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車廂陰氣
麻樹樹其實不大,村裡總共也就只有四十多戶人家,但卻有大大小小二十來個道觀,幾乎一半左右的人家都住在道觀裡。據孫大帥介紹,住在道觀裡的人家,便是湘西趕屍一脈的傳人!
孫大帥住的是村裡最大的一座道觀,但他這“家”裡卻只有他一個人居住。當初我隨他來到村子裡的時候,本來是想着去他家寄住的,但孫大帥卻沒同意,寧願給我新搭建了一間小茅屋,也不願意“收留”我。
他說麻樹村的居住規矩,必須得遵循“不是一家人、不居一道門”的原則。
其實這半年的時間,我知道孫大帥不但對我很好,而且他是真的對我有那方面的意思,只不過他外表狂放不羈,實則是個很守規矩的人,與我相處的很多時候都刻意地保持着距離。
我對孫大帥的好感也在隨着時間的流逝而增加,倒不是我喜歡他的帥氣或者他的本事,而是他在這隱居期間,一直在默默地做着件令我感動的事:他利用自己的人脈,到處在幫我打聽我的家人和劉青玄的消息,還通過關係給我搞了一張據說是真實的身份證,只不過證件上的住址變成了他的家……
不過我時時刻刻都沒忘記自己已婚的事實,縱然對這個男人有着強烈的好感,倒也非常注意自己和他相處時的關係處理。其實我覺得像那種類似於藍顏之己的相處,有時也未必不是件好事!一個女人一生之中能有那麼個異性朋友,也算是一種幸運吧……
那是時間已經進入深秋時節了,麻樹村裡去天津趕屍的一個人帶回來一個消息,說他在天津港口時遇到一個老態龍鍾、全身潰爛的道士,應該就是我之前所說的趙建臣。
趙建臣會露面不稀奇,畢竟他已經得到了能讓他長生的屍菌,肯定已經恢復了修爲,再出來社會上行走很正常!但那趕屍人說趙建臣抓了一個叫王清風的男人,聽說是要送去某個地方進行獻祭。
趕屍人知道我父親名叫王清風,但他暗地裡去看過那個男人,年紀很輕不像我父親,而且還是個傻子,除了知道自己的名字外,什麼也問不出來!加上趕屍人知道自己不是趙建臣的對手,也沒敢仔細打聽什麼,便急着回來報信。
我聽到消息後就不淡定了,詳細問了趙建臣要去的地方,便向孫大帥提出要前去打聽。
孫大帥的意思是他再派村裡的人去落實,確定那個王清風是不是我的父親再說。但我和家人分開已經一年多了,好不容易纔有了這麼確切的消息,又怎麼能再等下去呢?
因爲在給我出頭收拾伍永超的事,孫大帥是不能再出村去的,見沒辦法說服我,他安排人給我買了一些旅途中必須的東西,同時送了我一條據說很有些法力的麻繩,又拿了些錢給我後,才親自送我上車離開。
分別的時候,我並沒有掉淚,孫大帥的表現也很灑脫,只是相互間微笑着祝福對方好運!
但當我上了客車後,卻把頭伏在雙腿上無聲地哭了很久很久!從我在學校出事到現在的一年半時間裡,無論是跟隨月娘學藝、還是在普渡村莫大爹家打工,我都是在寄人籬下,更別提火龍寨、王家坪等地不堪回首的經歷了。只有來了麻樹村的半年多,我才找回了一絲絲家的感覺!在孫大帥身上,我才找到一點安全感和依靠感。
可現在又要踏上新的征程,叫我怎麼能不難過呢?
我是從了一站客車後,接着又換乘火車直接去往天津的。多次的意外遭遇,讓我保持了很強的戒備心,無論是乘坐客車還是火車,上車第一件事便是查看車內是否有不正常的氣息,同時觀察乘客中有沒有可疑的人。但火車上的人實在太多,我只能保證自己坐的那節車廂是正常的。
不過一時的正常並不代表整個旅途就都平安。我是當天中午坐上的火車,當時車內還一片暖和,但到了深夜的時候,已經熟睡的我卻忽然感覺一陣陰冷,讓我在夢中也禁不住一個激靈。
睜眼看去,整個車廂的人都在熟睡,車裡卻明顯有一股陰風在快速向前流動,不停地往睡着了的人身上撲去。
這種旅途上的陰風其實很正常,無論是客車或是火車,甚至有時在高空中的飛機上,也會有流竄的陰風前來往活人身上撲。因爲對於某些不能進入輪迴的陰魂來說,從活人身上吸取的丁點陽氣,是他們在陽間能生存下去的唯一“能量”。
所以一般來說這種陰風不會害人,撞到人的身上吸走少量陽氣後便會自動散去。這也是爲什麼歷經長途後,很多人都會感覺虛弱和疲憊的原因。
但此時車上的這股陰風很不正常,從我坐的那節車廂頭部撞到車廂尾部過後,忽而又颳了回來繼續對乘客們進行衝撞,有幾個乘客在睡夢中臉上也不自覺地浮現出了痛苦神情。這樣下去的話,那些乘客可就會被其傷到本元,陽氣弱一些的,還很可能會因此而生病大傷元氣呢!
所以在那陰風衝到我身邊的時候,我立即一個手訣迎上去,嘴裡輕聲叫了句:“東南西北中,八方不藏形!管你何方遊魂,全部無處隱形……”
“呼”地一聲勁響,那陰風當即變成一團人形白霧,朝着我們前面的那節車廂就衝了出去。
我提起隨身包袱,站起身便跟着追進了那節車廂。
火車的過道上也睡得有一些人,這讓我前進的速度非常緩慢,但我倒是不擔心會找不到那團白霧,只要用法力加敕後順着那種陰陰的氣息追去即可,如果真的失去了陰風氣息,那倒反而說明他已經離開這列火車、不用再顧慮什麼了。
穿過了四節車廂後,我見到那團白霧了,是個小孩的形狀,正站在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肩頭,見到我後,他猛地便鑽進了女孩的身體裡面。那個本已經熟睡的女孩也忽然就擡頭起來,雙眼惡狠狠地瞪視着我。
陰魂有時雖可幻化不同形象,但剛纔那個鬼魂明顯不是眼前女孩的魂魄,因爲我能感覺得出來,眼前這個女孩是個好好的大活人。
最令我不解的是,那女孩的家人或者同伴似有先見之明,竟用一根揹包帶緊緊地把她束縛在了座位上。坐在她兩邊的是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都已經靠在座位上睡着了,臉上在沉睡時也流露出深深的倦意。
我沒叫醒那兩個家長,也沒回避女孩那個女孩惡毒的眼光,而是摸出一道驅邪符來,對她迴應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女孩見到符紙後,也不害怕,而是對我幽幽地問道:“你是什麼人?追着我幹什麼?你想對我怎麼樣?”
車廂裡本來寂靜無比,只有火車輪很有節奏的“哐嘡”聲,這讓女孩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詭異……
“先別管我是誰!”我哼了一聲後反問道:“你吸人陽氣貪得無厭,此時又上了別人的身,我想問問這是爲什麼?”
“哈哈哈哈……”女孩沒有回答我,而是忽然間仰頭放聲大笑。
可不知爲什麼,面對女孩的笑聲,滿車廂的乘客竟沒有一個被驚醒,等我細看之下才發現,這一車廂旅客中除了女孩身邊的兩人外,竟然都只有很少的陽氣在身,雖說沒有一個人因陽氣耗盡而亡,但看起來卻全部昏迷。這種情況下就算是把他們抱了從窗外扔出去,估計也不會有人醒轉,要想真正的清醒過來,至少也是要睡着養上好幾個小時了。
“月本無光、道向太陽!星辰耀動、人心不涌……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看清情況後,我連忙念出一段行善經,以保車廂裡的陽氣不滅。
女孩身邊的兩人聽到我的經聲後,終於相繼醒了,他們雖然沒有被陰氣衝撞的跡象,但在這種死氣沉沉的環境裡,一旦睡過去也是睡得極爲深沉。
但醒過來後,他們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道:“阿妹,你是王珂王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