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夜爲了從繁重的炮製工作中解脫出來,興起了請兩人幫工的念頭。村裡的小姑娘,她接觸得比較多是就是這兩位了。比起李家人,她更相信兩人的人品。
當她提出一天十五文的工錢,請兩人幫忙的時候。顧麗兒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自家姐妹,幫個忙算什麼,怎麼能要你的工錢呢?我要是答應了,回去不被我娘罵死纔怪!我娘對你比對我還親,也不知道誰纔是她親生的!”
“那是因爲我漂亮乖巧,人見人愛!”顧夜說笑了幾句,又正色道,“麗姐姐,英姑姑,你們聽我說。濟民堂藥材的需求量多,我一個人的能力有限,需要信得過的人幫忙!”
見顧麗兒和英姑還要再說什麼,她又接着道:“你們無償幫助我,一天兩天還行。等開春家家戶戶都忙了起來,我怎麼好意思耽誤你們種田採野菜?要是濟民堂的訂單完成不了,我還得賠償人家一大筆錢。”
“啥?還要賠錢?賠多少錢?”顧麗兒睜大了眼睛。
“加倍賠償,少說幾百,多則幾千!”記憶中,這兩位小姑娘對原主很好,經常偷偷塞東西給她吃。她們兩家日子過得也很拮据,能夠從嘴裡省下一口兩口的食物,實在難能可貴。顧夜在僱傭李家母女的時候,就想好怎麼幫襯這兩位善良的小姑娘了。
“什麼!!要賠這麼多?”顧麗兒一下子蹦起來,英姑也滿臉不可思議。顧麗兒咬了咬嘴脣,問道,“濟民堂這麼黑啊!葉兒,鎮上不是開了一家百草堂嘛,咱們的藥又不是非賣給濟民堂不可!”
顧夜心中對無意間抹黑了濟民堂表示三秒鐘歉意。爲了說服兩位小姑娘幫忙,她繼續扮演弱者博同情:“可是……我已經跟他們簽了兩年的供藥協議。誰要是違約了,賠償更多的違約金的!”
“葉兒,那濟民堂不會是看着你年幼,想騙你違約金吧?!五爺爺當過兵,認識軍隊的人,讓他找找關係,把這坑人的契約取消了吧?”英姑琢磨着,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兒,對葉兒的關心佔了上風,沒有往深裡想。
顧夜苦着一張小臉:“要是能取消,早就取消了!麗兒姐姐,英姑姑,你們來幫我吧!你們看看我,都瘦成什麼樣了。”說完,揚起白嫩嫩的瓜子臉,一雙漂亮如春水的大眼睛,滿含懇切地看着她們,讓她們不忍說出拒絕的話。
顧麗兒點點頭,表示贊同:“我也覺得地方有點小,轉不開身來!到時候,這樣的操作檯,弄至少三個,咱們一人一邊,比賽看誰的速度最快!”
在後院裡處理生柴胡的李寡婦母女,聽到這一陣陣笑聲。李寡婦一邊清洗柴胡,一邊看了一眼自家閨女,道:“聽着是麗兒和英姑的聲音。你以前不是跟她們關係不錯嗎?不過去打聲招呼?”
這次顧五爺去鎮上,娘還給了他三十文錢,託他給帶一斤豬肉回來,說是給她和弟弟改善伙食。三十文錢,以前卻要攢下很久,一年到頭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才能見到葷腥。而現在,一斤豬肉只是她們娘倆一天的工錢。她們一家都覺得日子有了奔頭!
“光快可不行!質量也很重要!”英姑白了她一眼,“你可別砸了葉兒的招牌。你忘了,吳大夫的腿,是怎麼給打斷的?”
顧夜取了半籃川貝母給她,叮囑道:“秀紅姐,弄完那些柴胡,你幫我去除川貝里的雜質,用乾布弄淨。千萬不能用水浸泡,會使藥裡的有效成分流失的。”
每次送藥進來,她都匆匆進匆匆出,不敢停留片刻。她進來的時候,也都儘量避開顧夜炮製藥材的時段,生怕造成什麼不必要的誤會。
李秀紅心神不屬地接過川貝母,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後院的。李寡婦剛剛洗完柴胡,加入清水浸泡。她看出女兒的不安,輕聲問道:“秀紅,你怎麼了?”
“秀紅,村長爺爺說,過幾天要是天氣暖和的話,就幫你們修房子。你們很快就可以搬回自己家住了!”顧麗兒走到她身前,伸手要去接她手中的籮筐。
顧夜戲謔地看着英姑,取笑道:“還有八、九個月的時間,英姑姑能給自己多攢些嫁妝呢!”可不是嘛,八個月至少能攢下五兩銀子的工錢。鄉里人,陪嫁五兩銀子已經是大手筆了!
李秀紅側身避開了她的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而是從她身邊擠過去,把籮筐放在南邊的架子上。
李秀紅不想讓娘跟着擔心,強笑道:“沒,沒什麼。葉兒說這些川貝母要弄乾淨……”去除雜質後,要做什麼唻?浸泡?她恍惚聽到葉兒說了“浸泡”兩個字。
顧麗兒眼珠子轉了轉,看向英姑,捂嘴偷笑道:“葉兒,英姑姑可幫不了你多長時間。她年末就要嫁到山外去了!”
英姑輕輕拍了顧麗兒一下,害羞地低下了頭。未婚夫她只在相親的時候見了一面,樣貌雖然不出色,但高大壯實,一看就是能幹的。雖然家裡人口多,日子過得緊吧了點。不過,娘說了,日子的人過出來的。那家人家風不錯,一家人都勤快,日子總會好起來的!總體來說,她對這個未婚夫還是很滿意的。
她嘆了口氣,道:“藥房還是太小了!過了開春農忙時節,請村裡的叔伯,在院子的西邊,加蓋一個儲藥房。這間屋子就專門用來製藥。”
顧麗兒吐了吐舌頭,笑道:“那是自然!還用你說?”
她沒想到,顧夜會輕易讓人進藥房,還允許他人幫助她炮製。她不怕製藥的方法泄露出去嗎?
一旁教英姑用秤的顧夜,沒有注意到兩個人的互動。不大的藥房,本來顧夜一個人操作的時候,還不覺得。現在多了三個小姑娘,就顯得擁擠了。
“就這麼說定了,你們每天下午過來!一開始的時候,給你們十五文一天的工錢,等做熟練了漲到二十文。你們看,行嗎?”顧夜見目的達到,眯起了眼睛,像只冬日裡在陽光下曬太陽的貓兒。
“你們再說,我可就惱了!”英姑的臉紅得像天邊的朝霞,脣瓣綻放出一絲含羞的笑。即使粗布舊衫也掩不住她秀麗的姿色,難怪男方不嫌棄她是山裡人,一眼就相中了呢!
李秀紅來到藥房門前,見顧麗兒和英姑也在藥房中忙碌着,愣了一下。在她心中,藥房是重地,也是禁地。
這一個多月,她和娘兩人,已經賺了近一兩銀子。手中寬裕了,一家人的伙食也改善了不少。以前青黃不接的時候,她們家一天兩頓野菜糊糊,或者米糠粥,還只能混個半飽。現在,粗糧餅子,能管飽肚子。
顧麗兒愣了一下,收回自己的手——李秀紅好像有些開心。能回自己家,不用再寄人籬下,不是件高興的事情嗎?
要是失去了這份優渥的工作,她們又要回到以前苦熬日子的時候了。李秀紅緊緊攥着自己的手,渾身忍不住開始發抖。
“上午我要看醫書,練鍼灸!要是退步了,師傅回來會罵的!”顧夜做了個小生怕怕的表情,成功逗樂了倆小姑娘。
青山村太閉塞了,交通不方便,有的女孩子在家不受重視,一輩子也很難去鎮上幾次。能嫁到山外去,是青山村小姑娘們美好的夢想。英姑的相貌脾氣,是村裡數一數二的,能說給鎮郊村子的後生,是件令人羨慕的事情。
三個人說笑間,也沒耽誤製藥。一籮籮柴胡切片,被浸入米醋中,藥房裡醋味和着藥香,伴着小姑娘們清脆如銅鈴的笑聲。小院裡,平添了幾分生機。
正在清理柴胡中雜質和殘莖的李秀紅,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站起身來,端起一籮筐晾乾的柴胡片,快步走回前院。
李秀紅聽了,忍不住皺了皺眉。她們說着話什麼意思?這是要來長期幫忙?她知道,比起自己,顧麗兒和英姑跟顧夜的關係更近。顧夜不會辭退娘和她,讓這兩人代替她們吧?這麼想着,李秀紅心情忐忑地看向顧夜。
顧麗兒有些納悶:“爲什麼只下午過來?加上上午,不是能製出更多的藥材?”
當李秀紅拿着清洗乾淨的川貝母,回到藥房的時候,顧夜看着溼淋淋的川貝,不知該做什麼反應了。今天,秀紅姐怎麼了?好像有心事的樣子。
“怎麼了?我弄錯什麼了嗎?”顧夜的表情,讓李秀紅一陣緊張。
顧夜用吸水的布巾,細細地擦拭川貝上的水,關心地問了句:“秀紅姐,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沒……沒有啊!”李秀紅不安地搶過顧夜手中的布巾,手忙腳亂地擦着川貝母。她好像記起來了,葉兒說的是浸泡會流失藥性。怎麼辦?葉兒會不會抓住她的錯處,把她辭退了?
“葉兒,這些川貝還能不能用?”顧麗兒有些惋惜地看着川貝母,葉兒說了這種藥材產於炎國蜀地,價格可不低呢。瞧着籃子裡有一斤多呢,得損失多少銀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