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自濤立馬放慢了腳步,笑哈哈的道:“表妹,我爺爺和奶奶早就盼着你們回來了,原以爲你們會初二來,沒想到今天就來了,我爺爺定高興的不得了。”
這一句話,就更證明了姚六六剛纔所想,舒氏的孃家真真了不得,姚澤生這回怕是要吃點苦頭咯,不過,吃完這次苦頭,想必就是閤家歡樂。
舒氏家的房子很大,前面是染房,因爲過年,因此沒有動工,但前院裡擺滿的竹杆和染缸,就證明舒家染房的生意很不錯。從染房的小拱門繞到了後院,後院是個三進三出的院子。
姚六六邊走邊看,若按古禮,這種三進三出的院子,上房是在最前面,往後便是長子,次子的院子。
果不其然,舒自濤帶她走的就是第一進院子,衝進門,舒自磊便嚷嚷開了:“葉葉,柰柰,呱呱和呱爹來了,還有六妹妹也來了,哦哦哦,吃糖咯,吃糖咯。”
舒自濤白了眼磊哥兒:“就知道吃,笨蛋。爺,奶,姑姑和姑爹來了。”說着便喜氣沖沖的推開門,姚六六便看到一個白髮白鬚,長相極爲威嚴的老人工工整整的坐在坑頭上,坑桌上擺着一個鐵算盤,還有一本帳薄。
另一邊盤坑而坐的老太太,跟舒氏有七分像,兩人同時猛的擡起頭,身體微僵的看着她從門外被濤哥兒拉了進來。
馬氏可能是因爲驚喜而怔忡,眼裡泛着歡喜的淚花,而舒仁堂眼裡閃過一絲精光,帶着打量和探究看向她。
姚六六快速的掃了眼,就見舒仁堂,湛青的布衣長袍,跟濤哥兒一樣,整整齊齊,雖是樸素,但給人一種極其乾淨利索的樣子,真不愧是當過掌櫃的人,身上有股威嚴,但又不嚇人,那怕是不苟言笑,也有幾分和藹可親。
這表情的把握尺度和身上收斂自如的氣度,跟上次見過的杜記掌櫃一模一樣。
而那馬氏也同樣收拾的整齊利索,深紅色的棉襖長裙,頭上戴的是一根金玉簪,耳上掛了一對琉璃環,手上的扭花銀鐲亮堂堂的,眼中雖然涌淚,但那氣色看起來十分健康,水色紅淡,可見身體保養的極爲不錯。
她的手邊放的是一筐錦線,正在繡鞋樣,剛纔那粗粗一掃,便看到那花樣子,是六朵小花,很精緻,而且已經繡的差不多了,只剩一隻鞋面上的半朵花便繡完了。
姚六六心穩了穩,趕緊恭敬的往前一步,給舒仁堂和馬氏作福:“六六見過姥爺,和姥姥。”言罷,她故意停上三秒,看兩老人沒有任何表示,便跪了下來,恭恭敬敬的給他們磕了三個頭接道:“祝姥爺和姥姥吉祥如意,身體康泰,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鬆。”
舒仁堂眼微微一亮,閃過一絲讚賞,清咳了一聲,那馬氏趕緊從坑上快步走了過來,扶起姚六六,手微微發抖的喜道:“好,好,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就是六六,長得真是好看,小模樣真是俊俏,老爺,你快看,六六和咱女兒的眉眼有幾分像呢。”
果然是早就知道她的,看來這些年,這姥爺和姥姥沒少打聽舒氏和姚澤生的事,她的猜想果然是對的。
舒仁堂微笑的摸着鬍子點了點頭:“嗯,這是自然,誰帶的親香,這孩子就跟誰像,濤哥兒,去,讓你姑姑進來,讓你姑爹在外面給我等着。”
完了,姚澤生的苦頭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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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苦也活該姚澤生吃,誰叫他臉皮薄,把老人的氣話當了真,嘻嘻。
舒自濤笑哈哈的“哎”了一聲,便趕緊跑了出去,而磊哥兒跑到姚六六面前,只差沒把臉全湊到姚六六臉上了:“唔,是長的很飄連,跟咱二姐當年一樣好看。”
這露風的牙,啥時候能長好喲,姚六六憋着笑,作害羞的低下頭。
馬氏笑逐顏開的一邊道一邊拉着姚六六往坑上坐:“當然漂亮,她可是你親姑姑的女兒,你的親表妹,噯喲,這小手涼的,趕緊給捂捂,磊哥兒,你快去叫你二姐把那湯婆子送來,對了,還把奶做的那些紅糕糕也拿來,快去。”
磊哥兒歡天喜地的應了一聲,也跑了。
這下屋裡就剩舒仁堂和馬氏,姚六六不自在的扭了扭,心裡想着,娘啊,您快點來吧,別管爹。
馬氏拉着她一坐下,便把坑桌上的花生、瓜子、棗糕、蜜餞就往她面前放,兩隻暖暖的大手,一刻也沒離了她的手,像要把她捂熱一般。
“六六,你喜歡吃啥,告訴姥姥,姥姥餵你。”
“姥姥,六六不用喂,自己能吃,而且也不冷,一路上娘都幫我捂着,我身上暖着呢。”看到馬氏,姚六六便知道,這年頭啊,果然是什麼樣的娘,就有什麼樣的兒,正因爲馬氏也良善,舒氏才那般溫柔善良的。
說話的時候,姚六六擡起眼皮看舒仁堂,但和舒仁堂的目光撞到了一起,姚六六趕緊甜甜的笑了笑接道:“娘說,姥爺是個極爲慈眉善目的人,果然是這樣。”
“哦,你娘還說了什麼?”舒仁堂身體沒動,但把那鐵算盤和帳薄都收到了坑裡面。
“娘還說,姥爺治家嚴謹,看似對任何人都是一碗水端平,實則更疼愛女孩,所以當年娘是姥爺和姥姥眼裡的明珠,掌中的寶兒,還說姥爺看起來很嚴肅,實際是最和善的人,每回說起這個,娘都朝着城裡的方向掉眼淚,爹也跟着難過。”
舒仁堂吸了口氣,神情有些愴動,急道:“你娘還說了什麼?”
果然是老小老小,越老這面子就越放下來啊,明明就很激動,卻硬要板着個臉。
姚六六笑:“娘說很想姥爺和姥姥,天氣熱的時候,娘就說,姥爺最怕熱了,到了這個天,一口氣能吃半個西瓜,姥姥做的酸梅湯最解暑。到了秋天的時候,娘又說,天氣變了,姥爺的老寒腿怕是要疼的睡不着覺了,姥姥的腰怕要直不起來了。到了下雪,娘又說,姥爺是個閒不住的人,今年雪下的這麼大,出門可要小心些纔好,姥姥也要少繡些花,省得傷眼睛。”
舒仁堂感動的真是心裡淚花花的,可臉上卻一絲也沒露出來,反而板着臉,帶着一絲嗔怒道:“既然你娘這麼想着我們,怎麼不回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