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卻不知,連芳洲絕不是他可以輕視的,而李賦作爲一郡最高行政長官,在這天高皇帝遠、萬事可從情便宜行事的南海郡,利用手中職權,想要給媳婦兒行商大開方便之門,順便明裡暗裡給他找點兒茬,簡直是再容易不過的事!
他再精明、再有本事,能鬥得過國家機器嗎?
連芳洲對鄧老爺打斷自己的話顯然十分不滿,不客氣的白了他一眼,皺眉道:“鄧老爺,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我現在不想要福州了,我要泉州!”
竟是理直氣壯的語氣。
“李夫人,您行行好吧!”鄧老爺聽了這話既暗喜此人果然是隨心所欲、心血來潮罷了其實根本什麼都不懂,又生怕她任性的非泉州不要不可,便苦着臉求道:“我們鄧家最要緊的便是泉州這一線,求李夫人您高擡貴手吧!即使小民答應,族中長輩們也不會輕易同意啊!不像福州和南昌、長沙,小民可以自己做主!”
連芳洲若這麼輕易便答應他,豈不是枉擔了任性不懂、肆意妄爲之名?少不得不懂裝懂、蠻橫不講理的同他爭執一番。
還是鄧夫人機靈,將那兩萬兩銀票奉上,陪笑說了幾句好話,李賦也笑着勸了兩句,連芳洲這纔不情不願的應了。
卻又很不客氣的道:“既如此!那麼從今兒起,福州、長沙、南昌這三條商線就是我的了!你們鄧家立刻撤出,不許再染指!”
“……”鄧老爺鬱悶的要說不出話來!
跟外行人說話,真是溝通無力!
他耐心的跟連芳洲解釋,畢竟鄧家走這三條商線走了這麼多年,想要一下子退出是不可能的,人員重新調遣安置、一路上沿途貨倉的貨物處理等等,至少也得一個月時間才行!所以請求李夫人寬宏大量,且容年後再盡數交給她手裡,到時候鄧家絕不再沾染半點!
當然,鄧家也不是那等白佔便宜的人家,會對夫人給予一定的補償……
連芳洲不等他說完就打斷了,哼道:“你看我是很貪銀子、缺銀子的人嗎?怎麼撤出、怎麼處置人手貨物那是你們鄧家的事情,與我何干?明明已經屬於我的商線你們還要霸佔着這是什麼道理?那豈不是等於你們給了我一句空口承諾,在事實上我什麼都還沒有得到的情況下,就把那當面辱罵我的鄧小姐領回去了?不行!”
不講理!鄧老爺在心中嚎叫,只是面對一個完全不懂得規矩俗成之人,一切的解釋都顯得那麼的蒼白無力!
鄧老爺說不出話來了,求救的看向李賦。布政使大人應當理解吧?不會也如此不靠譜吧?
誰知,李賦雖然還以他一個理解的眼神,但那眼神中除了理解還多了一種叫做“認命吧!”的東西。
只聽見他微笑道:“你們鄧家家大業大勢力大,區區小事換做別家或許做不來,可對你們鄧家來說有何難哉?”
一對兒不講理!鄧老爺狠狠的被李賦給噎住了,心中恨恨不已,卻不得不妥協。
連芳洲這才得意洋洋的表示了滿意。
打發走這鄧家一家三口,連芳洲和李賦不由相對大笑。
李賦忍不住又有點擔憂,道:“你真的有把握?鄧小丫是個精明的商人,咱們今日這場戲只能瞞得了一時,只要你一有動作,他必定會醒悟過來,到時候只怕——”
連芳洲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笑道:“怕什麼?咱們又不是赤手空拳,你可是南海郡的布政使大人,我手裡積攢了那麼多的人才和錢財,自會部署完畢方纔由暗轉明,到時候,他就算醒悟過來又能怎樣?若他忍氣吞聲的認了,怕是還能過上幾日好日子,若企圖反撲?”
連芳洲冷笑道:“我敢保證,只會死得更快!”
李賦聽了便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你儘管放心部署,萬事有我!”
“那是自然,”連芳洲嫣然一笑,道:“若沒你在後頭撐腰,許多事我卻做不成呢!”
那些事先派來此地的得力掌櫃夥計,是時候該忙起來了。
連芳洲順手將鄧夫人給的那兩萬兩銀票晃了晃推到李賦面前,笑道:“今兒運氣不錯,也算髮了注不大不小的橫財,你拿去交給參政、參議兩位大人吧,年下布政使衙門上下書吏差役的工錢都有了,大家也能好好的過一個好年!”
說的李賦先是笑,繼而感慨,然後又嘆:“這些人也太不像樣!明年絕不會再有這種情況!”
在這南海郡,四大家族基本上是不納稅的,每年只不過象徵性的繳納一點,其他的大家族有樣學樣,差不多都如此,因此每年收上來的稅款十分有限,偌大一個衙門,上下官員都很拮据,這兩萬兩倒的確能讓大家都過個好年了!
當然,要都過一個好年這些錢並不夠,按察司、都指揮使司也都缺銀子,少不得要連芳洲拿私人銀子補上的。
不過,也不能補得太多,否則容易惹人懷疑。
第二天,鄧家便差人將那三條商線轉讓的契約送到了連芳洲的手裡,連芳洲很理所當然的就笑納了。
在這種事情上,想也知道鄧家是絕對不敢做手腳的,連芳洲看了看便收了起來,準備這幾日就將手下人等秘密召集起來共商大計。
這三條商線到了她的手裡,絕對是要發揮大作用的。
想着自己這位布政使夫人來了南海郡這麼久還沒怎麼同當地這些鄉紳世家望族的夫人小姐們交流過呢,連芳洲便叫春杏將事先命人蒐集整理好的名冊取了來,斟酌一番,勾選了一二十人,預備下帖子請人過幾天聚一聚。
略一沉思,又給成爲了樂正三公子夫人的林語蕙去了封信,邀請她來南海城小住幾日,順便參加聚會。
至於那聚會,她還得好好的想一想,佈置一番,務必要讓衆人賓至如歸,將彼此的距離拉近。將來纔好辦事!
四大家族勢大且根深蒂固,想要打倒他們必須得從內部一點一點分化,於細微處一點一點蠶食,而不能逼得太緊。
否則,一旦逼急了他們狗急跳牆,聯合起來對付自家一個,想要取勝卻太難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