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謹的身上騰地彈起來, 定睛一看,來者竟是當日在婚禮上見過的林筱雅的父親。
緊跟在他後面的女職員一臉緊張,結結巴巴地解釋:“夏總, 不好意思……我……我攔不住……”
“你先出去吧, 把門關上。”謹面無表情地交代她, 站起身對我貼耳言語:“沒事。”
他走近林筱雅的父親, “林叔, 好久不見。”
我愣神地看着他的背影。他的背影很好看,肩膀寬闊,背脊挺拔, 彷彿在黑色的西裝之內積蓄着一種不可名狀的力量。這種力量足以帶給我安全感,足以讓我有勇氣站在這裡。這是他的改變還是我的改變呢?或許都有。時間讓人改變, 有的人變得面目全非, 讓對方認不出自己, ,有的人變得越來越招人喜愛, 讓人不自覺地就被他吸引了去。
這樣海闊天空地想着,我的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剛好碰撞到林筱雅父親寒氣逼人的目光。笑容一瞬間僵硬,“噼裡啪啦”地碎了一地。
他把目光從我身上收回,對着謹冷哼一聲, “你可是大忙人。我來見你都要被你的秘書趕出去。”
謹輕笑, “韓秘書也是照我的指示辦事。我代她向您賠不是了。”
“哪敢讓你道歉吶!我看你玩女人都玩到辦公室來了, 真是夠忙的, 上來提醒你一聲, 年輕人做事不要太過火。”
“謝謝林叔的提醒。就像您說的,我還年輕, 有哪裡做得不對了還要您這個做長輩的多包涵。”
“哼,恐怕你覺得自己做的都是對的吧?要不是我剛好在樓下碰到這個女人,還不知道你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
“這還要多謝林叔和筱雅的寬宏大量。”謹的語調不急不緩。要是沒看到剛剛林筱雅的父親是怎麼進來的,我真的會以爲謹在和一個伯父聊天。
大概是被他這樣的態度刺激到了,林筱雅父親突然再次狂躁起來,“臭小子,別以爲拿我女兒出來說事就可以混過去!我聽到筱雅的名字從你這張嘴巴里吐出來我就覺得噁心!你他媽的還算個男人麼?自己逍遙快活,讓我女兒幫你擦屁股?以前是筱雅攔着我不讓我找你麻煩,現在她人在國外,我看還有誰能攔得了我?!”
他越說越激動,伸出手去揪謹的衣服。我立馬大步流星地走過去,“伯父,別動氣。”
他轉過頭看我,雙眼微眯,危險的氣味瞬間瀰漫在三個人之間。我的心快跳出了胸口,簡直比剛纔謹對我動手動腳的時候還要緊張。眼前的大叔是混的啊,會不會一下子從兜裡掏出把槍來掃射一通……
我的腦海裡一下子閃過無數黑幫電影裡的槍戰鏡頭,人家兩個幫派廝殺好歹是都帶齊了傢伙。我們這情況可是空手接白刃啊!最要命的是現在科技進步了,估計我連個接白刃的機會都沒撈到就直接被對方一槍斃命了……
經過亂七八糟的一通想,我的嘴角不禁抽了抽,忽然感覺一陣風朝側臉襲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林筱雅父親那隻剛剛緊揪着謹衣領的手朝我的臉打來時,另一隻手迅速地抓住了它。
謹的手牢牢地牽制着對方的行爲。手背的青筋暴起,看得出是使了很大的力。
眼看着場面就要朝暴力演變了,我忽然覺得自己沒那麼害怕了。大概這跟餓肚子一樣,餓過了頭就不餓了……或許是我真正地意識到,自己也該爲這段感情付出一些,不應讓他一個人來承擔所有。
“伯父,有話好好說……其實那件事都怪我……”
“閉嘴!”
這兩個字不是從林筱雅父親嘴裡出來的,連他都有些詫異。
謹眉頭緊鎖,對我再一次喝道:“你給我出去!”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地看着他不知所措。他眼神一凜,用另一隻手重重地推了我一把。
我想告訴他我願意與他一起面對這個麻煩,但“我”字剛說出口,這句話便被他一個制止的眼神截斷。
我噤聲,走向門口。
打開門,喧鬧聲又灌進耳朵。我一時有些不適應,把門關上後站在原地。大家馬上就注意到了我,偌大的空間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
剛剛見過的韓秘書走過來對我微笑,“這位小姐,要不要到休息室去坐一會兒?”
“不用了,我可以在這裡等麼?”這樣可以馬上知道里面的人談判的情況。
“也行,你坐到那個位置上去吧,那個是空位置。”
我順着她指的方向走幾步過去坐下。在這裡可以一眼看到謹辦公室的門。
“要不要我給你去倒杯水?”
我搖搖頭,“不用了,謝謝。”
“那我去忙了,有什麼事就叫我。”
“好,謝謝。”
她依然微笑,“不用客氣,你是夏總的未婚妻,我怎麼敢怠慢啊?”
我臉一熱,低下頭去不再看她充滿曖昧意味的表情。
韓秘書走後沒多久,我聽到一串旋轉椅滑過聲音,繼而有一個尖利的男聲在頭頂響起,“你叫什麼名字啊?”
是剛剛那個進來時一直打量我的眼鏡男。此刻的他也不停地打量我,目光充滿好奇。
“我叫趙上弦。”
“真巧啊,我也姓趙,我叫趙二餅。”
我差一點兒,只差那麼一點兒就要笑出來了。趙二餅這名字雖然有點怪,但還不至於讓人忍不住發笑,主要是我一下子把他的名字和他那二片死厚死厚的眼鏡片聯繫到一塊兒了,果然像麻將牌裡的二餅。
我壓住嘴角的波動,禮貌地回答:“你好。”
他一看我態度友好,來了勁了,把椅子往前一拉,“哎!我剛剛聽同事說你是夏總的未婚妻啊,是不是真的?”
我想了一下,點點頭。
“那當初是誰追的誰啊?”
我有點頭大,看來對方還準備做專訪了。謹畢竟是這裡的老大,我多說這些隱私恐怕對他影響不好。
正想着怎麼打發此人,另一個清亮的女聲又響起了,“二餅子,上班時間你也敢脫離崗位?我看你爲了八卦真是連命都不要了!”
說話的是一個挺漂亮的年輕女人,穿着職業裝,一身清爽,就跟她的聲音一樣。
“怕什麼,夏總在裡面跟人談話呢,一時半會兒不會出來。”二餅推了推眼鏡,又看向我,“對了,那個進去的男人你認識麼。他應該不是客戶……是不是你爸啊?”
“……”八卦是禍,躲不過。
“難道不是?那會是誰……”
“二餅子,你可別太高興,跟總經理未來夫人靠這麼近,小心丟了飯碗。”
雖然不太喜歡眼前的二餅兄,但我似乎更討厭那個女人,總覺得她的話像是在針對我。
“別理她!”二餅不以爲然,忽然把聲音壓低了神秘兮兮地說:“告訴你吧,她呀,一直喜歡着夏總,還總跟大家炫耀她和夏總關係有多親密。今天夏總這麼一宣佈,她這臉算是沒處擱了,呵呵。”
不知道是不是二餅的笑太有感染力,我也跟着輕笑起來。
半個多小時轉眼過去,其他的人都貌似很認真地工作着,只竄出一點點細碎的話語聲。偶爾有幾道目光朝我瞟來,在我回望的剎那轉移。
二餅倒是有趣,居然把正在寫的文件也拿了過來,乾脆在我的這張辦公桌上辦公了,時不時地問我一些八卦,沒有得到我的回答也照樣問下去。我被他吵得有些鬱悶,但是也多虧他在這裡唧唧喳喳,好歹讓我有了些被認同的感覺。
忽然聽到一聲開門聲,我朝聲源看去。林筱雅父親注意到我的目光,回以一個極不友善的延伸,揚長而去。
“謹,你怎麼了?!”
他嘴角淌着血,坐在黑色沙發上看我推門而入。
“沒事,被他打了幾下而已。”他笑得輕鬆。
我緩緩哦走過去,坐到他身旁抱住他,他伸出手環住我的腰來回應。
“弦兒,真的沒事。”
我纖細的手指在他背上輕柔地遊弋,那些被他父親用菸頭燙出的傷口彷彿透過衣服迸發出灼人的熱量,燒得我的指尖疼痛無比。
“我以爲……”我輕輕地推開他,翻下白眼,“我以爲你這麼聰明,可以說服他,沒想到居然被人家揍了。”
他笑,“那是你們女人的想法,有些問題是必須用暴力解決的。”
“解決?他揍你幾拳就不計較了?”
“不止。”他從身後抽出一張信紙給我,“還有這個。”
我疑惑地接過來看,居然是林筱雅寫給她父親的。信的內容很簡短,表達的是一箇中心思想,那就是希望她父親不要爲難我們,佛則她在國外也不能安心生活。
“這封信是林筱雅在出國前交給我的。”
“果然是知父莫若女,她已經料到她爸會來找你了。”
林筱雅,你讓我更佩服你了,我自認輸你太多,所以我會比你更用心地照顧我身邊的這個男人。
“既然你手上有這東西,爲什麼不一早拿出來呢?”
“林叔是什麼個性?你真的以爲他女兒的一封信就能讓他徹底罷手?我先讓他揍兩拳消消火,再拿出信,效果才完美。”
我驚訝,“高!實在是高!”
他得意地勾起嘴角貼近我,“不然你以爲我這個位置是那麼好坐的?在商場上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剛剛兇你也是爲了讓他心理平衡一些,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也不笨,剛纔在外面就想明白了。如果你當着他的面護着我,恐怕會激怒他。”我輕輕擦掉他嘴角的血,“你對我這麼好,讓小女子我何以回報呀?”
眼前的人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手摸下巴道:“以身相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