是聽你訴苦的。”初塵冷冷一言,“你這樣也活不久了,有什麼想對翠竹說的,你直言便是,我不會隱瞞。”
“嘿嘿……弟妹,你真的太聰明瞭。”
金巧人說着,笑了起來,可卻嗆着了,連連咳嗽,李大立刻屈身爲她順順氣,還着急道:“巧人,咱們不說了,咱們回家。”這話語中,恩愛不減。
“大郎,再不說我可是遇不上弟妹了。”金巧人說着,擱着披衣,拍拍李大的手,“你安心,我不會說啥。”說完,看着初塵,“翠竹能遇上你這樣的養娘,是她前世的福氣,我無話可說,可是我虧欠大郎的,恐怕幾輩子都還不清。”
初塵一聽這話,明白了,金巧人是要死了,想在臨死前爲李大續絃,還算有點良知,不過爲啥找她?
“如今大郎爲了給我治病,早已花光了我在你那裡訛來的銀子,我死不要緊,可大郎以後連個依靠都沒有了,只求弟妹給大郎找個事做,可以維持我們的家,也可以讓他後半生有個着落。”
“哈哈……”初塵聽完,忽然大笑了起來,她還天真的以爲這女人轉性子了,以爲她變好了,以爲她會給李大續絃,結果了……
“弟妹不願意?!”金巧人一臉詫異,她都在這樣悽慘了,難道這女人還恨她?
“巧人,你別這樣爲難弟妹了。”李大拉着金巧人的手,示意她不要說了,並要背起她。
金巧人氣急,她如此狼狽,如此委曲求全了,爲什麼她還不肯原諒,咬着牙,睖着初塵,“弟妹,好歹你大哥也是爲你家二郎付出過的人,你怎麼可以如此狠心?”
“我狠心?!”初塵冷冷一笑,“金巧人,我的狠,可是連你三分之一都不到,我告訴,大哥爲二郎付出,我記在心裡,也處處忍讓,我以爲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所以才聽聽你想要說什麼話,可我沒想到,你到死想到的都是你自己。”
“我……我哪有。”金巧人一臉驚訝,她剛纔的話已經刻意隱藏了她,爲什麼她還要這麼說?
“你沒有?!”
初塵擡手捂着大笑的嘴,半響才道:“你求我的事是我力所能及的,這些根本不需要你開口,你也最多是在大哥面前做做樣子,也虧得大哥很肯照顧你,你真是上輩子積德了,如果今天你是求我給大哥找一個賢妻良母……”
初塵說到這,金巧人頓時傻眼,這女人還真是狠毒了她,她還沒死,她就想給大郎找女人了,她做鬼都不放過這個女人。
初塵見她狠毒的眼神,冷冷一笑,接着說道:“如果你求我給大哥續絃,金巧人,不用你求我,就算去借銀子,我也會立刻拿銀子給大哥,讓大哥竭盡全力去給你看病,只可惜我看錯了你,所以我笑我自己眼拙。哼!”
初塵說完,瞪着李大,“大哥,你真是可憐,不過你是自作孽,你自己想想,除了女人,你還有什麼?”不等李大回話,初塵怒氣衝衝的回城裡,以最快的速度牽了一匹馬,騎着馬便揚長而去。
這一刻,李大靠着牆壁,一臉失望,心碎的一片一片的,低低的傻笑,“我這是圖什麼了?就因爲對你一見鍾情,就因爲愛着你,所以被你牽着鼻子走了多年,巧人,在你的心裡,可有一刻是想着我,想着爲我做點什麼嗎?”
“大郎,我剛纔真的是爲了你,只……只是我不會說話而已。”金巧人拉着李大的袍子,一臉哀求。
“弟妹說得對,我是自作孽。”李大搖搖頭,嘆氣一聲,背起金巧人,“你放心,我會送你走完最後一程,也會將你埋葬,這是我能爲你做的最後一件事。”
“大郎……”金巧人哽咽了話,就算她再可惡,再自私,這一刻她也是真的感受到了李大對她的愛,自然不再說啥,默默的靠在李大的背上,低聲道:“大郎,如果有來世,千萬別遇上我。”
臘月二十八,冬日的太陽暖和和的,李氏一族大團圓,所有族人全部歸家,不管有罪無罪,只要是入了祠堂的人,都必須到場。自然劉玉也必須回來,雖然她休了李虎,可到底族裡沒有除名,所以她如今還是李氏家族的人。
初塵今天是晚輩,雖然她做的吃食好吃,可團圓飯塗個吉利和好兆頭,所以都是四個長老的夫人和沈祖母掌勺,這裡的九大碗初塵還不會,她也就是幫着洗洗菜,做點涼菜,煮煮飯。
祠堂裡,男子都喝着茶,閒聊家常,小孩子則歡天喜地等着開飯。劉玉忽然溜到初塵跟前,低聲道:“妹子,你大哥怎麼了?這纔多少日子,如此消瘦。”
“我要是大哥,估計早就撞牆了。”初塵一提起李大,氣就不打一出來,睖了劉玉一眼,忽然想起啥,拉着劉玉,附耳道:“虎子得了花柳,難道你沒事?”
“真的?!”劉玉也是很吃驚,見初塵點頭,忍不住笑道:“自打我幫你說了好話了後,李虎就再也沒有碰過我,不是出去花天酒地,就是逛窯子,幸虧他嫌棄我,不然我可就慘了。”
“哼!這是你好心有好報。”初塵剜了她一眼,嘆氣道:“你要是真的捨不得大哥,這次就留下不走了,回頭近水樓臺好得月。”
“哎!我回來就聽說金氏病了,害得大哥跟着他受罪。”劉玉說着,忽然想起點事,立刻靠過來,低聲道:“金巧人不會也得了……”
沒等劉玉說完,初塵便點點頭,劉玉一臉驚恐,“那你咋不讓二弟勸着你大哥啊,要是被她傳染了怎麼辦?”
初塵癟了癟嘴,冷笑道:“你安心吧,就算大哥想上她,也得有塊乾淨的地才行啊。”
“那是。”劉玉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女人不說話就算了,一說話全在要點上,罵人都不帶髒字,真是叫她佩服死了。
團圓飯開始前,測算了吉時,衆人都在等着吉時到來,這一刻都是李氏一族人一年的期盼。
“吉時到!”
婦人安着輩分,輪流派出代表送上祭奠之物,初塵很榮幸,被族裡點名代表她這一輩的人,美得李二見人就介紹初塵,生怕別人不知道那是他娘子。只要他的炫妻模式開始,誰也阻止不了,弄得幾個不知道他底細的人,一問他娘子是誰後,全都頭疼不已。
祭祖開始,族長和四大長老安着規矩,一步一步走下來,足足走了半個時辰,讓初塵的腳都站痛了。
祭祀結束後,衆人熱熱鬧鬧的開吃,初塵不知道自己這兩天怎麼了,老實覺得累,老是想睡覺,而且心情也是時好時壞的,動不動就想發火。
這不,初塵在一旁揉着自己的腳,嘟着小嘴,氣呼呼的瞪着李二,“叫你去陪着卓大哥或者師父和幾位爺爺,你跑我跟前來幹嘛?”
“爲夫這不是心疼你來着。”李二咧嘴一笑,坐到初塵身邊,“來,爲夫的爲你揉。”
“得了,一會讓長輩們看見,又要說你寵我上天,到時候無法無天。”初塵心裡一暖,抿嘴着嘴,忍着笑意,問道:“明天去給娘上墳,還是年三十再去?”
“你問這幹嘛?”李二一臉詫異,忽然想起來自己也沒說過,便笑道:“我們每年都是年三十纔去。”
“那就來得及。”初塵嘀咕一句,鬆了一口氣,搖搖脖子,嘟嘴道:“相公,明天我可不可以睡個懶覺啊。”
李二一聽這話,附耳過來,低聲道:“睡,爲夫陪你睡。”
“睡你個大頭鬼。”初塵擡手給了李二一個爆栗子,推着他,“趕緊去陪四位爺爺,他們可是好一陣子都不會來了。”
“恩了。”李二應聲,不捨的離去。
團圓飯結束,男人們幫着收拾了桌椅板凳,婦人們清洗完碗筷,打掃完堂子,初塵在廚房裡收拾剩下的菜,一會讓大家一人帶點回去。
正分着,李大進來,低聲道:“弟妹,給巧人裝一碗吧。”
“大哥,你明知道……”初塵放下手中活,一臉恨鐵不成鋼,“這可是族裡的飯菜,我哪有這權利。”
“這也許是她最後一次吃族裡的團圓飯了。”李大說着,低低的笑了一聲,“你愛着二弟,爲了二弟可以忍受一切,同樣,我也是,就算族裡不認她,我李大也認她是我妻。”
“大哥,你叫我說你什麼好了,雖然俗話說難得有情郎,可到底她也不值得……”
初塵還沒說完,李大笑了笑,“送走她我就跟你們團聚去,你安心,我不會再傻了。”
“你是大哥,做事自己看着點,只要你過了自己那關,怎麼都行。”初塵說着,搖搖頭,嘆氣一聲,他說的對,愛一個人是沒有錯的,更何況這個愛人就要離世了,愛她的人自然竭盡全力爲她做最後的事。
初塵拿出自己的食盒,裝了四層,遞給李大,“我不敢拿族裡的吃食,這是分給我們家的,你拿去吧。”
“弟妹……”李大哽咽了話,眼含淚花。
“得了,大過年的,別這樣,你知道我忌諱。”初塵連忙推着李大出去,低聲又道:“主意自己的個人衛生,別讓翠竹丟了爹爹。”
“嗯!”李大低着頭,應聲後,便走了。
這一切全被李二和李成仙看在眼裡,背過身軀後,李成仙眼含淚花,說道:“老二啊,三十給你娘多燒點錢紙,這是她顯靈了,給咋家送了這麼好的一個兒媳婦。”
“嗯,兒子明白。”李二心裡暖暖的,別提多高興了。
李三帶着翠竹,也目睹了這一切,翠竹抱着李三的頸脖,低聲道:“三叔,乖女馬上四歲了,乖女馬上就要沒有親孃了,乖女只有落初塵一個孃親對不對?”
“對,乖女只有一個孃親,那就是落初塵。”李三拍着翠竹的背脊,低聲哄着,生怕這小傢伙哭出聲,連忙抱着離去。
忙完祠堂的事,已是日落西山,霧氣滿天。初塵太累了,被李二揹着回了家,迷迷糊糊中,她感受到李二在爲她擦拭身子,爲她捏腳。她在滿滿幸福中,又做了同樣的夢,一睡到天明。
年三十,除舊迎新,家家戶戶張燈結綵,一大早,初塵他們一家子就忙活開了,連母昭裔也幫着寫對聯。
其實母先生最喜歡寫對子,估計也是源於皇帝喜歡;而且後蜀皇帝孟昶很熱衷對子,每逢過年過節,孟昶都要在文武百官面前炫耀一番他的對子,弄得很多文臣閒來無事都要對上兩句,才顯得高大上。
初塵不懂那個,就算懂她也沒時間,這會在廚房裡忙的不可開交。劉玉本想留下,可想着妹子第一次和她過年,便說過完年來,到時候陪着初塵過元宵。
初塵把昨天泡好的糯米瀝乾,再把備好的幾種天然帶色的植物搗碎浸泡在水裡,她都實驗了兩次了,雖然上色不是很好,不過現在她掌握好了分量,今天一定能做得出。
先把早就泡好的楓葉渣撈出,取出黑色的汁液,倒入鍋中,煮到六十度左右,便倒入一碗糯米浸着,這邊吧黃梔子花煮沸,再把黃姜搗爛和糯米揉搓,等上了色,便放入梔子花水裡浸泡。
初塵嘆氣一聲,早知道做五彩飯很麻煩,自己還嘗試做,真是服了自己。捶了捶腰,將紅藍草煮水,得到紅色和紫色的汁水後,全部將糯米分了浸泡上。
這邊忙完,又把乾貨泡上,煮上豬頭和豬尾,今天這頓飯是先要去祭祖,祭祖結束,留着自己家人守歲吃得。今天最後還要送年,到時候一樣不能少,爲了這個年像個樣子,初塵可是兩三月前就開始請教村裡的人了。
忙活了一上午,初塵才把今天的飯菜備齊,只等下午蒸了五彩飯,她便可以休息了。擡手柔柔太陽穴,她真是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最近老是精神不振,老是想睡覺。
現在家裡人不多,可也比以前吃飯熱鬧,所以初塵做菜都不會太少。弄了幾個母昭裔愛吃的菜,在備上酒,中午算是簡餐,所以沒讓公公和母先生多喝酒。
初塵食慾不好,沒吃多少,便去廚房裡忙活了。自打搬進新家,初塵便不讓家裡的男人進廚房,所以他麼都很自覺,有時候李二會偷着進去,不過都是被初塵攆出來,幾次下來,李二也不進了。
初塵忙活了半天,總算把五彩飯全部蒸熟了,望着像那麼個樣子,便開始擺盤。
黑、紅、黃、紫、白五色拼在木盤子裡,周圍再鑲上蓮子和紅棗,真是好看極了。初塵很是滿意,再把豬頭肉和豬尾分別裝盤,蒸好的豆豉魚,外加鹽水鴨子,五香全雞,一鍋高湯,這可是讓她忙活了一天。
李二在外看看天色,便揚聲道:“娘子,時辰差不多了,你準備好了嗎?”
“嗯!好了,你來幫忙,順便叫青山去喊大哥。”初塵應聲後,便將雞鴨魚肉裝進層盒裡,轉身時,李二已經在她身後了。
李二看着那一盤子五彩飯,瞬間感動不已,生怕自己控制住落淚,伸手將初塵攬入懷裡,不停的喊道:“謝謝娘子,謝謝娘子,謝謝娘子……”
“好了,別耽誤了時辰。”初塵知道他心裡的苦,更加明白他此刻的喜悅,拍着他的手,“爲妻忙活一天,可不是讓你一個吃的,所以你趕緊的,別讓爹爹他們就等。”
“嗯。”李二甜膩的應聲後,發現初塵又在揉太陽穴,便問道,“你這兩天怎麼了?”
“沒事,估計是累的。”初塵晃晃脖子,催着李二出了門。
過了河,李大牽着金巧人站在老屋邊,等着衆人。李三一臉不高興,可想起初塵的話,便沒表怒,只是一臉嚴肅的遠離二人。
“走吧,站在這裡幹嘛。”李成仙說了一句,便徑直走了。
初塵知道公公是默許李大帶着金巧人去給婆婆上墳了,翠竹拽着初塵,一見金巧人,更加拽的緊,生怕初塵鬆了手,就被金巧人抓去了一般。
初塵也無視金巧人,因爲她絕對無法原諒這個女人,故而一句話都不說,直接到了墳前。
李二放下層盒,一層一層擺好,等揭開五彩飯的蓋子時,李成仙瞬間崩潰,頓時老淚縱橫,抱着墓碑,“穆容啊,你看看,這是你最喜歡的吃食,你兒媳給你做來了,你趕緊來嚐嚐……”
初塵嚇得不輕,連忙勸着公公,說了好多開心的事,這才讓公公收住了聲,金巧人只是傻傻的看着這一切,同樣是媳婦,爲什麼他們待落氏如此好?爲什麼待她如路人?
這一刻她算是明白了,女兒就在眼前,想喊一聲都那麼難,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忍了下去,因爲她沒資格,而且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靜悄悄的,別擾了他人。
三兄弟跪成一排,先祭拜後,再是媳婦和孫子,初塵是第一次來上墳,李二拉着初塵跪倒跟前,介紹後,初塵便喊娘,說了兩句開心的話,又許諾來年多帶孫子前來。
金巧人當然來了幾次,自然很是熟悉,跪下磕了頭,燒了冥紙,等進香時,怎麼都插不穩,連着三次,都倒了,她還要插時,李三便上前來,一把拽過香,冷道:“難道你還不明白我娘不喜歡你嗎?”
“青山。”初塵連忙喊住李三,睖着他,“嫂子跟你說了,不許這樣沒大沒小,你怎麼不聽話。”
“她自己沒有自知自明,我提醒她而已。”李三冷冷一言,走到一邊,將香插在地上,“她也只配在這遙祭。”說完,怒氣衝衝便下了山。
李二嘆氣一聲,“你不要怨三弟了,他這輩子就在乎這一件事了。”
“不會,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金巧人低着頭說完,由着李大將她扶起,對着李成仙屈身一禮,“爹,謝謝你還肯讓我來祭拜。”
“別了,我只是不想讓大郎難做而已。”李成仙淡淡說完,看着李大,“這是你弟妹做的五彩飯,等會我們下去時,你來分些回去吃吧,算是想想你娘當初給你留下的記憶。”
“嗯!”李大低頭應聲,頷首一禮,便帶着金氏下了山。
初塵看着藏在身後的翠竹,哄着她祭拜,公公很是細心,將五彩飯一樣挑了一點,放在墓碑前,點了長明燈。初塵幫着收拾了吃食,李二則去一旁點着炮竹,迴響結束,一家人才下了山。
初塵不願看到金氏,讓李二直接給送去,然後先回了家。吃晚飯時,李二把李大叫了過來,說是一家人怎麼都要在一起吃頓歡喜飯,初塵自然高興,因爲翠竹見到李大,很是開心,吃飯時,翠竹歡喜的圍着桌子轉個不停。
熱熱鬧鬧的吃完飯,因爲還要送年,母老頭和公公也要討個喜頭,自然不去睡,兩個人在院子裡烤着火,喝着茶。
初塵將能潑的吃食放在門口,又讓李三把炮竹多放點在門口,等着午夜子時。
因爲明天要早起做湯圓,初塵又累了一天,便被李二勸着去睡覺了。說一會等子時到了喚醒她,初塵也沒耗着,便由着他們,兄弟三人便把酒言歡,從小聊到大。
午夜子時,全村上下開始攆年,初塵沒等李二喊,便起來了,剛出門,便見母老頭和公公都抓着鍋蓋,拿着木棍,開始敲。
天空飄起了雪片子,初塵轉身進去,披好斗篷在出門。
大門口,李大端起初塵備好潑食,開始潑,李二和李三都忙着放炮仗,翠竹開始還害怕,結果一看到初塵,膽子就上來,抓着一個小銅盆,也敲了起來。
村裡有守歲的大隊人,開始打着火把,每家每戶撒五穀,念吉祥語,等到了初塵他們的家門口,唸完吉祥語後,三兄弟也加入了隊伍,初塵樂呵呵的看他們去轉村,自己則抱着翠竹回了院子。
這個年的氣氛讓初塵喜不自勝,讓她翹首期盼下一個年的到來,前世的新年沒有味道,就是簡簡單單的,有時候連團年飯都撈不着吃,想想她還是挺喜歡現在的生活,只希望上蒼可以繼續讓她幸福,年年歲歲都歡歡喜喜。
大年初一,初塵起牀便看到滿地白雪,這可是稀奇了。蜀中多暖,一晚就堆雪着實少見。出門抓了一把雪含在嘴裡,清甜,透心涼。
屋裡的男子都鬧得很晚,公公守了一個通宵的歲,直到初塵起牀,他纔去休息。母老頭因爲熬不住,沒多久就睡了,李大因爲喝多了,歇在了新房,李二也沒回屋子睡,三兄弟在李三的房裡橫七豎八的躺着。
初塵去廚房生火,在院子裡取了雪,合着糯米粉,取了十四個雞蛋,先煮好,再去取了芝麻粉,桂花蜜,蔗糖。
合好湯圓心子,撈出雞蛋晾着,再燒開水。一個人竈前一把火,竈後忙不停,總算把湯圓包好了。
初塵將年下準備的新衣全部拿着,挨個房裡放下,每人一件,招呼大夥起牀。
李大看着自己的新衣,有些說不出的愧意,眼眶微微紅起。李二知道初塵忌諱,連忙拍拍李大,“大年頭一天,開開心心的,別想多了。”
“就是,看看嫂子多好,我這衣服合身的不行了。”李三看着自己的新衣,歡喜的不行,白色勁衣,配着帶毛長褂襖子,在帶着狐裘帽子,可帥氣了。
“我這就不合身了。”李二也穿着衣服轉了一圈,得意不完。他一身青衣圓領袍子,外罩黑色掛襖,腰間攬着一根青黑纏繞的棉帶子,好看的不行。
“弟妹手巧,今年的襖子,估計就數你倆的好看了。”李大也穿了新衣,雖然簡單了點,但他是長子,就該樸實。
其實也不簡單,到底是綢子的面子,所以看着就值錢。初塵也算心細,每個人的褂子和襖子裡都鑲了毛子,暖和和的。李大連忙去了翠竹的房裡,小丫頭正好在穿衣服。這是初塵下的命令,自打進了新居,翠竹便自己穿衣了。
翠竹拿着小褙子穿好,李大連忙給她套上狐裘鑲邊的繡花小褂子,一下翠竹就粉嫩不少。李大覺得自己在這個屋子纔有活着的感覺,在那邊最多的都是無奈。
“吃圓子了。”初塵在外喊了一聲,大夥都出來了。
過堂上,初塵將新的碗擺上,每個碗裡兩個雞蛋,端着一大盆湯圓放在中間,笑道:“趕緊的,這圓子裡還有喜錢,誰吃着就是誰的。”
“丫頭,我一老頭子了,你在這糰子裡放錢,存心想擱着我?”母昭裔穿着新衣,眉開眼笑,可就是不認情,非要和初塵鬥兩句嘴,他心裡才舒坦。
初塵無視他們,端了一碗,樂呵呵一笑,“我先給公公送去,讓他吃點再休息。”
“我去吧。”李二搶過碗,端着就去東廂。李三則道:“我去響炮竹。”
初塵也習慣他這樣寵着,衆人也都見怪不怪,等李二和李三回來,大夥便開吃。
“我這兩文。”李三最先吃到,一臉得意的晃着銀子。
“哎喲,我的牙,這都沒幾顆了。”母昭裔也吃到了,擱着牙生疼的,捂着嘴睖着初塵,“臭丫頭,就知道欺負我。”
“娘,我也吃到了。”翠竹也拿着一文錢晃了一下,轉手就遞給李大,“爹爹,你沒吃到,乖女給你。”
“小偏心眼。”初塵故作生氣,剜了翠竹一眼,“你怎麼不給娘啊。”
“我一會吃到給你。”翠竹立刻端着碗開吃。
李二着急了,一碗湯圓都吃完了,也不見一個銅板,又把碗遞給初塵,“我給舀一碗銀子。”
“哈哈……。”
大年初一,熱熱鬧鬧,母老頭是長輩,人手一個紅包,大夥拿了壓歲錢,各自歡喜去了。因爲大年初一吃素,早餐吃湯圓,中午初塵特地做了酸辣粉子,因爲金氏還在,李大吃了早飯就回去了,中午也沒有過來。
初塵本想去燒香,可想着明日反正要回孃家,她開了鍋就可以走了,到時候去廟裡少了香,再放生,也是不遲的。
一雞二狗三豬日,四羊五牛六馬日。一順溜的過着大年,回孃家,接財神,送窮鬼,初塵一直忙活到正月十五。
十三上燈,十四試燈,十五正燈,李氏族人都在祠堂,個個等着猜燈謎,討喜錢。
初塵今天也是要去的,可是一直哈欠連天,最近她真是一日比一日嗜睡,這才日落西山,她就困得不行了,收拾了一下,穿的比較簡單,誰叫上山容易下山難,生怕一會下山困難,所以穿的比較簡單。
“娘子,師父和爹爹說先去了,叫你隨後跟上。”李二在外喊了一聲,初塵應聲,將李二送到木簪插在頭上,甜甜一笑,便起身。
突然,初塵覺得天旋地轉,連忙扶着牀框,揉了好一會頭,初塵才覺得自己緩過神來,定定神,走出房門。
看着初塵走出來,李二立刻迎上去,“娘子,等會我去搶燈,然後你來猜,咱們多討一些喜錢。”
“嗯,多贏點。”初塵抿嘴一笑,這傢伙,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娘子能耐,估計一會她要是多猜出幾個燈謎,他的炫妻模式肯定開啓。
“嫂子,你怎麼穿的這麼素淨?”李三一看初塵的穿着,一臉不解,又道:“現在你又不缺穿的,幹嘛委屈自己個。”
“你懂個屁。”李二瞅李三一眼,“你嫂子怕一會下山不好走路,再說了,穿的那麼花枝招展幹嘛。”
“二哥,我就這麼一說,你至於嗎?”李三也睖他一眼,轉身牽着翠竹,“乖女啊,你可別學你二爹,小肚雞腸,叫人笑話了去。”
“臭小子,你說誰了?”李二說着揚起了手。
初塵被這二人吵着,原本就眩暈剛過,這一刻更是難受,只覺得眼前一黑,渾身一軟,伸手想抓住李二,都沒能伸出,便軟軟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