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恆醒感慨完了,纔將最下面的那一卷竹簡放回去,重新將自己剛纔翻看的那些拿起來,開始看。
那封面上寫的是《西鳳政法例要第二卷》。
等將這些全部看完,蘇恆醒很有信心會累到吐血。
前些天看這政法例要的時候,鳳無華知道她就算是看,就算是上面有註解,也肯定沒有多少效率,所以主動跑來給她講解,饒是這樣,斷斷續續地看了兩天,現在的進度也纔是這樣而已。
若是沒有人講解,要將這些看完,那還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功德圓滿。
她看書的速度,還真是趕不上人家鳳無華翻譯書的速度。
其實沒有什麼心思看書,可是一想到鳳無華要“講故事”,蘇恆醒免不了要逼着自己好好看一看,也好在鳳無華突然之間造訪的是,說出個一二三來,也算是交的功課了。
就這樣,在枯燥中過了一整天,吃了晚飯,蘇恆醒便開始有些惴惴不安起來。
若是待會兒鳳無華來,問她今日看了多少書,她該當如何回答?
實話說,擔心人家嫌她看得少,說謊吧,要是鳳無華問起書裡面的內容,那可如何是好?
在忐忑中又翻了一會兒書,鳳無華卻遲遲沒有出現。
又過了一個時辰,天色都已經晚了,可是這檢查功課的先生卻還不來。
“真是奇怪了!”蘇恆醒自言自語,“要知道這樣,朕就不看了。”
素蘭聽到她在自言自語,也自然知道她說的不看了是指不看什麼了,隨口接道,“爲什麼不看了呀,看書總是有好處的。”
蘇恆醒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一直到入了夜,她們要休息了,鳳無華還沒有來。
看來是不會來了。
蘇恆醒心情複雜地睡了覺,第二天一早上,剛剛吃完了早飯,那名昨天的丫鬟又對蘇恆醒說道,“大人說,讓蘇公子好好看書,不然的話——”
“我知道!”蘇恆醒十分煩躁地打斷她的話,“以後不用再跟我說這個了,我知道了。”
丫鬟不明白一向以來都十分溫和的蘇公子,爲什麼會這麼暴躁,不敢說別的,只好應了下來。
第二天,鳳無華派人去跟這個丫鬟交代的時候,丫鬟便實話實說,“蘇公子說她知道了,以後不要再說這個。”
這話傳到了鳳無華耳朵裡,他嘴角淺淺的一揚,“很好。”
這一天,蘇恆醒坐在桌前看了一會兒書,覺得十分無聊,忍不住將書放下來,看着窗外開始發呆。
這些天,天氣已經漸漸涼了,樹葉也開始慢慢變黃,漸漸脫落下來。
蘇恆醒只覺得眼前一片蕭索,讓人心裡老不是滋味。
素蘭看到蘇恆醒發呆,輕輕走過來,問道,“皇上,我們有好幾天沒有去看陌語了,今日要不要去看看啊?”
“不要。”
蘇恆醒冷冰冰的回答道。
這冷冰冰,倒不是針對陌語的,而是針對整個丞相府的。
說來,自從那一天逃跑被抓包之後,她和素蘭就沒有去過陌語那邊看他了。
別說是陌語那邊,就連這個門,她們也沒有怎麼出去過。
爲什麼呢?蘇恆醒覺得,潛意識裡她可能是擔心,自己隨便亂逛的時候,會看到鳳無華派了跟在她身後監視她的人。
這樣子的話,她心裡一定會超不舒服的。
素蘭想來是因爲這幾天都沒有看到陌語,有些
掛心他了,見蘇恆醒如此堅定地說不去,那繼續相勸的話便不怎麼能說出來了。
只是站在一旁巴巴地看着蘇恆醒。
“要不然你去看看陌語吧,順便也將朕給代表了,朕今日,實在是懶得動。”
“皇上……您都有好幾天沒有怎麼出去逛過了,紅綾姑娘不是說了嗎?您這些內傷,除了要依靠藥物來調養,平時多多活動筋骨,也是很重要的……”
“就是不想動。”
蘇恆醒再一次證明了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變得不愛說話。
素蘭見勸說無效,只好放棄了。
又想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實在是想去看看陌語,於是道,“皇上,那要不然我去看看陌語吧,順便帶您問候他。”
“嗯,去吧。”
蘇恆醒還想說,她出去了,她正好靜一靜。
素蘭走了之後,蘇恆醒覺得渾身疲乏,於是便走到牀前,就那麼和衣躺了下去。
外面的丫鬟可能都不知道她就這麼睡着了,見沒了響動,卻已經是她看書看得出神。
過了不知道多久,蘇恆醒睜開眼睛,外面的天色已經有些暗了下來,估計申時都已經過了吧。
屋子裡沒有點蠟燭,素蘭也還沒有回來,蘇恆醒從牀上起來,覺得鼻子有點塞。
她大呼一聲糟糕,該不會是感冒了吧?
想起上一次素蘭感冒,就好生鬱悶。
她們這樣輪換着感冒,真不知道是什麼個意思?
果然是不適合待在這丞相府,可這奸相又偏偏不讓她們逃走……
正在那裡思量着叫丫鬟去煮一碗薑湯來,喝了或許就好了,這時候素蘭進來。
“哎呀,屋子裡這麼黑,恐怕外面是要下雨。”
素蘭進來之後,點了蠟燭,低聲對蘇恆醒說道:“皇上,這外面的丫鬟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見這麼黑,都不知道進來點一下蠟燭嗎?”
蘇恆醒想想,可能是自己這兩天脾氣太過奇怪的原因吧。
每一次有丫鬟進來,無論是有事沒事,蘇恆醒總是要找理由將人家訓出去。
所以慢慢地,大家都知道蘇恆醒這些天心情不好了,好端端地誰也不敢輕易進來看看。
“阿嚏!”蘇恆醒打一個噴嚏。
“皇上怎麼了?莫不是着了風寒?”素蘭驚問道,因爲她看到蘇恆醒的臉色有些白。
“阿嚏!阿嚏!”蘇恆醒又連着打了兩個噴嚏,才顧得上揉揉鼻子,“素蘭,你去給朕煮一碗薑湯來,再放點紅糖,朕喝了便好。”
素蘭擔心地看了一眼蘇恆醒,出去弄薑湯去了。
但是不到一會兒,素蘭又進來了,問蘇恆醒,“皇上,您這現在喝的藥,有沒有和薑湯衝突的呀?別再出點什麼事。”
“不衝突,沒事,死不了人!”蘇恆醒這兩天說出的話,隨隨便便就能聞到火藥味。
素蘭哦了一聲,便出去了。
她終究是不放心,還是跑去問紅綾了。
結果還真是不衝突。
並且紅綾聽蘇恆醒着了風寒,問了一下症狀,便對素蘭說,“沒什麼大事,若是蘇公子喝了薑湯還不好,便來叫我吧。”
素蘭謝了紅綾,答應着去了。
蘇恆醒不知道素蘭這半天去了哪裡,還在抱怨着,“住了一個薑湯這麼半天,真是越來越磨嘰了……難道你是被朕給傳染了。”
素蘭將薑湯裡面加了紅糖遞上去,
笑着道,“皇上,您可一點都不磨嘰,不是您傳染的,是我自己傳染的。”
蘇恆醒聽了,微微露出一點笑容,“素蘭,也就你願意時時刻刻陪着朕。”
“皇上說什麼呢?這是素蘭應該做的。”
蘇恆醒欣慰一笑。
“對了,你今天去看陌語,怎麼樣?”
素蘭在蘇恆醒跟前坐下來,一下子像是心情很好,“皇上,我還沒有顧得上跟您說,陌語現在情況非常好,因爲是紅綾姑娘後期又開了一些藥給他,好像是放在飯菜裡面的藥……反正效果非常好,陌語現在已經能下牀走動了,就是人還有些虛。”
蘇恆醒一聽是放在食物裡面的藥,應該是藥膳了,於是笑着道,“嗯,紅綾姐姐,確實很擅長用藥膳來調理身體,我就是多虧了她了。”
這麼說來,丞相府裡,其實她還是有應該感謝的人,那就是紅綾。
救命之恩,總是有些大的吧。
素蘭點點頭,繼而有些內疚地低頭,“皇上,在您最艱難的那一段時間,我都沒有能在您身邊照顧您……”
“你那會兒連自己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呢,還怎麼照顧我?”蘇恆醒拍了拍素蘭的手,安慰她,“這也不是你的錯,不是我們任何一個人的錯,所以不必覺得內疚,朕身邊,平時也多虧有你在照顧,若是沒有你,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素蘭一聽,問道,“真的嗎?”
或許是聽蘇恆醒說她重要,她覺得開心。
蘇恆醒點點頭。
她是真的覺得自己老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也喜歡說一些這樣煽情的話了。
蘇恆醒老氣橫秋地想着。
其實,她現在不過是一位連十六歲還不到的少女呢,雖然說內心的靈魂已經將近二十,可是,她總是覺得,古代同樣年齡的人,可能要比現代的人成熟一些吧。
這樣一想,似乎也不虧。
“皇上,陌語聽我說你在看書,說等過兩天他能過來了,就過來看皇上。”素蘭再一次說到今天看陌語這件事上面去。
這也正是蘇恆醒想的,正是,這丫頭怎麼就是不說點重點的東西呢?
重點的東西是什麼?呃,連蘇恆醒自己都不知道。
她知道自己想知道一些什麼,卻不知道自己想知道的是什麼。
想要開口問素蘭,張了張嘴巴,最終卻是什麼話都沒有問出來。
喝了薑湯,蘇恆醒瞬間覺得渾身暖洋洋的,十分舒服,連着有些沉重陰鬱的心情,也突然一下子輕快明朗了許多。
“嗯,好多了。”她自己說道。
素蘭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可能是天氣要變,所以那會兒有點冷,皇上就那樣躺在牀上,又沒有蓋被子,所以着了涼。”
蘇恆醒點點頭,“朕還以爲要和你前幾天一樣,感冒好幾天呢。”
素蘭一笑,她想說,若是蘇恆醒因爲在牀上沒有蓋好被子而着了涼,鳳無華保不準會遷怒於外面這幾個不知不覺的小丫鬟,到時候,只怕是將她們趕出丞相府這事也是做得出來的。
但是鑑於這些天,皇上和丞相大人之間的嫌隙實在是大,便什麼都沒有說,只道,“皇上福澤深厚,‘感冒’一般都是不敢來靠近皇上的。”
“素秘書,連你也學會說這些好聽話哄朕開心了。”
不過說實話,這些話明明知道是專門爲了哄人開心的,但人還是會因此而開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