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籤這個的。”艾琳一下子好像受驚的小兔子一樣,把右手緊緊攥成拳頭然後背到身後。
但馬上又感覺背過手還是不安全,索性把拳頭拿回來,橫在胸前,擺了一個標準的武術架勢,那意思很明顯:如果你特里克管家敢過來,我就打的你滿地找牙。
“別這樣對我艾琳小姐,回來的路上你自己說了要打欠條給托馬斯大人的,現在無非程序正規一點,你簽字、按下手印就好了。”特里克向着那張羊皮紙指了指,示意艾琳還是乖乖的簽字比較好。
“不行,欠債還錢嘛,賣身爲奴不行。”艾琳擺了擺手,然後往那張羊皮紙上瞄了一眼,如果說條件不是很苛刻的話……
只是才瞄一眼,艾琳就懵懂了,擡頭問着特里克:“這是什麼?”
“契約。”
“爲什麼沒有字?”艾琳可沒見過空白契約,或者說那根本算不上一張契約,心情頓時就放鬆了下來,也許特里克和自己開玩笑呢。
“托馬斯大人叫的太急,我還來不及寫好契約的內容。不過你先簽名是一樣的,具體內容我回去可以問過托馬斯大人的意思,再填上去。”特里克說的那叫一個輕鬆啊。
卻讓艾琳幾乎想要上前扭斷特里克的脖子,沒聽說過簽字、畫押自賣自身的人還由着對方再寫條款的。如果這樣說來,他們填什麼不都成了,自己又不是傻子。
“艾琳小姐,你不是想要賴帳吧。”看到艾琳撇起的小嘴,特里克拿出了最後的一招,中國古老的招數——激將法。
“沒有,我不會賴帳,不過我根本就不欠托馬斯什麼好吧。”艾琳腦子一轉,徹底放鬆了下來,拍拍小手坐在了牀沿,還悠閒自在的晃起了兩條小腿。
“爲什麼?”這次輪到特里克吃驚了,剛剛說欠債要還的是艾琳小姐吧,不然托馬斯大人的臉色也不會那麼陰沉了。可現在怎麼突然又變了?難道艾琳小姐故意和托馬斯大人逗着玩兒的?
“很簡單呀,羅傑斯和凱瑟琳都是一面之詞,又沒有和我對證,也沒有當面找我算賬,憑什麼卡多士見錢眼開就說我有罪呢?而托馬斯大人居然乖乖的把錢送出去了,那是他好騙。如果是我,拳頭就有,錢就沒有。所以錢不是我同意送去的,我不管,也不還。”
“這……這樣說來,托馬斯大人是費力不討好了?”特里克的鼻子也要氣歪了。如果說他們回來的路上,艾琳很仗義的吼着要還錢,特里克明知她直說會讓托馬斯生氣,但是沒有阻止,因爲那樣起碼還顯得艾琳有些良心。
可是現在看來,她連托馬斯大人爲她做的事情都否定了,那更不會感恩對吧,托馬斯大人真是不值呀。
“沒錯,他們不講理,讓他們自己來找我算賬好了,我不要別人幫我扛着。如果托馬斯硬要擋在我前面,那是他願意,受傷、吐血,破財、免災都和我沒關係。所以這個收起來,我不籤。有本事,你們把我綁了去賣,看賣到的錢夠不夠還債。”
艾琳又撇了撇小嘴,一副撒潑的模樣。
“那您請好好休息吧,艾琳小姐。”特里克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把手裡的小印盒蓋好,羊皮紙重新捲起來,拿着預報比離開了。
特里克走出去,艾琳才從牀上起來,來到門口悄悄的拉開門,往樓上看看。特里克果然是上樓去了,應該是去找托馬斯了吧。
轉回來,艾琳又坐回牀邊,這次不再是不講理的痞子樣了,而是很正經的坐的筆直,看着窗外越來越黑的天色,有些失神。
“叩叩”特里克敲着托馬斯書房的門,心裡卻在想着不知道該怎麼向托馬斯恢復這件事情。
“進來。”托馬斯還在看那份報表,並不時的用拇指和食指捏一下鼻樑,感覺事情有些不好辦啊。
那些有錢的人更刁鑽,根本不會想要好好納稅;而窮人如果不把眼光放的遠一點,只是一味的抱着手裡的那點副產品就以爲可以生存了嗎?那隻會造成惡性循環。
看到進來的是特里克,托馬斯馬上就把眼神放在了特里克手裡的羊皮紙上,心裡多少有那麼點期待的成分。
“沒有,托馬斯,出乎你的意料,更出乎我的意料,那位艾琳小姐死不認賬了。還說你根本就是自找的。”特里克把手裡空白的羊皮紙扔在了托馬斯面前。平時他不會這樣沒分寸的,現在這樣的動作顯然證明他是氣極了。
看了一眼在面前打開的空白羊皮紙,托馬斯挑了一下眉毛,似乎能猜到點什麼了,但還是問道:“她怎麼說,特里克?”
“就和我剛纔說的一樣啊,說羅傑斯和凱瑟琳是誣陷,而且她沒有同意給錢,你這樣做也是瞞着她的,根本沒有經過她的同意,所以和她沒有關係。還讓我告訴你,如果再有這樣的事情,讓那些人直接去找她,拳頭有、錢沒有。”
特里克一口氣說完感覺氣的嗓子都冒煙了,自己跑到酒櫃前倒上一杯葡萄酒,仰面就幹了進去,隨即又倒上一杯喝了,才感覺心裡不那麼堵了。
“呵呵……”聽了特里克的話,托馬斯卻笑了起來。而且之前心裡的陰霾和怏怏不樂也一掃而空,拿起那捲羊皮紙竟然笑了起來。
“托馬斯,你怎麼了?花了那麼多的錢,值得嗎?居然還笑的出來。”特里克能夠看出托馬斯是那種發自真心的笑聲,絕不是以前的那種要算計的笑,但卻把特里克笑的發懵。
難道說,托馬斯男爵大人給艾琳小姐氣的要發瘋了嗎?
“你沒發現點什麼嗎?”托馬斯把羊皮紙重新卷好放在一邊,而且是很慎重的放在了一個好位置,那個女人遲早會籤的,而且內容一定會是他來寫,隨他寫。
“發現什麼?哦,發現了,這個女人沒心沒肺。虧了回來的時候聽到她說的那麼激動,還以爲真的對托馬斯你做的事情很感激呢,我才把她安排在城堡裡的。早知道這樣,真該直接把她扔去廚房幹活。”
“看來你不瞭解她。”托馬斯心情完全大好,自己起身來到特里克身邊,給自己也倒上了一杯葡萄酒,還把特里克空了的杯子倒滿了。然後把自己的酒杯和特里克的酒杯碰一下,水晶酒杯發出“叮”的一聲響,清脆悅耳,卻讓特里克聽了心煩。
“究竟什麼意思,托馬斯,你直說吧。我真討厭你那聰明的腦袋,好像什麼人都可以被你看穿似的。”特里克很懊惱托馬斯又發現了什麼自己沒發現的,再次把酒杯裡的葡萄酒喝了進去。
“如果她乖乖的簽下一份契約書,一輩子躲在我的城堡裡,那她就絕對不是艾琳了。而我不過就是多了一個聽話的女傭而已,我不需要。”
“然後呢?”特里克舔一下嘴脣,似乎抓住點什麼頭緒,但還是想不清楚。
“沒有然後,我只知道她表面上越是強悍,心裡就越溫柔、脆弱。終究有一天,她會需要我的肩膀,那時候,這隻小野貓纔會乖乖的收起爪子,爬到我的腿上,讓我幫她取暖。”
托馬斯搖晃着手裡的酒杯,慢慢品味着葡萄酒的醇香。雖然這個比喻有些不恰當,但托馬斯卻再也找不出更合適的比喻了。他知道她的倔犟,如同她那一頭直髮一樣;但也知道她的溫柔,一個乖巧的小女生而已;更知道她不會輕易認輸的。
而且艾琳今天的表現也算是讓托馬斯滿意,如果她能因此而明白社會的殘酷,起碼她自己站起來要比縮進自己懷裡要好的多。
“可是……”特里克也明白了,但是看着特里克那一副自信滿滿,又滿心征服欲的表情,有些大大的懷疑的問着:“那如何那其實不是一隻小野貓,根本是一頭沒有成年的豹子呢?她只會越長越大,知道最後你想要抱她進懷裡的時候,她會把你都當成獵物了。”
“那我等着好了,要麼把她馴服,要麼被她吃掉,都是我和她的選擇。”托馬斯這次彎起的嘴角則是恢復了往日的那種玩味,一切都是在未知之中的纔有意思。不管是征服還是被征服,那個過程肯定相當的吸引人。
“這個遊戲聽起來就那麼無趣。我去叫人準備晚餐了,托馬斯大人是在這裡吃,還是去樓下的餐廳?”
“下樓吧,我邀請艾琳小姐共進晚餐。”托馬斯把手裡的酒喝完,再次轉回到桌邊,拿起了那份之前還很讓他頭疼的計劃表。
“好吧,看那隻小野貓細不喜歡城堡的魚了,喂不熟的話,她很快就會撓你一下,然後遠遠的跑開的。”特里克聳聳肩膀,放下酒杯去叫人準備晚餐了。
而當時的托馬斯和特里克都沒有想到,關於“吃”與“被吃”的問題,在之後曾經讓托馬斯糾結了相當長的時間。
艾琳被告知,托馬斯男爵大人邀請她共進晚餐,要她現在去洗澡。然後艾琳就被帶到了一樓的浴室。
坐在大澡盆裡,泡着熱乎乎的水,艾琳獨自嘟囔着:“這是什麼規矩呀,飯前還要洗澡?吃飯呀,又不是吃我。”
但不能忽視的是,這裡的洗澡環境確實不錯,首先坐着的木桶就比莊園的還要大,起碼可以半躺着了;而且水也是熱乎乎的,並且是大半桶的水,艾琳坐進去可以把整個身子都泡在裡面,不像是莊園裡燒的水有限,所以要很節約的用。
洗着舒服,艾琳的腦袋瓜兒也沒閒着,她總是感覺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當然也不會有白吃的晚餐,是不是自己沒有籤那份契約,托馬斯有了什麼新的打算?
想到這裡,艾琳坐不住了,抓過一邊嶄新的白毛巾把身上擦乾,裹一下就去看之前放在木凳子上的一套衣服。
抖開摺疊整齊的衣服,艾琳就發現這件傭人服和她之前在廚房穿的那種不一樣。雖然仍舊是黑色的爲主的蓬蓬羣,但領子和袖口都有紅色的緞帶鑲邊,看起來不那麼刻板嚴肅了。
而且白色的圍裙也不像是廚房的圍裙那麼大,最多隻是一個裝飾而已,加上圍裙外圈還有白色的蕾絲鑲邊,圍在腰上還挺好看的。
“升級了?”穿戴整齊了,艾琳從鏡子裡看了一眼,估計這應該不是普通級別的傭人裝扮。
“艾琳小姐,請問您好了沒有?特里克管家已經去請託馬斯大人了。”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是一個男僕用很恭敬的聲音問着。
“哦,好了。”艾琳推開門走出去,問着那個年輕的男僕:“還需要我做什麼嗎?”艾琳知道傭人應該等主人到達之前去餐廳等候的,但是不知道城堡裡和廚房有什麼不一樣的規矩,或是有什麼更嚴格的規矩。
“沒有了,只要您把頭髮理好就行了。”男僕垂着頭,只是打量了艾琳一眼,就又低下頭去,似乎不怎麼敢看艾琳。
“明白了。”艾琳從圍裙口袋裡掏出一塊小方巾,之前她就知道這應該是束頭髮用的,現在拿出來對摺成三角形,戴在了頭上,再回頭看一眼浴室的鏡子,艾琳感覺自己真挺可愛的;怎麼看怎麼像是電視裡的可愛小女傭。
“呵呵……”艾琳低頭傻笑了一下,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這麼個打扮,即使做替身演員也沒穿成這樣過。
餐廳很大,出乎艾琳意料的華麗,頭上的黃銅吊燈被蠟燭的燭光一照,發出金燦燦的光來;那種感覺是現代的水晶吊燈和燈泡都沒法替代的,有種古老、神秘的奢華。
餐桌是長方形的,但並不是那種十幾米長的大宴會餐桌。而是容納十個人用餐的方桌,面對面的客位是八個人,兩邊的主位和次主位都是單人座位。
此時桌上已經擺好了豐盛的食物,但所謂的豐盛倒也不是艾琳從電視上看貪官在高級會所用餐的那種豐盛,只是菜品相對來說比較多,但也是分餐制,除了兩道主菜之外,並沒有太過鋪張的意思。
艾琳看看兩邊的主位,又看看面對面的客位,退後一步,站在帶自己過來的那個男僕的旁邊。因爲艾琳真沒拿自己當客人,至於主人的位置,她再迷糊的腦袋也不會去坐的。
樓上有腳步聲傳來,兩個人,艾琳就知道是托馬斯和特里克下樓了。
而身邊的男僕和另外的兩個傭人已經走了過去,站在餐廳的門口,迎着托馬斯彎下了腰,直到托馬斯和特里克從他們身邊走過去,才結束了鞠躬的動作,站直了走在他們兩人的身後。
那樣子讓艾琳的臉抽了一下,站在那裡不知道是不是該向那些僕人一樣的鞠躬,還是說戳在原地,等着托馬斯或是特里克發號施令?
托馬斯看了艾琳一眼,沒有說話就直接走到了長桌一頭的主位坐了下來;而特里克則是對着艾琳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艾琳小姐,請吧。”
“謝謝。”艾琳順着特里克的手的方向向着長桌的客位走過去,卻沒有立即坐下,而是站在那裡看着特里克的表情。
特里克則是幫艾琳拉開了那張椅子,那是托馬斯右手邊的第一個位置,顯然算是次客位了。這次艾琳想了一下,還是坐了下來。
而特里克則是繞到了艾琳的對面,坐在了托馬斯的左手第一個位置上,顯然他的位置比艾琳高一級。
而等到特里克也就坐了,艾琳才發現一點問題,就是特里克今天穿的衣服很特別。並不是說那件衣服本身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而是因爲那顏色讓艾琳感覺到了問題。
特里克的衣服就好像跟艾琳現在的裙子配成了情侶裝,黑色的外套有紅色的綢帶在領口和袖口鑲邊,雖然特里克沒有圍裙,可是一塊雪白的蕾絲邊手絹插在上衣胸前的口袋裡,那顯然不只是作爲裝飾的。
“我想你也看到了,艾琳,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嗎?”托馬斯當然看到了艾琳看着特里克的眼神,微笑着問她。
“不明白。”艾琳嘴上說着不明白,可是心裡開始發毛,頭皮也開始發麻,有種奇怪的想法冒了出來:這情侶裝的意思不是說就把自己賣給特里克當老婆了吧!要是真那樣的話,艾琳倒是寧願選擇籤終身契約了。
特里克故意扯了扯衣服領子,把胸前口袋裡的白手絹又翻了翻,弄的更漂亮些,卻說着讓艾琳幾乎吐血的話:“很明顯啊,艾琳小姐,我們的衣服很相配。”
“噗……你們能說的更明白點嗎?”艾琳站了起來,因爲真的坐不住了。這叫什麼事啊,難道黑暗的資本家奴隸主社會就那麼喜歡買賣人口,隨便把自己賣了就要換錢嗎?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艾琳之前獨自在屋裡的種種想法可都不作數了,心裡的自責和感激也都可以拋開了,她真的要掀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