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花姐,剛纔你說的粗糧餅子,就做他們定的五十個吧,別做多了。”吉祥進了廚房以後,看着夏花正樂呵着捏餅子呢,開口說道。
“爲啥啊?”夏花一愣,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兒,“這粗糧餅子賣的不是挺好的麼?多做一些賣出去,咱們家賺的也多啊……”
“夏花姐……是這樣的……”吉祥看着夏花很是不理解的樣子,便把自己這一路上看到的流民的情形說了下,又說自家孃親小時候遇上的流民搶東西傷人的事情,“你看看,要是咱們表現的有很多糧食,而那買餅子的人都是流民的話,他們不起歹意好好買東西吃還好,要是哪天他們沒有銀錢,只能搶的時候,會搶誰家?”吉祥這話一說出來,夏花當時就愣在了那,連一起做點心的戴娣也有些被嚇着了。
“哎呀我的媽呀,這可咋辦呢?”夏花是個急性子,聽到吉祥說的話以後當時就亂了陣腳。
“先別慌,咱們就做五十個餅子出來,把今天這單生意先做了,然後就跟那買餅子的人說,咱們家的麪粉不夠用了,今天做不了了,要是需要餅子啥的,得現買面。到時候,讓三嬸子出去買個三斤五斤的麪粉回來意思一下,表示咱們就這麼點東西,他們一看,應該就不會覺得咱們有的是糧食,不會打咱們的主意了。”吉祥說這話的時候,心裡也沒有什麼底。
“再之後,咱們就先把小院的門鎖了吧。沒事兒的時候就在家呆着,各院的大門都鎖緊了,應該沒事兒的。你們不用擔心,咱們這鎮上有錢有糧的人家多了去了,何況那些買餅子的不一定就是流民,咱們先看看再說。”吉祥看着夏花和戴娣驚惶惶的樣子,忍不住開口勸道。
“恩,行,就做五十個餅子吧,我趕緊做完。”夏花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才顫顫巍巍的繼續捏餅子。只是這時候捏出來的餅子,就不像剛纔那麼圓溜好看了,當然這時候夏花也顧不上這些,幾個人抖着手捏完了餅子上鍋蒸熟了。放在小簸箕裡頭就拿到了小院子去了。
這時候因爲餅子已經賣完了。吉祥三嬸子已經把小院子的大門給關上了。吉祥她們看着沒啥事兒,讓三嬸子就把這五十個餅子賣了以後,就說自家存的雜麪用光了。讓她這幾天都別開門了,因爲怕三嬸子知道了實情害怕,吉祥和夏花都沒敢把流民什麼的事情告訴她。
讓三嬸子去賣餅子的功夫,吉祥和夏花兩個從自家院子的後門偷偷溜出來,準備去看看那買餅子的人到底是個什麼人。繞了一圈來到大集的那條道上,吉祥和夏花偷偷貓在旁邊的一個角落裡,見着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穿着有些破舊的衣裳,站在自家小院子的門口。
那漢子看起來很高,足有一米八左右,身材很魁梧,面相很老實,但臉頰有些消瘦,穿着一件粗布的衣裳,上面灰塵滿滿的,身上還揹着一個褡褳,看起來是個很普通的很實誠的莊稼漢子。
看到那人長的樣子,吉祥輕輕吁了口氣,看起來不是什麼壞人呢,剛想笑着說要離開,卻見那漢子把餅子的錢遞給三嬸子以後,快速的把五十個餅子攏進懷裡,十分謹慎的看了看周圍的情況,覺得沒有什麼問題了一戶,才急匆匆的往旁邊的一條小巷子裡走了。
吉祥在這附近住了好幾個月,印象中那條小巷子是個死衚衕,他往那走幹什麼呢?吉祥有了疑問以後,就和夏花一起遠遠的跟在那漢子的後頭,看他進了那小巷子以後便沒有再出來,新知這巷子應該是他家或者是他的落腳點了。
吉祥倒是不敢直接跟着進那死衚衕裡頭去,要是進去了被人抓着,就算不打一頓,受了驚嚇也不划算不是?看着跟衚衕相連的那條路上人還算不少,便強仗着膽子,拉着夏花裝作過路的樣子,從那巷子口走過,順便看看裡頭的情況。
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吉祥覺得自己的頭皮瞬間發麻起來。
只見那一米多寬的小巷子裡頭,密密麻麻的或坐或站了至少有十幾二十個人,裡面至少有五六個壯年漢子,當然其他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還有在懷裡頭嗷嗷待哺的嬰孩兒,這麼些人窩在那窄巷子裡頭,一個個面色麻木的啃着餅子的樣子,顯而易見的就是流民,雖然這些人看起來不太讓人害怕,卻讓吉祥怎麼都忘不掉那情景。
“真的是流民啊……”吉祥從那巷子口路過以後,就覺得自己的心怦怦的使勁兒跳,都走出老遠去了,手腳還都有些發抖,一旁的夏花也是差不多的狀況,苦着臉的樣子,說不出的難受。
“吉祥,那些人都是流民呢……咱們可怎麼辦啊?”事實就像是吉祥跟她之前說的差不多,不知道打哪來的流民來到這清平鎮上,因爲自家的餅子賣的便宜還能飽肚子,趁着有錢的時候就來買些回去充飢。看着那些流民的樣子,這五十個餅子頂多就能吃上兩天,但五十個餅子就值一百個錢呢,一百個錢在自家原來都是個大數目,要是天天的買了餅子吃,有多少錢也不夠花的,搞不好十天半個月之後,那些流民就什麼銀錢都沒有了,到時候……結果不言而喻,沒有錢也要吃飯,不能買了吃,就只能搶了吃了。
“怎麼辦……”吉祥也不知道怎麼辦,但現在這話是肯定不能說的,吉祥深吸了好幾口氣,緩了緩自己緊張的心情,“先不說這個,咱們先回家要緊。”吉祥拉着夏花,從另一條路上往自家走,一邊在路上盤算着,要是大批的流民進到鎮上。糧價肯定得漲,搞不好到時候有錢都買不到糧食呢,自家得趕緊存點糧,還有家裡的鋪子,也得好好看着,萬一讓流民給砸了就糟了。
吉祥和夏花往家走的路上,還在路兩邊看到了三三兩兩面黃肌瘦茫然走着的流民,而路上原本做小買賣的,逛街的人,跟吉祥她們差不多。似乎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驚嚇一般。神色慌里慌張的,有的鋪子甚至貼上了告示要關張了。
“看來是要動盪了呢……”吉祥嘆了口氣,強忍住自己心裡的惴惴不安,拉着夏花一路狂走。總算是平安的到了家。
當天晚上。在吉祥的強烈建議下。吉祥齋點心鋪子早早的就關了張,一家人圍坐在飯廳裡頭吃完了晚飯,卻並沒有散去。因爲流民的到來。大家的心裡或多或少的都有些緊張焦慮,坐在飯桌旁跟家裡頭的人在一起,就彷彿能夠更加溫暖安全一般的。只是平日裡頭有說有笑的飯後時光,因爲家裡頭每個人都有些惴惴不安的,便沒有人開口,大家悶悶的坐在椅子上,沒有人動彈。
“在這鎮上我年紀最大,我就說兩句。大家都聽說了吧,南邊不知道哪天旱了,一茬的麥苗子都沒長起來,大批的流民就往咱們這邊逃荒來了,我過來的一路上,看着了好幾十人的流民,剛纔聽吉祥說,咱們家小院兒賣的雜糧餅,也是讓流民買走不老少……”吉祥娘擡頭看向屋子裡頭的人,自己帶着吉祥、五福和戴娣,老三家的帶着春芽、夏花還有秋朵,能做事兒的就是三福和四福,還有兩個小丫頭,這就是鎮上自家的所有人口了,裡頭得顧好自家店鋪的生意,顧好這麼些人的安全,外頭有虎視眈眈的流民,這日子難過啊。
“流民這麼多,咱們咋辦啊?要不咱們都回家去?”吉祥三嬸子膽子小,一聽說有流民,頓時嚇得有些發抖,惹得她懷裡的冬寶要哭不哭的樣子,還是春芽和夏花鎮定些,一邊一個拉着她的手,三嬸子才顫顫巍巍的把自己要說的話給說全了。
“唉,要是想回去,我覺得也行……只是咱們鎮上這麼大的房子,沒個人住着,到時候讓人給搶了還是燒了的,就不好說了……”吉祥娘嘆了口氣,覺得三嬸子的話雖然不顧鎮上自家的事情自私了,卻也知道回家在危急時刻倒真的是最有用的法子,動了動嘴,吉祥娘想說讓大家都回家去,看了看自家的這大院子,又覺得捨不得。
“也許事情還沒嚴重到那個地步吧?”三福緩緩開了口,“今天聽了吉祥的話,往糧鋪子買糧食的時候,那裡的夥計啥話都沒說的就給我稱了糧,三百斤白麪,二百斤的雜麪,還有百十來斤的其他糧食,夥計笑呵呵的就賣出來了,要是流民出了事兒,最先收口的不就是糧鋪子麼。”
“是這個理兒……”吉祥聽了緩緩點頭,只要糧鋪子還賣糧,流民有銀子能買到吃的,那就沒啥事兒,一旦流民沒有吃的了,那纔是最糟的。
“咱們瞅瞅吧,這鎮上雖然沒有衙門,縣裡卻有衙門的不是?流民來了這麼些個,縣官大老爺不會不管的。咱們啊,先彆着急,要是咱們自己先亂了陣腳,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好日子不久泡湯了啊。”吉祥娘想了想,還是先穩住家裡人再說。
“娘,爲了保險點,我看咱們還是把三哥買回來的糧食給分開藏起來些吧。”
“恩,就這麼辦,廚房裡頭放一些,各人的房間裡頭再放一些,最後剩下一些,咱們給藏起來。亂世裡頭,銀子和糧食是最重要的,咱們可得好好的把這糧食給藏好了。”吉祥娘點點頭,然後回頭問道,“咱們家買糧食的事兒,除了糧鋪子的夥計,還有別人知道了麼?”
“除了糧鋪子的人,應該沒有旁人知道,我直接讓糧鋪子用的普通麻包,拉回來的時候我還特意瞅了沒人盯着我才進的巷子。”三福說完,大家紛紛點頭,覺得這事兒辦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