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勾了一抹笑,天地失色中,我看到他眼中的信任,還有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情緒,輕蔑。
紅色搖曳的燈籠下,那抹神情深深鐫刻上我的心扉。
有那麼一瞬間,我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少年,有着不同於表面純淨的心思,超然又傲氣,彷彿在無聲地嘲弄這些見不得人的手段。
“嗤!”一枚暗器掠過,打落了燈籠,也打滅了紅光妖異中他的笑,視線的改變讓我沒能繼續看清他的表情,待視線再回,笑容不見,只餘平靜。
“嗯。”他低低應着,還是那乖巧懂事的狗兒。
我將他鎖在自己的保護範圍之內,沒有動。在這種情況下,以不變應萬變似乎是最好的選擇。
大廳內的打鬥還在繼續,有人跟在我的身後從大廳裡奔出,身上沾染了些灰土,髮絲微有散亂,呼吸聲急促,表情卻依然沉穩,快步走到我的身邊,以保護的姿態站定。
是方素。
打鬥聲漸弱,不再象開始那麼激烈,廳中有人奔出,出來的人無一不是與方素一樣的選擇,奔向我的方向,堅定地站在那守護。剩下的人,則在大廳中繼續纏鬥着。
這是沈寒蒔的安排,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職責,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各司其職,牢牢記着自己的使命。
前廳裡傳來一聲龍吟清吒,我臉上露出了輕鬆,聽着戰鬥聲漸弱,明白他已控制住了局勢。
“燃火把。”我下令。
簇簇的火把燃了起來,我更爲清楚的看到,有的人滿身灰土,有的人胳膊上還淌着血,但是沒有人慌亂喊叫,他們只是堅定地站在我的身前,以身體鑄成保護的牆。目光望向大廳的方向,等着他們的將軍歸來。
藉着火把的光,沈寒蒔瀟灑的身姿更爲清晰,即便刺客瘋狂地撲向他,依然阻攔不住他,每一次出手,就有人影倒下,若驚鴻翩然,游龍飛天。
幾乎所有的刺客都將攻擊轉向了他,撲上去一人,被他挑飛一人,他人槍合一,在人羣中瀟灑進出。
我看着,心中再是想着與他一同禦敵,也只能按捺下,因爲我要保護身邊的合歡。
愛一個人的時候,明知道他的能力,還是會擔心,還是不忍心他受到一點點的傷害,一如此刻的我。
沈寒蒔戰的並不艱難,這讓我心頭又浮現一個疑點。
以七葉狠辣的手段,派出來的人似乎弱了些,所謂行刺力求的就是一擊必中,第一次若不成功,之後出手就更難,若求成功,這樣的刺客顯然差的太多了。
我垂下頭,想要理清自己的思緒。
一低頭,看到地上兩個黑黑的腳印,在白晃晃的月光和火把下,特別的顯眼。這是什麼?
今日所行之處,腳下都是黃沙,根本不曾見到過黑土,這黑色是什麼?
我蹲下身體,手摸上那些灰黑色的痕跡,指尖的粉末細滑,散發着淡淡的怪味,這味道,讓我頗有些熟悉。
是硝灰!
還有硫磺!!
和平日裡鞭炮裡粉末的味道一樣。
我在哪裡沾染的這些東西?以硝石硫磺的刺鼻味道來說,我不可能靠近到腳下能踩出痕跡還嗅不出味道,這到底是在哪踩到的呢?
前廳?馬房?後院?
後院!!!
我忽然想起那一排排碼放着的松木,那濃烈的松香味道當時衝的我當時呼吸困難,好半晌聞不出味。
這西北之地,草木荒涼,一般人家過冬用的都是木炭,而不是新鮮的木材,因爲那太奢侈了,一個窮鄉僻壤的客棧,又怎麼捨得買木材囤積燒火?若是晾曬了許久囤積的木材,又怎麼還會殘留這麼濃烈的新鮮木頭的味道?
答案只能是:這松木是有人運來的,目的就是爲了用松香的味道遮蓋硝石硫磺之氣。
那硝石和硫磺在哪?
想起我急忙趕回,穿窗而入時,腳下曾借力點上那丈餘高的木頭頂……
難道硝石和硫磺大面積撒在木材的頂端,那丈餘的高度,任誰也不會爬上去看,何況即便看到灰黑的顏色,也只會因爲是日積月累的灰土而已。
硝石、硫磺、木材、刺客……
一個個點在我腦海中串聯起來,讓我猛地擡起頭,看向大廳。
刺客圍着沈寒蒔,似乎其他人都不再讓他們在意,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沈寒蒔的身上,甚至在打鬥中,都不曾有一個刺客衝出過大廳,撲向過合歡。
不對,這羣人的目標不是合歡,是寒蒔!!!
當這個想法衝入腦中的時候,我心魂欲裂,身體猛竄出,聲音尖銳,“寒蒔快走,有火藥!!!”
人剛剛躍起,偌大的客棧底突然傳出一聲巨大的悶響,比炸雷還要震撼,一團巨大的火光衝起,將整個客棧吞沒。
也吞沒了我視線裡,那瀟灑恣意的銀槍男兒!
“寒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