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幺有些緊張的瞄着李宗樑,她這個大哥,關鍵時候可別犯了迂腐性子,李宗樑滿臉驚訝的轉頭看向孫大娘子,孫大娘子垂着眼皮,也不看李宗樑,也不說話,李宗樑只好轉頭看向孫二當家,猶猶豫豫的說道:“二爺,我們兄弟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這事,還是聽聽諸位兄弟的意思吧,再說,這兩家合一家,誰居右誰爲左,也得先有個章程。”
李小幺暗暗鬆了口氣,這個大哥,心裡還是有數的,李小幺往椅子裡挪了挪,靠在椅子背上,安心的繼續聽着兩人你來我往。
“李爺說的極是,東山上這些兄弟,都是跟着孫大當家出生入死一起拼出來的交情,如今雖說大當家的不在了,可大娘子還在,兄弟們視她如同大當家的一樣。”孫二當家看着李宗樑,聲音裡滿是溫情,李小幺挑了挑眉梢,看看孫大娘子,又轉頭看着情真意切的孫二當家,魏水生語氣謙和的接過了話頭:“孫二爺說的極是,在下極有同感,就跟我們兄弟一般,這兩年不知道經歷過多少生死關頭,多虧大哥警醒,思慮周到,帶着我們一趟趟逃出生天,這日子也是一天比一天過得好,真是多虧大哥領着我們。”
李小幺忙跟着重重點着頭:“可不是,要不是大哥英明能幹,西山哪有現在這樣的日子?大哥最不容易,最不好當了。”
孫二當家臉上浮起層難堪,擡手擋在嘴前,輕輕咳了幾聲,正要說話,孫大娘子先開了口:“二叔,別爭了,我當不得這個大當家,就是爹••••••要不是爹犯糊塗,但凡警醒些,這滿寨的人何至於••••••十去八九,只要李爺能護得住大家,領着大家混口飽飯吃,咱們,有什麼好爭的。”
孫二當家被孫大娘子的話說得更是滿臉尷尬,李宗樑忙笑着解着圍:“大娘子言重了,二爺這可不是爭,兩家合一處不是簡單事,若不事先安排妥當,兄弟們之間往後相處中,只怕要生出罅隙,這誰做大當家才最合適,可關着大家的性命前程,是要好好商量商量,我看,孫二爺老成穩重,思慮得也周全,這大當家,孫二爺就別推辭了。”
孫二當家急急的擺着手,黑瘦的臉上泛出層紅暈來:“這可不成!這哪裡成!不瞞李爺說,我是個沒用的,沒練過功夫,也沒本事,這些年一直在寨子裡管着銀帳,這二當家,不過是大家一來敬我上了年紀,二來,和大當家的是叔伯兄弟,給了幾分面子,這大當家,萬萬擔不起,擔不起,既然大娘子不願意,李爺就勉爲其難吧,李爺最好最好!”
“大哥就別推辭了,再推辭倒顯得虛情了,大娘子是姑娘家,往後總要嫁人,過份安樂日子,二爺管着銀帳,能得大傢伙如此敬重,必是極能幹的,往後咱們的銀帳也交給二爺管着,倒是咱們的福氣,二爺看呢?”魏水生笑着接道,孫二當家眼裡閃過絲驚喜,忙連聲答應着:“魏爺說的是,說的極是!這樣就好,大娘子看呢?”
“嗯,我也覺得好。”孫大娘子垂着頭,黯然贊同道,李宗樑也不多推辭,轉頭看着孫二當家說道:“這寨子也是兄弟們的寨子,這事,還是得跟兄弟們商量商量,聽聽他們的意思,你說呢?”
“李爺說的對!是這個理兒,下剩的兄弟都在後頭院子裡,要不,咱們一起過去後頭?有幾個兄弟傷的重,挪起來不便當。”孫二當家爽利的建議道,李宗樑站起來,讓着孫大娘子和孫二當家,孫二當家卻一定讓着李宗樑先走,一羣人,孫大娘子走在最前頭,李宗樑緊跟其後,孫二當家跟在李宗樑後頭,魏水生帶着李小幺,走在最後。
孫二當家招呼着院子里正在燒着東西的七八個人,一起往後院過去。
轉過正屋,後面兩三丈處就是一片峭壁,孫大娘子領着,沿着峭壁往右手邊走了十幾步,再轉過去幾步,前面豁然開朗,一處不大的青條石小院,孫大娘子推門進了院子,孫二當家上前半步介紹道:“這裡是大當家和大娘子的住處,兩進的院子,院子最後頭有一眼泉,也虧了這眼泉,那天又下着雨,這處院子算沒全燒光。”
李小幺拉着魏水生的手,左右打量着已經燒得七七八八的正屋和廂房,這個沒燒光,就是還餘着幾片瓦罷了。
穿過一間只餘了一半的穿堂,進了後面的院子,這個院子裡的房屋幾近完好,院子狹長,正面三間正屋,兩邊卻有三間廂房,都用檐廊連着,中間一個狹長的天井,扔滿了燒焦的各式傢俱。
孫大娘子在穿堂後止住腳步,李宗樑也跟着站住,孫大娘子轉頭看着李宗樑建議道:“李爺,裡頭地方小,就在這裡吧,讓大家都到走廊裡。”
“大娘子說的是。”李宗樑客氣的答應了,孫二當家忙擠過去,揚聲叫道:“大家夥兒都出來下,出來下,有大事要跟大家夥兒商量。”
魏水生拉着李小幺讓到一邊,跟在最後面的七八個人進了穿堂,和從左右廂房裡陸陸續續出來的人匯到一處,擠擠挨挨的站在檐廊下,低聲說着話,看着孫大娘子和李宗樑等人。
孫大娘子往後退了半步,讓着李宗樑和孫二當家:“二叔,你來說吧。”
孫二當家也不客氣,上前半步,抱拳轉了半圈,沉聲說道:“各位,靜一靜,官兵偷襲這趟子事,前頭西山的李爺特地過來給咱們報過信兒,這是李爺仗義處,如今山寨的情形,大家也是一清二楚,東山再不是原來的東山,爲了大傢伙的生計,我和大娘子商量着,咱們和西山,不如兩家並作一家,往後跟着李爺混口飽飯吃,李爺在西山落腳不過幾個月,就把西山打理的井井有條,往後咱們跟着李爺,也算是有口安穩飯吃。”
李宗樑抱拳環顧半圈,人羣靜靜的盯着他,沒等他說話,坐在檐廊欄杆上的一個黑臉壯漢叫了起來:“他當大當家,那大娘子呢?二爺你呢?”
“二爺還是二當家,我得給我爹守孝。”沒等孫二當家答話,孫大娘子已經應了聲。
“咱們都是在刀頭上舔血的,沒那些個規矩!大娘子也得坐把交椅!”黑臉壯漢不客氣的叫道,李宗樑點頭應道:“這位兄弟說的極是,大當家就大娘子這一支血脈,大娘子又深得兄弟們敬重,這把交椅必是要坐的。”
黑臉壯漢呼了口氣,雙手抱在胸前,不再說話,不遠處斜靠着牆的一個瘦高男子直起身子,盯着李宗樑冷冷的說道:“咱們道上有道上的規矩,李爺要接這大當家的位子也行,依規矩,那得先替孫大頭領報了這仇!”
人羣一陣靜寂後,暴發出一陣喧囂:
“對對,先報了這仇!”
“咱們道上就這規矩!不替大當家報仇,接個球啊!”
“兄弟們這仇,你若替兄弟們報了,咱就認你!”
孫二當家臉色鐵青,擡手止着大家的議論,正要說話,李小幺拉了拉李宗樑,低聲說道:“我說幾句。”李宗樑低頭看着李小幺,點了點頭,魏水生緊跟在李小幺身後,往前走了兩步,李小幺雙手抱在胸前,一個個掃過衆人,聲音清晰緩慢的問道:“諸位這話極在理,不過我想問問,咱們要找誰報仇?”
衆人你看我,我看你,片刻靜寂過後,嗡嗡議論起來,站在最前面,靠着欄杆的一個矮個男子擡了擡手叫道:“還能有誰,官兵唄!”
“你別瞎說!那麼多官兵,哪個官哪個兵?找誰去?難不成你想殺光那些官兵?”後面幾個人噓聲連連的嘲笑道,剛纔說話的瘦高男子往前走了兩步,也不看李小幺,直直的盯着李宗樑說道:“無風不起浪,這誰引來的官兵,就找誰報仇。”
李宗樑轉頭看向孫大娘子和孫二當家,孫二當家臉色灰白,抱拳躬身行了個大禮,直起身子,沉痛的說道:“這事,官兵來前七八天,李爺來山上,就是給大爺遞信兒,年前信陽府威遠鏢局年禮沒到,大爺就捎了封信過去問了問,誰知道這年禮竟是被帶禮過來的鏢師給私吞了,這鏢師敢私吞年禮,是因爲他一個師弟,正帶着兵駐在這鄭城北邊,這禍事就是這麼來的,那鏢師和師弟在柳葉兒茶坊算計這事時,正好被這位魏爺聽到,就上山給咱們送了個信,是大爺大意了,這禍事,唉!”
瘦高男子轉身看着衆人說道:“這就冤有頭債有主了,咱們這仇人,就是這鏢師,殺了他就是報了仇了。”
衆人鬨然響應着,李小幺微微蹙了蹙眉頭,往後退了退,拉了拉魏水生,低聲說道:“水生哥,也不是沒有法子,那個,還在鄭城。”
魏水生點了點頭,靠到李宗樑身邊,低聲說道:“倒不是難事。”李宗樑垂了垂眼皮,擡手止住大家的議論:“這位兄弟說的在理,孫大頭領和兄弟們的仇不能不報,只一樣,這仇畢竟牽着官兵,只能悄悄的報,以命抵命,若要大張旗鼓,只怕要招來滅項的災禍,大家若肯,李某就盡心謀劃,若覺得這樣不妥當,也是某與衆位沒有這兄弟緣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