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那好,今天晚上就去請林相喝一杯!”李小幺帶着絲興奮吩咐道,西安擡起頭,無奈的看着李小幺正要說話,李小幺看着他,笑眯眯的解釋道:“我可不是公泄私憤,你家姑娘我,這麼大公無私的人,這麼••••••那個,啊,對吧?哪會做那種事!肖夫人活着比死了有用,這林相麼,是死了比活着有用,若是生不如死,那就更有用,你也動動腦子想想,林相出身名門,狀元及第,有才有德,爲相近十年,門生故舊遍佈朝野,號稱國之柱石,死了能諡文正的人,他若生生被人害成了殭屍,一來吳國朝野上下必定人心動盪非常,二來,這害他之人必定千夫所指。”西安高挑着眉梢,李小幺忙擺着手說道:“當然,這是他自己害自己,上天借咱們的手懲惡罷了,這被人指的,我想着麼,最好是吳貴妃,算了算了,跟你說了你也不明白!總之,這是大事,快去準備準備,一定要小心!”西安躬身答應一聲,往後退了兩步,正要重新隱到不知道哪兒去,李小幺忙又急叫住他:“等等!”西安停住步子,看着李小幺等她吩咐,李小幺用手指輕輕敲着榻幾,猶豫了片刻問道:“有沒有什麼法子遞個信給長明,一定不能讓吳貴妃發覺!”
西安低頭仔細想了想,擡頭看着李小幺回道:“姑娘,從前我們跟着爺出征時,爲了隔遠遞信,用竹哨定了幾長几短來傳令,不知道姑娘要••••••”
“能傳令就行,明天一早是個機會,傳信給他,讓他明天一早立即想法子撤回北平去。”
西安看着李小幺,長揖到底應道:“是!多謝姑娘!”李小幺眯眯笑着揮了揮手,西安退了兩步閃身不見了,李小幺拿起寫着林丞相的那張紙片,用指甲在林丞相三個字上斜着劃了道,扔到一邊,伸着雙手往後仰倒,攤着手腳躺在牀上,閉着眼睛彷彿睡着了。
衛清明一趟趟進進出出報着信兒:午末,宋家別院進了一個死士,進了院子就逼問肖夫人在哪一處,剛一被擒就咬毒死了,從他身上只搜出了一小瓶毒酒,之後一個時辰不到,林相就大急趕到,進院就問趙居士可還活着,離城不遠,有內侍給林相傳話,沒等他們捉到內侍,內侍就被人射殺了,經查,傳話的內侍是茶水局商大旺••••••
吳貴妃面色晦暗異常的端坐在榻上,閉着眼睛傷感異常,當初林相那個侄子和智靜突然遠走川南,她就疑心過,果然!她早該想到,不管是立嫡、立長還是立賢,大皇子都當仁不讓!林相既是士林領袖,自然也要守法/正統!原來,他和大皇子早有默契!怪不得這幾天事件頻出,自己果然沒看錯,他和大皇子要動手了!只怕今晚明早,太平府上下就得遍傳皇上已歸天,自己隱匿消息的流言,對付這個流言最好的法子自然是讓皇上露面,可皇上今天一天都沒清醒過!若是把個暈迷不醒的皇上擡出來,林相和大皇子就能指責自己一直假傳聖命,就能提出來要監國,就能攪出更多的事!看來,如今也只好一不做二不休!若是動手晚了,自己和兒子,還有吳家滿門,就要做魚肉!吳貴妃緩緩睜開眼睛,頭微微擡起看着大殿上那些彷彿在到處遊走的五爪金龍,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來,轉頭看着內侍吩咐道:“去請林相來!”內侍躬身答應了倒退出去,吳貴妃轉過頭,看着低着頭,垂手侍立的衛清明吩咐道:“盯緊大皇子府、林府、宋家諸府,楊家諸府,還有幾處,你自然明瞭,盯緊了,許進不許出!”衛清明輕輕抖動了下,撲通跪倒在地,微微的些激動的重重答應了,磕了個頭趕緊站了起來,看來,是要發動了!
“嗯,趕緊去吧!”吳貴妃看着衛清明退下,面無表情的吩咐着身邊的內侍:“傳殿前都指揮使左萬生,右丞相明玉,兵部尚書沙德生,翰林學士張召文、萬縉,國子監祭酒沈懷文覲見!。”內侍躬身答應,急匆匆退出。吳貴妃站起來,緩步走到大殿門口,俯看着殿前一路整齊羅列到宮門口、衣甲鮮亮的侍衛,半晌,微微昂着頭,威嚴的轉過身,看着大殿正中那張巨大的明黃矮榻,轉頭吩咐內侍:“請六爺過來。”
六皇子跟着內侍剛進大殿,林丞相也跟着內侍急匆匆的進了宮,吳貴妃聽到殿門口林丞相高聲報進的聲音,長長的鬆了口氣,他肯來,自己這勝算就多了一半了!吳貴妃也不理會門口的林丞相,帶着微笑,伸手拉着兒子坐到自己身邊,溫柔的撫着他的後背,笑着說道:“欽兒,你聽着,從今天起,你天天都要跟在母親身邊,學着處理政事,這天下是欽兒你的。”六皇子驚訝的看着母親,吳貴妃不等他說話,輕輕拍了拍他低聲說道:“來,今天咱們娘倆先會會林相。”六皇子忙點了點頭,乖巧而端正的坐着看着母親,吳貴妃滿意的點了點頭,擡了擡手,示意宣林丞相進來。
林丞相嘴脣發青,臉色灰敗的急步趨進,長揖到底卻沒聽到吳貴妃以往春風般的‘免禮’聲,身子揖到底微微頓了頓,又流暢的跪倒磕頭,行完了大禮,垂手低頭直跪着,吳貴妃陰冷的盯着長跪在地的林丞相看了半晌,輕輕笑了一聲,聲音柔和的吩咐道:“把本位替林相錄的詞拿給林相看一看,可錄錯了沒有!”兩個內侍拉開卷軸,直送到林丞相面前,林丞相只看了開頭一行,臉色就灰白的沒有半分血色,這詞,他已經知道了,看到這詞時,他就悟到三月三那首詞的用意了,原來那柄穿腹之劍在這兒等着他呢,這是誰?有這樣驚人才華,卻用在這等污穢伎倆上頭!
吳貴妃緊盯着林丞相,又笑了一聲感嘆道:“肖夫人不愧是川中第一才女,這份清雅才氣,比林相竟有過之而無不及!林相真是好福氣,家中有世俗之妻相助,庵中有方外之妻吟詩和詞,真是神仙日子!”林丞相苦澀的閉了閉眼睛,俯身以頭抵地道:“是臣失德,肖氏可憐之人,求娘娘••••••放她重歸清靜,罪過都在臣一身。”吳貴妃居高臨下、輕篾的看着林相譏笑道:“林相爺這份深情,真是讓人感動,感動的很哪!”林丞相面色灰敗,連連以頭蹌地,吳貴妃沉默片刻,冷冷的說道:“攀貴結富,匿妻再娶,你還有何顏面腆立於朝堂?士林的臉面都被你丟盡了!”
林丞相猛的擡頭直盯着吳貴妃,吳貴妃迎着他的目光,陰冷的說道:“你老了,也該回去好好讀讀書,修身養性,爲子孫爲後世,積些後福了!”林丞相嘴脣抖動了幾下,啞着聲音說道:“娘娘,如今多事之秋,臣不爲自己,爲國爲社稷,陛下萬歲之後,新皇即位,社稷安穩容臣再••••••”
“不必!無德之人何談社稷?!林卿若一意爲國,本位也只好替肖夫人討回這個公道,也將此事公諸天下,交天下人議一議這是非曲直,本位這可都是替林卿着想,盛德了大半輩子,臨老了身敗名裂,落個身後千載罵名,林卿是聰明人,自然知道孰輕孰重,何爲可爲,何爲不可爲!”吳貴妃慢條斯理的說道,林丞相臉上白的沒有半分血色,緊盯着吳貴妃,沉默了片刻,突然低聲說道:“娘娘,臣和大皇子並無往來!”吳貴妃的笑聲尖利的刺耳:“林卿這是何意?欺我孤兒寡母麼?”
“皇上果然大行了?”林丞相聽到‘孤兒寡母’,失聲叫道,吳貴妃死盯着林丞相,咬着牙恨恨的說道:“本位料到你必有此說!哼!明相就在殿外候着,林卿果真要和肖夫人論一論是非麼?”林丞相身子輕輕搖晃了下,慢慢搖了搖頭:“臣老了,臣乞骸骨,求娘娘恩准!”
“侍候林先生筆墨!”吳貴妃暗暗鬆了口氣吩咐道,內侍急忙搬了張小几放到林丞相面前,託了筆墨鋪好紙,林丞相艱難的提起筆,吸了口氣,下筆如飛,轉眼間就寫成了篇請退摺子,內侍收了摺子呈給吳貴妃,林丞相扔了筆,身子一下子萎頓下去,彷彿轉眼間老了十數歲。
林貴妃仔細看了摺子,滿意的點了點頭,鄙夷的看着萎頓在地上的林丞相,一字一句的警告道:“你是個聰明人,也不用我多說,你只記好,你若安份天下太平,百年之後,一個‘文’字總少不了你的,若有半分不妥,林氏一族都因你蒙羞!”林丞相扶在地上的雙手用力摳着地上的金磚縫隙,只摳的骨節發白,喉嚨緊哽着應道:“臣銘記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