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匕首是安雅郡主拿出的彩頭,她嘆了口氣,道:“如果知道葉兒妹妹喜歡,就留下來送你了……你該選那套玻璃杯的,自己的彩頭自己贏回去,又不丟人!”
顧夜拍了拍掛在腰間的匕首,笑得一臉燦爛:“這把匕首不錯!彩頭當然要自己贏來,才更顯珍貴。”
投壺的第一名是袁海晴,她以爲顧夜面子薄,不好意思選那套玻璃杯呢,便把手伸向了有白色玉蘭花裝飾的玻璃杯。
這時候,五城兵馬司指揮家的趙姑娘,阻止了她,開口道:“那個……如果沒記錯的話,我是第二名,第二個挑選彩頭的,應該是我纔對!”
袁海晴是第一名沒錯,但她把選擇彩頭的機會,讓給了第三名的顧夜。所以,她應該第三位挑選彩頭,這的確沒錯!
袁海晴看了那套玻璃杯一眼,心道:如此貴重的彩頭,這位六品官出身的小姑娘,不會這麼沒有眼色,挑選這套杯子吧?
她往旁邊挪了挪,笑道:“好吧,讓你先選!”
哪知道,那位趙姑娘很不識相的,把手伸向了那套粉彩的玻璃杯,如獲至寶地捧在手中。一直關注這邊的其他閨秀貴女見狀,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眼中露出鄙夷的神色。
帶趙姑娘過來的,是通政使司家的姑娘孫依諾。見狀,她也顧不上自己的比試了,匆匆地趕過來,一把抓住了表妹的手,低聲道:“快把玻璃杯放回去!這麼貴重的東西,也是你能拿的?”
“表姐!這是我贏來的!爲什麼不能拿?”趙廷蘭一臉嬌憨。在她看來,玻璃杯是彩頭,她贏得了比試,本就有挑選彩頭的權利。
“好了!別哭了!瞧這眼睛,紅得跟小兔子一樣!這套杯子我讓人給你弄個盒子裝起來,它是你的了,誰都搶不走!”顧夜不太擅長安慰人,有些蹩腳地安撫着小姑娘的情緒。
趙廷蘭雖然比顧夜小一歲,卻比她高上一個頭尖。她見安雅郡主還有袁海晴她們都叫顧夜“葉兒妹妹”,也自來熟地跟着叫起來。
趙廷蘭倔強地鼓起腮幫子:“不要!我就看中了這套玻璃杯!”
至於貴重與否……既然玻璃杯的主人捨得把它拿出來作爲彩頭,就要做好被人贏走的準備。再說了,鎮國公家的姑娘最先挑選的彩頭,她要是稀罕這套杯子,爲什麼舍它而去挑選寶石匕首?
趙廷蘭喜滋滋地抱着,就連她的丫鬟要接過去,她都不放心。顧夜笑着捏捏她帶着嬰兒肥的臉頰,道:“就這麼喜歡這套杯子?”
她忍不住上前替小姑娘解圍了:“孫姑娘,你就別責備她了!趙姑娘說得沒錯,這杯子既然是彩頭,終究是要被人贏回去的。爲什麼別人可以拿,而她不行?”
顧夜深深地吸了口氣,才忍下暴走的衝動。身高一直是她不願直視的硬傷,誰碰她跟誰急眼。唉~看看人家,才十二歲,已經比她高好幾公分了,難道她這輩子也逃不過“三等殘廢”的魔咒嗎?
趙廷蘭睜大了眼睛,詫異地看了看她的身高,在顧夜跳起來打人之前,乖巧地叫了聲“葉兒姐姐”。
顧夜在心中翻了個白眼,問道:“趙姑娘芳齡多少?”
“嗯!父親的生辰快到了,我和娘一直都想幫他弄套玻璃茶具作爲禮物,可惜玻璃這種東西,有錢也未必能買到!說起來,還要謝謝葉兒姐姐呢!”趙廷蘭說話的時候,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暗夜中的繁星,明亮而清澈。
淚花在趙廷蘭的眼眶中轉啊轉的,小姑娘心裡委屈極了。爲什麼表姐一定要她把杯子還回去?爲什麼大家都用那樣的目光看着她?她又沒偷,又沒搶,這玻璃杯明明是她正正當當贏回來的!
“廷蘭妹妹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顧夜又捏了下小姑娘的腮幫子,手感真不錯!
趙廷蘭不過是位十二歲的小姑娘,倔性子一上來,八頭驢都拉不回來:“表姐騙人!玻璃茶具只有隱珍閣有得賣,我跟我娘等了大半年,都沒能買到。表姐說送我,肯定是在哄我!我不管,我就選這套玻璃杯!”
“過了年,就十三了!”趙廷蘭抱着懷中的玻璃杯,臉上綻放出嬌憨的笑容。
顧夜看出來了,這趙家的小姑娘心思單純,不像其他閨秀一根腸子繞八圈。而這樣的性子,恰恰對了她的胃口。
前世,顧夜除了醫術和製藥外,唯一的特長就是素描了。她在讀大學的時候,還曾經在人民廣場擺攤幫人畫人像賺取生活費用呢!
趙廷蘭選擇這套玻璃杯的原因,還真不是因爲它貴。她知道自家老爹,在陪着同僚逛隱珍閣的時候,看中一套玻璃茶具,回到家唸叨了好久。
趙廷蘭手中捧着玻璃杯,眨去眼中的淚水,衝顧夜感激地一笑:“謝謝葉兒妹妹……”
“聽話,表姐答應你,有機會的話,表姐送你一套玻璃茶具,這樣行了吧?”孫依諾瞭解自家表妹的性子,並不是貪圖這套杯子的價值,只是因爲喜歡而已。如果趙廷蘭是那種貪財近利的人,她也不會答應帶她過來長見識了。
身後不停傳來嘰嘰喳喳的議論聲,顧夜卻不爲所動。在廣場上給人作畫的時候,有時候圍觀的人比這多多了,絲毫影響不了她。筆下,袁海晴鮮明的輪廓已經出來,細節也漸漸勾勒出來。
這時候,慶王府的丫鬟,尋來了一個雕花木盒,裡面鋪着紅色的錦緞,裝下六個玻璃杯正正好。顧夜把裝着玻璃杯的木盒,塞進趙家小姑娘的手中。
其他的閨秀和貴女,見玻璃杯的主人都不介意,雖然心中不屑趙廷蘭的表現,卻也沒有做太多的關注,重新專注於自己的比試。京中的貴女們,心中互相不服氣,都憋着一股勁兒,在衆人面前露露臉呢!
雖然父親裝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樣,可趙廷蘭知道父親心中還是非常希望能夠有一套玻璃器皿的。今天,她要是能幫父親贏一套玻璃杯回去,當做父親的生辰禮送給他,他一定很高興吧!
很快,顧夜身後聚集了不少圍觀的閨秀。有位閨秀有幾分見識,驚訝地道:“我知道,這是西洋的畫法!我爹酷愛收藏書畫,曾經在隱珍閣中買了一張人物肖像,就是採用的西洋畫法!這種畫法明暗交替自然,很具有立體感呢!”
顧夜額頭上青筋一跳一跳的,她忍住到了嘴邊的髒話,咬牙切齒地道:“我比你大一歲呢!叫姐姐!”
等母親湊夠了銀子去購買的時候,那套茶具早就不知道被誰買去了。再後來,隱珍閣每季度都會推出幾套玻璃器皿,那麼多高官勳貴等着呢,哪能輪到他一個六品的小官?
炭筆在紙張上勾勒,她新奇的畫法,引來不少人側目。趙廷蘭抱着裝了玻璃杯的木盒,顛兒顛兒地來到顧夜的身後,看着人物的輪廓在素描紙上漸漸成型,她眼中帶着驚歎的神色,不停地嘖嘖稱奇。
孫依諾把表妹拉到一邊,小聲地道:“你知道這套杯子的價值嗎?幾千兩的東西,你也敢拿?別人會怎麼看你?趕緊放回去,換一件不起眼的彩頭!”
顧夜不慌不忙地讓人取了一塊平整的木板,固定在架子上,上面鋪了一張素描紙,手中捏着炭筆——沒錯,她準備畫一幅人物素描,拉來袁海晴做模特!
“你……你就不怕被人說‘貪財’‘貪便宜’?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你還想表姐以後帶你參加花會的話,就聽話把杯子還回去!”孫依諾見越來越多的閨秀、貴女往這邊看過來,有些急了,語氣自然重了些。
很快,琴、棋、書、詩等才藝的三甲也陸續出來了,桌上的彩頭在漸漸減少。接下來輪到畫了,顧夜和林若涵都報名參加了這個項目。
一開始的時候,顧夜還有些手生,慢慢的就找到感覺了。很快,一副古裝人物素描,就出現在她的筆下。生動、形象,就彷彿是一張黑白的照片,栩栩如生。
“好了嗎?讓我看看!”袁海晴擺姿勢擺得渾身僵硬,見顧夜手筆站起來,她趕緊跳起來活動活動頭頸,口中嚷道,“葉兒妹妹,你要是把我畫醜了,可別怪我大刑伺候!”
顧夜身後的閨秀們,目瞪口呆地看着畫紙上,縮小的黑白“真人”相,每一個細節,每一根髮絲,都好像被複制在畫紙上。畫上的人物,眼中閃爍着光影,彷彿下一秒就能活過來似的。
袁海晴有些忐忑地走過來。看到畫上的自己時,立刻撲上去,一把將畫紙搶過來,哈哈笑道:“葉兒妹妹,真有你的!畫得太像了,就跟我本人在照鏡子一樣!不行,這幅畫是我的了!誰搶我揍誰!”
畫上的人物,不但像,還把握住了袁海晴的神韻,形神兼備。而且畫法新穎,自然在“畫”的才藝展示中,拔得了頭籌。顧夜又爲自己贏得了一件彩頭——一件雙面繡的團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