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兒妹妹!”一個熟悉的溫潤聲音在她側後方響起。她回過頭一看,原來是君棋誠。一襲白衣的君棋誠,溫文爾雅,活脫脫一個俏書生模樣。他的身邊,是一身藥香的青衣少年——白芨。這完全不搭邊的兩個人,怎麼走在一起了?
“顧姑娘,你這是……來送你哥哥?”白芨是知道顧茗在翰林書院讀書的,便隨口問了一句。
顧夜拉着一張小臉,對兩人不倫不類地拱拱手,道:“一會兒再跟你們說話,我這邊還有事!月圓,走,過去看看!”她看到路旁店鋪前,有一根手臂粗的木棍,隨手拎了過來,氣勢洶洶地朝着那條巷子而去。
平日裡的顧夜都是面帶笑容,脾氣很好的樣子,這樣兇巴巴的一面,君棋誠和白芨還是第一次見到。兩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跟在小姑娘的身後。
巷子深處,一個瘦削的身影,抱着頭,曲着身子蹲在地上,任憑雨點般的拳腳落在他的身上。一個穿着錦衣的少年,臉上露出鄙視的笑容,狂妄地笑道:
“就是你們這些土包子,不知道通過什麼狗屁倒竈的關係,死皮賴臉擠進翰林學堂,拉低了我們的格調!跟你坐在一個屋子裡,都怕被你身上的土氣給薰着!我勸你識相點兒,夾着尾巴離開翰林學堂,否則,見一次打你一次!你們幾個,好好再這招待他,沒半個時辰,不許放他進書院,聽到了沒?”
“是,二少爺!”幾個小廝模樣的,齊聲回答,又是一陣拳腳,落在顧茗的身上。
顧茗聞言,突然撞開了圍着他的小廝,朝着巷子口的方向奮力地奔去。錦衣少年身邊侍衛打扮的男子,這時候出手了。他扯着顧茗的後領,猛地往小廝的方向一甩。顧茗的衣領被扯出個口子,這一瞬間的工夫,他又陷入了包圍。
“想跑?沒那麼容易!先生說了,你今日再遲到,就把你趕出書院。哼,早乖乖退學不就得了, 白捱了那麼多拳頭。真是賤皮子,欠揍!”錦衣少年撣了撣身上不存在的灰塵,好像顧茗身上有病毒似的,往後面退了幾步。
“去你媽..的!你纔是賤皮子!!”一個充滿怒火的清脆聲音,從他背後傳來,只聽一陣風聲過後,背上一陣劇痛。少年哀叫一聲,倒在了地上。
顧茗摸着後腦勺,嘿嘿地笑着:“沒事,你不是常說:狗咬你一口,你還能咬回去?就當被狗咬了!”
顧夜瞪圓了那雙幽黑的大眼睛,粉面含威,伸出手指點在他胸口,氣哼哼地道:“哥,你傻啊!別人打你都不知道還手!你這大半年練的功夫都讓狗叼走了?”
“妹妹,你怎麼來了?你沒事吧?”顧茗一把扒拉開錦衣少年,一陣拳腳逼開侍衛,來到妹妹的身邊,細細地打量着她。
“罵誰土包子,你特媽纔是臭包子,餿包子,爛包子,生了蛆蟲的噁心包子!!”顧夜像只憤怒的小豹子,揮起手中的棍子,再一次朝着少年捶下去。
“誰接話就罵誰!”顧夜兄妹倆異口同聲地嗆了他一句。
錦衣少年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位虎虎生威的少年,居然跟任他打罵不敢還手的窩囊廢是同一個人。
“你罵誰狗呢?”顧茗焦急之下,力道自然不輕,錦衣少年被他推了一下,撞在牆上,差點沒把鼻子給撞扁嘍!
顧夜拉開他的袖子,手臂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心中的怒火在燃燒,她恨鐵不成鋼地磨着牙:“咱們不主動惹事,也不怕事!別人都欺負到頭上了,還一味的隱忍,那不叫謙和,叫懦弱!哥,去打回來,爺爺那裡我去爲你求情!”
顧茗聽到妹妹的聲音,本來抱頭默默忍受着毒打的他,看到妹妹差點摔着,火氣登時就上來了。這半年多的功夫,可不是白練的,幾招下去,換那些小廝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地直叫喚。
顧茗靦腆地一笑,小聲地道:“爺爺說了,讓我不要仗着會功夫,在學堂惹事,所以……忍一忍就過去了,反正我皮厚肉粗的,禁打!”
小姑娘揮動着拳頭,嬌小的身材,俏麗的面容,像只憤怒的小奶貓,看不出任何威懾力,反而給人一種可愛的感覺。
侍衛奪棍子的力道,把顧夜帶得趔趄了幾步,差點沒摔個狗啃泥。幸好月圓及時趕過來,把自家姑娘扶住了。
錦衣少年身邊的侍衛可不是吃白飯的。剛剛猝不及防下,讓人傷到少爺,回去不知道要受什麼責罰呢!侍衛舉手攔下顧夜的棍子,用力奪了過來,本來想打回去的,可看到對方是嬌滴滴的小姑娘,又覺得下不去手,把棍子扔在一邊。
錦衣少年雖然很生氣,卻沒有再動粗。他審視着剛剛出現的小姑娘,她身上那身水光錦衣裙,可不是一般家庭能穿得起的,也不是暴發戶有渠道買得到的。他要重新衡量土包子的身份了。
顧夜更氣的是自家哥哥,你又不是麪糰子,任別人揉捏,習武之人的血性呢?她氣呼呼地道:“哥!狗咬你,咱是不能咬回去,可咱們能打回去,打得惡狗不敢再來欺負你!”
顧茗猶豫了一下,在顧夜耳邊小聲道:“妹妹,他跟知府老爺沾着親,翰林書院的山長是他嫡親舅舅……我怕把他打了,會被趕出書院!”
“知府大人,向來清正廉明,處事公正,不會包庇自家子弟。恐怕是有些人,扯着知府大人的大旗,做些欺下瞞上之事!”君棋誠那張溫雅的面孔,此時佈滿寒霜。
段浩鈞,衍城有名的小霸王,做事全憑心情,是個莽撞霸道的莽夫,出門不帶腦子,跟個炮仗似的一點就着,沒少惹事!
君棋誠兄弟四人,在衍城可是風雲人物。君棋誠,年僅十二歲就考中秀才,是這次秋闈中的熱門人物。段浩鈞怎麼可能不認得他。
“君兄,好久不見。翰林書院三日後有文會,君兄到時可一定要來啊!”段浩鈞雖然生性魯莽,可有個當山長的舅舅給他惡補,也以吊車尾的成績考了個秀才回來。他今年也參加了秋闈,希望能借此機會,跟君家的小神童親近親近,沾沾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