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以前大嫂也有許多不是,沒能將他們三個教好,這才讓他們三個離了心,分了家,大嫂這心裡苦啊,真的苦,你大哥三十一歲從了軍,你爹孃又早早離世,我這輩子,又當爹又當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們哥幾個拉扯大,從來沒享過福,我自己也是女兒身我怎麼不知道這做女人的苦,可我嫁了姚家,便是姚家的人,你替大嫂想想,若是姚家在我手裡斷了香火,我死了可還有臉見你大哥啊?”
張氏如杜鵑泣血一樣哭訴,在姚澤生的虛扶下,臉頓時老淚縱橫,哽咽着又接道。
“小叔,你大嫂我要了一輩子的強,可我不強怎麼辦?難道就眼睜睜的看着別人來欺負我們姚家孤兒寡母嗎?那時你纔多大?大嫂記得生下老大的時候,你還粘着大嫂要糖吃,小叔啊,老三是真的知道錯了,大嫂也知道錯了,你爹那時便說過,那怕家道再難,也絕不能賣兒賣女,老婆子一直警記,上次賣六丫頭,那真是一時氣怒攻了心,可後來,老婆子也想過的,叫人伢來,只是讓他們把六丫頭送到大戶人家裡做丫環,籤的也只會是活契,而不是賣身契。”
現在說這話,誰信?姚六六小手捏的死緊。
“也是後來看到你,是你要買六丫頭,大嫂才狠下了心,將她賣給了你,實則也是給你過繼個孩子,讓你膝下呈歡,六丫頭和你有緣,你三番兩次救她,大嫂怎麼就沒看在眼裡,小叔啊,孩子給了你,我們一百二十個放心,並沒有想過,要將她要回來,跟今她跟着你們過,看她過的好,老婆子我就是死了,也有臉去見你大哥,否則我良心何安?”
這麼說,你是故意裝黑臉扮壞人,實則是良善之人?
“我知道,你們都以爲大嫂毒,連親孫女也不放過,可你們有沒有想過,一個女人要想挑起一個家,有多難?爲了養活他們,大嫂什麼事沒做過?起早貪黑,什麼時候歇過一口氣,你想過沒有,大嫂這是爲了啥?爲了我自己麼?大嫂的心也是肉長的,一心爲了老姚家,生怕就是死了也進不了姚家的祖墳,生怕死了也沒臉見你大哥。”
張氏越哭越傷心,哭天抹淚的接着低喃道。
“長霜生了,是個女兒,老婆子沒說什麼,長娣生了,又是個女兒,老婆子開始急了,直到招娣,來娣,喚娣,還有六丫頭,全都是女兒,你叫大嫂怎能不急,苦了一輩子,到了頭,卻不能給姚家傳宗接代,延續這香火根子,老婆子真的命苦,命苦啊……”
張氏哭嚎,越說越哽咽,這些話,其實也確實是張氏心尖上的話,因此,她一句也不用打草稿,字字說的如泣如訴。
看到張氏泣不成聲的樣子,姚六六知道機會沒了,姚澤生定然會心軟,不管怎麼說,張氏畢竟是大,金陵王朝的法律,孝字頂天,如果你富貴了,便要拋棄族人,這是重罪,表親還好說一些,這嫡系的一脈,卻是不同的。
姚六六心裡長嘆了一口氣,不由對張氏另眼相看起來,真想不到,張氏也有腦袋長草開花的時候,這臉面說拉下來便拉下來,那怕當着衆人的面,也不怕丟人,了不起,怪不得姚天海幾個也如此厚臉皮,有種像種,好樣的。
抱着姚六六的舒氏也怔忡了,張氏的話,字字如血,身爲女人,她怎麼不懂?瞬間,舒氏也在想,難怪真是自己錯怪了張氏不成?隨之舒氏也想到自己嫁給姚澤生十幾年,也是一無所出,頓時眼淚撲簌撲簌的下來了。
張氏的話,說她自己,何嘗不是在戳她的心,要是她能替姚家生個兒子,傳承香火的大事,又何嘗會落到幾個侄兒身上。
姚六六看到舒氏的滿臉是淚,眼神暗淡了下來,緊了緊手心,暗道,張氏這一招苦肉計真是太狠了,比姚天海磕一百個頭都管用。
一邊的馬氏也跟着抹眼淚,心裡想着,姚澤生的大嫂可不就是說自己的女兒無所出,痛心的不得了。
傳宗接代對這個時代的所有人來說,都是大事,眼下聽到張氏剖心裂肺的哭訴,所有人都沉寂了下來,一個女人拉扯大三個孩子,還全都娶了媳婦,這真的算不容易了,而姚家也確確實實沒個香火,這也是實事,這事要發生在自己頭上,只怕,自己比張氏還要着急。
看她一把年紀,哭成這樣,也着實可憐,李爺爺嘆了口氣:“阿生,這事就算了吧,你大嫂也確實不容易。”
高里正心裡雖是鄙夷張氏爲人,但在香火一事上,還真是沒得可說的,搖了搖頭:“都散了吧,該幹什麼幹什麼去,沒啥可看的。”
高里正這是在給張氏留幾分顏面,姚六六見大勢已去,心裡只能嘆息,張氏一家,真是如牛皮糖,粘上了,想甩掉,真難。
難道自己要眼睜睜的看着他們粘在身上甩之不去?不行,絕對不行,還得分家,不光是分家,必須要分戶獨立出去。
有道是白手起家難,守家更難,若是心軟留着張氏這一家老鼠屎,壞了一池的水不說,只怕還會有更大的禍事。
若是他們不那麼貪,不那麼無良,其實姚六六並不想這樣鐵石心腸,她賺一千,便會給他們一口飯吃,她能賺一萬,給他們個錦衣玉食,又有何妨?可他們真會那麼老實,那麼感恩知足?
想到孫進忠偷聽到的那些話,姚六六打了個寒顫……
衆人搖了搖頭,不再說什麼,扛着鋤便接着去幹活。
姚澤生眼圈紅了,當年往事,他真沒忘過,之所以現在跟張氏離了心,也是因爲張氏越做越過,孩子都是天賜的禮物,是男是女,也是天定,如果姚家真要絕了香火,那也是姚家的罪孽太深,怪不得別人,更怪不得六六啊。
姚澤生閉了閉眼,用力的扶起張氏:“大嫂,大過年的,您這樣又是何苦,小時候的事情,我從來沒有忘記,只是大嫂,生兒生女乃是命數,雖然我姚澤生這輩子不姓鬼神,但敬這天地命數,有些事,是強求不來的,若真是在我們手裡沒了香火,那這罪也該是我來承擔,大嫂您回吧,我不再怪他們了,只是……”
姚澤生的話,猛不丁的像是一把尖刀****了舒氏的心窩,傳不了香火的是她啊,怎麼能由生哥去擔這罪,受這孽?舒氏揪着胸口,眼淚越掉越兇猛。
羅夢生回頭看了眼,神情閃爍了幾下,心裡也不由跟着嘆息了一聲,反問道:香火真有那麼重要?
姚六六扶着舒氏親親的喚了一聲:“娘別哭了,哭多了傷眼睛。”
舒氏恍若未聞,姚澤生這纔回神看了眼舒氏和姚六六,心驟然揪疼,他不是說彩雲啊,彩雲怎能自責?
PS:男主就要來了,就要來了,別急別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