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一狂到底
雖然早就知道閻福榮和汪文死了,但我沒想到兩人的死相會那麼嚇人!
聽守在太平間外的兩人家屬說,汪文是昨天半夜時分出車禍死的,他開的麪包車先是被一輛掛車給撞到了路邊的一棵古樹上散了架,隨後又在掛車讓開後,被一輛運渣土的“大黃蜂”側翻過來直接壓成了一張薄餅……
而閻福榮則更慘,是在參與把汪文的麪包車殘骸清理完、將汪文已經變成肉沫的遺體送往醫院太平間後,去吃早點時被一鍋炸油條的滾油從頭澆到腳,然後又身上起火被活活給燒焦的。
不過兩人的死因都與他人無關!據目擊者稱,汪文在被撞前就將車違規停在路上,先下車來在路上手舞足蹈地瘋了半天,還拿出短刀來當衆自殘,最後上車準備離去時纔出的連環車禍。交警現場的判定也證實,在他那輛車的殘骸上有濃濃的酒精味,他應該是喝醉了違規停車才引發了事故。
閻福榮則是典型的自殺,那鍋油是他自己擡了往頭上澆的,火也是他自己往身上點的,當時有不少市民目睹了他瘋狂的舉動。
最關鍵的是,道路和街道上的監控完整地拍下了兩人死亡的整個過程!
所幸的是,兩人都沒有連累他人,無論是汪文的交通事故、還是閻福榮的當街自戕,都沒讓其他人受了半點傷害,包括當時撞了麪包車的掛車和“大黃蜂”司機,以及同閻福榮一起吃早點的市民,全都毫髮無損。
我沒進去停屍房裡看兩人的屍體,因爲我到那裡的時候,他倆淡淡的鬼影就站在太平間的一棵槐樹下,那幾乎認不出的形象應該就是他們死前的樣子。
做鬼絕對不是件什麼好事,特別是像汪文和閻福榮這種,他們的鬼影是死前的樣子,那就一直在承受臨死前的那種痛苦。而對兩人來說,還得加上一點的痛苦是,有一羣形象比他們好不到哪去的女鬼,正在輪番用槐樹的枝條,猛烈地抽打他們本已經痛苦不堪的身影……
這是看見慘像的時候,我第一次沒有生出憐憫之心,不過看着他們未入地府便受此酷刑,我也沒有想象中惡氣得出的喜悅!只是呆在一邊,感嘆自己從未結下過什麼無法饒恕的罪孽。
“白天鬼影現,不是要屍變就是有人在操控!”
孫大帥和我一起到那裡後,先是低聲提醒了一句,隨後便以迅捷的動作貼了一道虛符在我胸口上。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在做什麼,想呵斥他對我無禮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在身邊喝道:“何方妖人,來這太平間逗留是何居心?”
那聲音嚇到我了,因爲我聽出來正是那天在王家坪鬼門灣,被鹿悟仕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白真人。回頭看去,果然又是那個熟悉的身影,不過現在他可不是虛影,而是真實存在的一個人,正舉着一把桃木劍怒視着我們。
只那一聲吼,就徹底改變了我以前對這白真人的認識和看法!那天我見他在鹿悟仕面前毫無反抗之力,可剛纔他的吼叫,卻震得我的魂魄差點就當場散去,如果不是感覺胸口那道符紙如同千千萬萬道繩索把我強行縛住的話,恐怕就那麼一下就已經讓我消失了。
這種道家以修爲功力加敕着的吼叫我也會,那是一種直接震撼魂魄的術法,不過我的吼功對鬼魂可能也不會有太大作用,更別提對我此時這種狀態的生魂了!事實上我曾聽鹿悟仕在作法時曾用過這種吼功術法,但和白真人這聲虎吼相比之下,我覺得他也是遠遠不如的。
別說是我,就是太平間門口那些正哭哭啼啼的人,甚至從旁邊經過隔得老遠的人,都被白真人這一聲吼給震得愣了好幾秒沒回過神來。
孫大帥倒好像沒多大事,只是用手撫着胸口,平靜地對着白真人行了一禮,不卑不亢地回道:“無上太乙天尊,在下是麻樹村的趕屍人孫大帥,見過前輩了!我受人之託來長江請一些人回家,但走到這城邊後發現有幾人身上的人魂走失,所以特來此地尋找。不知前輩在此,看見那樹下奇觀後便多看了幾眼,還望見過!”
白真人聽了後,有些詫異地接着問道:“哦!你是那胡風胡道兄的徒弟還是徒孫?”
“胡風道長正是家師,前輩也識得他嗎?不知前輩怎麼稱呼?”孫大帥語氣雖然恭敬,但看得出來他好像又開始得意了,好像白真人識得他師父是件很光彩的事一般。
白真人卻笑道:“我是茅山的白雲輝,像趕屍匠這種下九流的人嘛,一般我也不識的。不過胡風前些年一直在爲人民服務的部門工作,因此便聽過他的名頭。你年紀輕輕便能出魂尋魂,想來趕屍匠中也只有他的徒子徒孫才能做到了。”
我向孫大帥投過去的一幸災樂禍的笑容,要表達的意思很明顯:你別自以爲是了,人家說你們是下九流呢……
但白真人隨後的話卻讓我趕忙又低下頭!他陰陽怪氣地奚落了孫大帥一番後,轉而看着我問道:“這個女的又是誰,好像是道生魂呀!”
孫大帥瞪了我一眼後,低聲回道:“她是我的徒弟,才學到半點趕屍皮毛,就嚷着要跟我出來尋魂,我沒辦法,所以……剛纔還多虧了白前輩嘴下留情!要是再吼得兩聲的話,她恐怕這輩子都要廢了!”
“識相的就趕緊滾!別影響道爺在這看戲!”白真人記性也真差,估計那晚在鬼門灣被鹿悟仕嚇壞了,竟半分也沒認也我來,只囂張地衝孫大帥下了“逐客令”。
可孫大帥兀自不知好歹,指着槐樹下正在抽打閻福榮和汪文的兩個女鬼應道:“那兩道人魂正是我要找的,不知跟白前輩有無關係,如果沒有關係的話我就帶走了!如果有什麼關係的話,改天我再上茅山來賠罪道謝。”
白真人修爲深厚,但爲人也確實張狂,冷笑一聲道:“你師父胡風老道親自前來,恐怕也不敢在我面前要魂呢!你倒是膽兒挺大的。不過既然你開口了,看在胡風老道的面子上,只要你能將她們帶走,那她們就是你的了!”
孫大帥還真不知天高地厚,對着白真人又行了一禮,呼了句“無上太乙天尊”後,擡頭應道:“多謝白前輩,晚輩就斗膽試試!不過晚輩修爲有限,得先讓陽體送幾件法器來,如果一會出什麼差錯的話,還請白前輩垂憐相助!”
“唉喲!口氣不小!”白真人顯然也有些意外,竟點頭應了,然後便對着那些女鬼低喝道:“有冤報冤、有仇報仇,過了今日,可別再想着任何因果!”
他這聲喝又加敕了法力,雖然不再是之前的吼功,但也讓我感覺到那些女鬼是不可能被任何術法抓得走的。
孫大帥只當不見,飄在空中低低地念叨着什麼,但這傢伙也真是個人精,在念叨的間隙斷斷續續地低聲對我說:“這個就是你口中的茅山白真人吧……臭牛鼻子還真有些道行……但看起來你和他不熟呀!”
“剛纔我給你貼的符紙叫瞞天符……是專門用來哄騙地府陰差的……無論鬼魂還是人魂……貼上後就改頭換面得連陰差也認不出來了!”
“如果他是你的熟人……那你就揭掉符紙……那我也就只有逃走的份了……如果不是的話……你最好表現得自然一點……別讓他看出破綻來……不然我可保不了你!”
我哪裡還敢露出破綻?這白真人是伍尚超的師尊,吳家的事和他也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何況之前在王家坪鬼門灣我們還有過那場交集,如果讓他認出是我,估計我永遠回不了魂做不了人不說,那身體最終也難逃厄運呢!
孫大帥的底氣倒也不完全是裝出來的,沒過多會便見他的身體如同正常人一樣,打着輛的士來到了現場。連白真人看見那一幕後,都忍不住嘆了一句:“胡風這傢伙當年混到局裡去,倒也不完全是靠人情關係,看來湘西的趕屍匠,也確實還有點能耐。”
確實,靈魂出竅後身體還能如同一個正常人這種本事,我覺得真的沒幾個人能做得到,甚至我覺得憑這一點,這個孫大帥就比我所有認識的人都牛了!
但白真人嘆過後,卻又不屑地補充道:“你要是帶不走那兩個女鬼,就把你的這個女徒弟和你的陽身一起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