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絕塵臉上一寒,氣勢微開,衣袖輕輕一拂,把人震得倒退三步。
和陽公主踉蹌地站穩,目露哀色:“褚大藥師,你一個大藥師,天下間所有的好男兒,都供你挑選。求你不要跟我搶寧王,好不好?
那個……京城雙傑,相貌英俊,才華橫溢,你見了肯定會喜歡。對了,還有你那個百里師兄,你們師出同門,又都是大藥師,有共同的愛好和語言。
……我爲剛剛在坤寧宮的事,向你道歉!我是太嫉妒你,纔會惡語相向的。求求你,把寧王讓給我,好不好?”
堂堂一國公主,爲了個男人卑躬屈膝,可憐又可悲。
顧夜輕輕拍了拍凌絕塵緊攥的手,安撫地衝他笑笑,緩緩地開口道:“公主此言差矣!首先,寧王是個人,他有自己的情感和意願。不是我願意讓,而你就能得到他的!
其次,我跟寧王相識在前。當時,我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他也沒有預料到我能走到今日的一步。這種相識於微末的情感,纔是最真最純最可貴的。如果只因公主一句哀求,我便退讓,無論對本藥師還是寧王,都未免太不公平。
再次,寧王大人他……無論樣貌還是脾性,都恰好是本藥師喜歡的樣子。公主所說的‘京城雙傑’,還有我那百里師兄,都是人中龍鳳,但未必是本藥師的命定之人。
所以,我不想把他讓給你,也不會讓!”
凌絕塵遍佈寒霜的俊臉,因着顧夜的一番話,瞬間回暖,明澈的眼眸如春泉解凍,豔若桃李的容顏有種春暖花開的嬌豔。
“公主,人在年少時,難免會執着於某一個美好的夢境。不過,夢終究只是鏡花水月,清醒的時候,還要實際一點往前看!”
“好……我回去就弄個面具帶上,只在你面前的時候,展露真容,這樣行了吧?”凌絕塵在小葉子面前,立馬變好脾氣的忠犬男。
和陽公主聽到了自己的心,漸漸死去的聲音。她背過頭去用帕子擦去臉上眼中的淚花,挺直了脊樑,緩緩地離開。
“那……你早點兒嫁給我,把我套牢了,不就不用整天擔心這些有的沒的了嗎?”凌絕塵忍不住誘惑道。
沒想到聽到了自家閨女一番“驚世駭俗”的話語。原來,女兒跟寧王早就相識。原來,寧王在女兒年幼無知時,就對女兒起了心思,並且贏得了女兒的好感。原來,在女兒的心中,寧王並非可有可無之人。原來,女兒對寧王有情……
是啊!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她的一腔情感,或許在他眼中,只不過是場笑話而已。不,或許他的眼中根本從未有過她。他所有的視線,都凝聚在那個跟他並肩而立的人,眼眸中的溫情,也只爲她綻放……
只是,不知道這好樣貌,到底是福還是禍。如果寧王始終如一地對待女兒,也就罷了。萬一他中途變了心,那被招惹來的女人們,女兒又將如何應付?
顧夜靜靜地看着和陽公主離開的背影,緩緩地嘆了口氣,道:“塵哥哥,你說和陽公主能不能想開?”
顧夜衝着凌絕塵皺着小鼻子,做了個鬼臉:“哎,來了!”
顧夜嘆息一聲,終究還是開口勸慰了兩句。至於對方聽不聽得進去,跟她就沒有關係了。
可當寧王引誘女兒早點嫁給他時,君氏又不樂意了。她的寶兒才十三歲,距離及笄還有兩年呢!她纔剛剛把寶貝閨女找回來,還沒親香夠呢,怎麼可能捨得把女兒嫁出去?
和陽公主癡癡地看着,眼中卻閃爍着晶瑩的淚花。寧王瞬間的美好,卻不是爲她而綻放。
“孃親,你看,寧王大人都這麼說了。女兒在母親面前撒嬌,說明咱們母女倆關係好,母女情深!”顧夜笑得眯起了大眼睛,像一隻被主人愛撫的貓兒。
美夢?難道自己對寧王的感情,不過是一場她一廂情願的夢境?清醒了,他卻永遠不可能屬於自己!和陽公主退了兩步,被身邊的宮女攙扶住了。
“咳咳……”君氏的聲音,從花叢中傳來。她是看到和陽公主氣勢洶洶地朝這邊過來,擔心女兒吃虧,纔跟過來的。
君氏被女兒拉上了步輦,無奈地衝她搖了搖頭,鄭重地向寧王道謝。凌絕塵嘴角勾起一絲弧度,謙遜地道:“夫人不必客氣,應該的!”
君氏見過寧王幾面,知道他性子清冷。但冷清的人一旦笑起來,寒邃的眸光絢爛如驕陽,一笑風流盡顯,有種別樣的誘惑。難怪女兒小小年紀,就對他心生愛慕呢。她這個半老徐娘,都忍不住被這笑容晃得有些走神呢!
今天,她丟盡了東陵皇族的臉,父王一定對她這個女兒感到失望了吧?她埋葬了自己第一份心動,卻要把最後的尊嚴留下!
君氏點着她的小鼻子,笑着道:“你呀,怎麼跟三歲小孩子一樣,也不怕被別人笑話?”
顧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都怪你!長了一張惹禍的臉!以後出門,要把臉遮上,免得爛桃花一朵一朵往家裡惹!”
“她想得開也好,想不開也罷,於我們何干?”凌絕塵某些時候,心還是很冷酷的。
帶着這種糾結,她故意咳嗽了幾聲,柔聲道:“寶兒,時候不早了,該出宮回家了!”
如果褚家的藥師,對他無意,或許她還有微薄到可憐的希望。可是,人家大藥師已經表示,她對他也情意,而自己卻不過是個中途插進來的亂入者……
上國的使臣,在宮中是可以乘坐步輦的。而君氏母女就沒有這殊榮了。不過,人家凌絕塵一心想討丈母孃的歡心,殷勤地道:“夫人,您身子剛恢復,不宜太過勞累,請上步輦。”
如果,寧王能一輩子都如此待她的寶兒,讓寶兒永遠幸福無憂,女兒遠嫁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君氏的心,又微微地鬆動了些。有顏、有權,又把女兒寵上天,這樣的好男人,估計很難再找到了吧?
至少,女兒再陪她五年。十八歲把人嫁出去,正正好。只是不知道,寧王他能不能等得起?君氏的眉頭皺了皺,寧王好像比女兒大十幾歲呢,再過五年都快三十了,他能等,他家裡人也不會放任他胡鬧吧?
凌絕塵自然要在未來丈母孃面前刷好感:“夫人跟葉兒母女情深,小葉兒一片赤子之情,怎麼可能有人會笑話呢?”
一個嬌嫩的小姑娘,在她面前哭得稀里嘩啦,顧夜心中卻沒有一絲憐憫和不忍。換做其他什麼東西,哪怕再貴重,她都可以拱手相讓。
顧夜朝着步輦上看了一眼,挺寬敞,坐她跟孃親兩人還鬆快呢。便毫不客氣地拉了君氏上了步輦,讚許地衝塵哥哥飛了個小眼神:“謝啦——”
顧夜哼了哼道:“面具也要弄醜點兒,免得又勾了那個公主郡主的心……”
“別人?在哪兒呢?這裡不是沒有別人嘛!誰會笑話我?寧王大人,你會嗎?”顧夜扭頭衝着身後緩步而來的凌絕塵,兇巴巴地齜牙問道。
說完,邁着輕快地步伐,循着母親的聲音,來到了她的身邊。顧夜抱着君氏的胳膊,小腦袋依偎在她肩頭,又忍不住開始撒嬌起來。
唯獨塵哥哥。他是她心靈的依託,失去他,她會如迷路的孩子,不知該何去何從……唯獨他,是她想要緊緊抓住,永遠不願放手的!
其實,她並沒有偷聽的意思。可能是太過震驚,在和陽公主離開後,她並未隨即離去。君氏因而發現了,女兒在寧王面前,居然胡攪蠻纏。而寧王呢,卻一味地忍讓,無論她怎麼任性,都好脾氣相待。
她擡起淚眼,淚光朦朧中,那張無懈可擊的完美容顏依然在眼前,可那對寒眸中的不悅,俊臉上的不屑,眉宇間的不耐,卻漸漸在她眼前擴大、清晰……
君氏頓時糾結起來,一方面不捨得女兒早嫁,另一方面又怕女兒錯失所愛。唉!兒女都是債啊!
君氏心中的糾結更甚,一直出了宮門,回到鎮國公府,她依然愁眉不展。在家中養手傷的鎮國公見了,忙上來噓寒問暖。
他的手,是以前的舊傷,手腕上的肌腱,被顧夜用手術剛剛修復過。從手術到復健,再到最後的康復,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鎮國公於是就辭了西山大營的差事,專心在家養傷。
昭容帝準了他的長假,卻白龍魚服,親自登門把褚老將軍請出山,讓他擔任西山大營的教頭。褚老將軍在軍中的聲譽,那可是絕對權威。他帶兵的經驗和韜略,如果能學到一星半點兒,那絕對是受用無窮哪!不少武將之家聞風,塞了自家子弟進去。
凌老將軍拎着顧老爺子一起,走馬上任了。兩人每天只去半天,制定好訓練計劃,剩下半天讓統領帶着集訓。倆老頭兒,跑回自家酒廠忙活。
畢竟大半輩子在軍營度過,重回兵營,這倆加起來超過百歲的老人,精神上看上去倒是比以前好了些。倒是西山大營那幫弟子,被虐得哭爹喊娘,好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