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都美好的讓人挑不出絲毫不妥,李小幺的目光從福寧公主身上移到蘇子誠,看得移不開目光,她喜歡一切精緻美好的東西,如面前的兩個人。四個人看着兩人走得遠了,才舒了口氣,往前走去,李小幺被大哥推着往前走了好幾步,才恍過神來,忙誇張的連聲讚歎着,“這才叫金童玉女,這才叫門當戶對,這才叫天作之合,情投意合!真是好看!兩個人都好看!公主長的真好看!”
李二槐緊走兩步,從後面趕上去,點了點李小幺,認真的反駁道:“好看有什麼用?又不能吃又不能喝,再說了,那個小娘子哪裡好看了?也太瘦了,跟只雀兒一樣,看那樣子就不好生養,生不出娃要她幹嘛?這皇家還能少吃的?怎麼養成這樣?我瞧着不好看,難看的很,女人就是要屁股大腿粗纔好看!幺妹以後得多吃點。”
李小幺悶悶的‘哼’一聲,重重的喘了幾口粗氣,也不理會笑得前仰後合的李宗樑和魏水生,顧自看自己的燈去了。
四個人看到一半,去長豐樓接了李宗貴,又逛了一趟,吃了些宵夜,纔回去大雜院。
李小幺躺到牀上,拉上被子,長長的打着呵欠正要睡着,院子裡突然響起一聲尖叫,嚇得李小幺打了一半的呵欠硬生生噎了回去,直噎得連聲咳了起來,李小幺跳起來,拖着鞋子奔到窗戶邊,掀起窗簾,推開窗子往外看去。
好象是柳婆子的聲音,柳婆子在一間勾欄裡做粗使婆子,每天回來的比李宗貴還晚,李小幺好奇的往外探看着,也不知道誰在大門口掛了盞氣死風燈,明顯顯的照亮着院子。
柳家屋裡響起一陣嘰哩哐鐺聲,夾着柳娘子的驚叫聲、呼痛聲、大哭聲,片刻功夫,柳二被人推出門,趔趄着撲倒在地,黃遠山光着上身,只穿了件長褲衩,拖着鞋子,手裡拎着件衣服來回甩着,姍姍然的跟在後面出了屋。
柳婆子跟在後面撲打着黃遠山,一邊打一邊罵,“你個殺千刀的漢子,竟做出這種事!你還我女兒清白!我打死你!打死你個窮漢子!打死你!”
黃遠山一把推開柳婆子,擡手指着她,陰陰的說道:“我跟柳紅,往好了說,是兩情兩悅,往不好了說,是你閨女勾搭我!既然讓你們撞破了這事,我也不嫌棄她,趕明兒擺桌酒,娶了她就是!”
“你個窮漢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想娶我閨女,呸!我••••••我要送你去見官!去見官!”柳二爬起來,叫罵着撲上去推搡着黃遠山,黃遠山側身閃過,擡腳把柳二又踹倒在地,陰陰的笑了起來,“見官?好啊!我可不怕見官,叫柳紅出來問問,讓她自己說,她那衣服,是我脫的,還是她自己脫的?好啊,見官去!現在就去!”
柳婆子上前扶起柳二,點着黃遠山,只氣得說不出話來,片刻,突然轉過身,指着屋裡,惡罵起柳娘子來。
隔壁沈婆子屋裡的門‘吱’的響了一聲,沈婆子推門出來,幾步過去勸着柳婆子:“柳家嫂子,低聲些,這夜深人靜的,可聽得遠,你先聽我說,”
李小幺正專心看着熱鬧,李宗樑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幺妹可不能出去看熱鬧,聽到沒有?”
“嗯。”李小幺急忙轉頭答應着,李宗樑交待好李小幺,和魏水生一起出了門,搬了凳子過去,拉着柳二和黃遠山坐下:“有話慢慢說,先坐下,坐下說話。”
沈婆子靠着柳婆子坐到一條長凳上,低低的勸着她:“兩個孩子既是兩情相悅,你就成全了吧,再說,事到如今,也只好成全了,黃大也算能幹,又沒有家累,對柳娘子也好,往後孝敬你們二老,也算是門良緣,算了吧,這事,也只好算了,可張揚不得。”
黃遠山嘴角帶着譏笑,看着抱着頭蹲在地上的柳二,和不停的抹着眼淚的柳婆子,蹺起了二郎腿,李宗樑示意着魏水生,魏水生上前捅了捅蹺腿而坐的黃遠山,低聲勸着他:“這事,到底有些個理虧,你就說個軟話吧,往後都是長輩,也不算什麼丟人的事。”
黃遠山長出了一口氣,看着魏水生點了點頭,站起來,拱了拱手:“岳父岳母,這事是小婿孟浪了,往後小婿定會好好待着紅妹子。”
柳婆子猛的擡起頭,點着黃遠山:“你!你!你這是••••••小紅是被你算計的!”
黃遠山輕輕‘哼’了一聲,甩開衣服披上,又坐了回去,柳二擡手指着黃遠山,恨恨的說道:“想娶小紅也行,你拿十貫彩禮!我的閨女,也不能白給了你!”
“彩禮?”黃遠山彷彿聽到了極有趣的事,笑的前仰後合:“就那破鞋,我娶她就是天大的情份了,還彩禮?聘則爲妻奔爲妾,照理說,我就該納了她!你聽好了,要彩禮,半分也沒有,你不想嫁,我還不想娶呢,外頭多少黃花大閨女我娶不得!”
“你!”柳二氣得一口氣嗆進去,猛烈的咳嗽起來,柳婆子呆了片刻,突然拍着大腿號啕大哭起來,沈婆子扶着她,一時說不進話去,李宗樑和魏水生面面相覷,衆人正發怔間,柳娘子跌跌撞撞的從裡屋撲出來,頭髮零亂的披散着,上衣領子一半卷在裡面,露出半邊肩膀,裙子歪歪扭扭的繫着,眼睛哭得腫成了桃子,扶着門框,抽泣着看着門外的衆人,突然撲過去跪在李宗樑面前,長聲號叫着:“是他騙了我,是他把我灌醉了,我沒有,沒有••••••是他,不是我!”
李宗樑滿臉尷尬,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忙往後退去,黃遠山猛的轉過頭,陰狠狠的盯着李宗樑,魏水生伸手拉過李宗樑,上前一步擋在李宗樑面前,又推着李宗樑往後退了半步,迎着黃遠山的目光,擡着下頜示意着黃遠山:“快扶你家娘子起來。”
黃遠山壓着怒氣,站起來,滿臉鐵青的上前拎着柳娘子胳膊,拖着她往屋裡拖去:“滾進去!別給老子丟臉!”
魏水生轉頭看了眼李宗樑,兩人又往後退了半步,陪着笑說道:“柳二叔想開些,還是人要緊,我和水生就先回去了,若有什麼要幫忙的,您只管叫一聲就行。”說着,兩人忙不迭的溜了回來。
李小幺一邊笑一邊搖頭,這個柳娘子,也真是蠢的可以,就這麼幾天的功夫,就這麼被黃遠山吃到肚子裡去了,連絲聲響也沒有,現在既然被人吃了,就該好好打算打算後面的事,對大哥那點子小心思,就得好好收拾乾淨這一院子的人,就這麼撲到大哥面前,單單給大哥解釋,這不是找死麼!真是不知道說她什麼好,早晚得笨死!
第二天一早,沈婆子收了黃遠山一斤肉,一條兩三斤重的青魚,從中說和着,晚上找了家分茶鋪子,請了大雜院裡的四戶人家吃飯,就算是娶了柳娘子了。
李宗樑可不敢去,可李家又不好不去,就由魏水生帶着李小幺,過去吃了這頓‘喜宴’,柳二垂着頭,只顧不停的大口吃肉,不停的大口喝酒,間或打着嗝哀嘆一聲,柳婆子哭喪着臉,吃幾口就放下筷子,看着柳娘子點幾下,悲傷的嘆幾口氣,拿起筷子再吃,柳娘子縮着肩膀,眼睛通紅,時不時的抽泣幾下,見黃遠山靠近,就忙不迭的往旁邊躲,黃遠山臉色鐵青,吃了兩口,突然扔了筷子,跳起來揚手甩了柳娘子一巴掌:“賤貨!你還嫌棄爺了?”
沈婆子忙上前拉過柳娘子,低低的勸着她:“你這孩子,都成親了,還害什麼臊?那是你丈夫,你的爺,從昨晚上起就是你頭上的天,你得敬重着他,可不能這樣了,你這傻孩子!”
魏水生也忙站起來,滿臉笑容的上前拉着黃遠山坐下:“新娘子害羞些也是常理,黃大哥別生氣,往後慢慢調/教就是。”
黃遠山橫了眼還是隻顧埋頭苦吃苦喝的柳二,和呆怔怔的看着他的柳婆子,擡腳又往柳娘子腿上踹了一記,恨恨的罵道:“賤貨,看晚上回去老子不收拾死你!”
李小幺縮着肩膀,老老實實的坐着,默然看着柳娘子,心裡盤算着,看樣子得重新找個住處才行了,這個柳娘子,實在是太過四六不分,若是哪天又搭錯了筋,跑過來找大哥,大哥可就要被她害死了,那個黃遠山,從頭到腳陰森森的,也不象是個好人。
這頓飯吃的無滋無味,除了飽得打嗝的柳二,誰也沒吃幾口就散了。
柳二醉得站不起來,黃遠山彷彿沒看到,拖着柳娘子,頭也不回的出了分茶鋪子,魏水生只好將柳二扛了回去,扔到了柳家屋裡牀上,柳婆子哭喪着臉,跟在後面進了屋,連個謝字也沒心思說去,只顧癱坐在地上,高一聲低一聲的號哭了起來。
沈婆子皺着眉頭,也懶得再勸她,和魏水生退出來,隨手替她關上了門。招手叫着李小幺:“幺妹子,過來,到阿婆屋裡,阿婆燒魚尾給你吃。”
李小幺忙上前拉住沈婆子的手,跟着她進了屋,魏水生笑着搖了搖頭,回去找吃的去了,這頓飯,他一口東西也沒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