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個裝着兩樣完全沒有任何油水的蔬菜,還有一小撮米飯的快餐盤放在了她面前。
“趕緊吃吧!吃完了之後,我們帶你去見醫生。他要仔細地檢查一下你。”男護士面無表情地說。
她點點頭,埋頭下來開始大口大口地吃起飯來。
她實在是餓極了,儘管沒有口味,可是仍然得強迫着自己將這近似豬食一樣的食物嚥下去。
因爲她得讓自己時刻保持着體力,讓自己隨時隨地地都作着出去的準備。
只有這樣,她纔有本錢一出去之後立刻開始反擊。
吃飯吃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哐啷’一聲巨響。
驚愕地一擡頭,卻看到一個病人突然站在了桌上,一邊哭一邊用腳踢着與他同桌人的盤子。
衆人猝不及防,結果一個又一個的盤子被他踢落在地上,接連不斷地發出‘哐啷哐啷’盤子落地的聲音。
飯菜灑落了一地,湯水四下橫流,一片狼籍。
像有人開啓了潘多拉的盒子一般,立即,場面大亂了起來,原本的井然有序的秩序完全被打亂。
幾乎所有的病人都開始瘋了起來。
有放聲大哭的,有喋喋怪笑的,有互相扭打在一起的,有躲到一旁對着牆壁猛撞着自己頭的……
夏小昕印象中的羣魔亂舞的情景發生了,她警惕地端着盤子退到了一個無人的角落,一邊拿着湯勺不住地往嘴裡餵飯,一邊靜靜地觀察着這可怕的一切,當然身體的每一根神經都在隨時準備着一切可能會發生的突發狀況。
半個小時後,情況果真失控了。
一名男護士被幾個病人推倒在地,拳倒腳踢,看他完全沒有反抗能力之後,一位病人不僅惡作劇地在他身上蹦達,更是解開褲子就在他身上撒尿。
其它幾名男護士也好不到哪裡去,都被人擠到子角落,只有捱打之力,而無還手之力。
正混亂得無法無天的時候,食堂的門突然被人用力踢開,手持電棍的十幾個保安蜂擁而上,那些病人平日受多了電擊,所以當一看到那電棍時,便立即嚇得主動地抱着頭乖乖地蹲在了地上。
保安令所有的人都不準動,確定沒有任何危險了之後,才讓別的醫生護士進來將那幾個被揍得鼻青臉腫口鼻流血的男護士攙扶了出去。
然後再分批分次地押送着病人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間。
夏小昕也很快被關進了病房。
她在保安離開的時候,滿懷希望地問:“今天會允許家屬進來探望嗎?”
保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冷哼道:“醫院都動盪不安了,怎麼可能還讓家屬進來?你就別做夢了!”
說着‘呯’地一聲用力地關上了門,並且利落地下了鎖。
她失落無比,卻無可奈何。
這天中午晚上,所有的病人都沒有被允許出去,吃飯都是從門上的一個活動的小窗口遞進來的。
自然,小高與吳媽並沒有與她見面。
也不知道是蔣平意識到了不對勁根本沒通知,還是他們來了,醫院卻因早上的那次混亂事情而不允許家屬探望。
夏小昕有種暗無天日的感覺,但是當絕望悄悄地襲上心頭時,她便立即給自己打氣,告訴自己即使蔣平不會叫小高與吳媽過來看她,也沒關係,因爲長時間不與jason聯繫,jason一定會意識到事情不對勁,從而帶着人殺過來!
以他的能力,只要他稍作調查,一定會很快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然後快速地找到她,將她從這裡帶出去。
就是靠着這股希望,她努力地支撐着過了一天又一天,每天都聽話地將送到面前的藥吃了。當然只是假裝吃,每次她都將藥壓在舌苔下,等護士一走,便立即拋掉。或者扔進水裡融化了將水倒掉,或者跑到衛生間扔進馬桶裡讓水沖掉,當然,晚上護士送到房間裡的藥沒辦法及時處理便先悄悄地用一個小小的塑料袋裝着藏在牀墊下,然後第二天瞅空便處理了。
但是有一種治療,她卻沒有辦法能夠躲避掉。
那就是電療!
那是她最無法忍受卻又不得不忍受的。
爲了方便電療,護士將她的一頭黑亮如柔順的長髮被剪成了如小男孩一樣的髮型,更因爲電療,她感覺自己的思維漸漸遲鈍。
幸虧她一直很聽話從不鬧事,所以電療的次數要比其它的病人要少得多,但一個星期一次卻是必須的。
每次被那幾個五大三粗的男護士綁在牀上進行電療時,她就有種想死的衝動,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塌了,昏天黑地地讓她看不到任何希望。
但雖然是這樣,她還是一次又一次地硬挺了過來。
夏小昕只覺得度日如年,可是時間還是一天天這樣過下來了。
轉眼一個月過去了,沒有任何一個人來看她,就連她抱最大希望的jason竟然也沒有來。
她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這讓她越來越煩,越來越無望。
這一天上午,她又被拉去電療了一回,結束後,男護士架着她回到了病房,她昏沉沉地躺在牀上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才慢慢地醒來,全身無力地扶着牆壁剛剛纔坐起,門外卻傳來開鎖的聲音。
她木然地看着,沒有任何地反應。
門開了,一位男護士走了進來,“今天有人來看你。鑑於你進院後一直表現不錯,醫生已經同意讓你去見面了。”
“誰?”她緩緩地擺了擺像石化了的頭問道。
“你爸爸。”男護士生硬地說,“趕緊起來吧!”
她皺眉,想到蔣平對自己的所作所爲,只覺得噁心,根本不想去與他見面,但想想去見一次面也沒有壞處,最起碼她可以旁敲側擊地探聽到底在他與蔣盈把她送進這裡之後又做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於是,她用手撐着牀站了起來,在男護士的攙扶下慢慢地走了出去。
精神病院專門爲病人與家屬見面而設了一個會面室,會面室裡明窗靜幾,四處擺滿了綠蔭別緻的盆栽,硬件設施一流,有着舒適至極的布藝沙發,寬屏的液晶電視,甚至還有筆記本電腦,可供人隨意地上網瀏覽網頁。
不僅僅如此,還提供茶水或咖啡。
她進去的時候,蔣平便坐在靠窗的一組圍成半圓形的沙發上,手捧着一杯熱氣裊裊上升的香茗,正一邊淺抿一邊低着頭想着什麼事情。
男護士將她送到蔣平面前坐下,正想束縛住她的手腳,蔣平急忙叫道:“不用了!就這樣吧!”
“那好,萬一有什麼事你就叫!”男護士也沒有強求,因爲畢竟門口就有兩個手持電棍的保安。
“好。謝謝你。”蔣平點點頭。
男護士很快離開了,夏小昕平靜地看着蔣平,一語不發。
蔣平看了看她,很有些心痛地說:“他們竟然把你的頭髮給絞了……”
夏小昕淡淡一笑,仍然沒有吭聲。
蔣平羞愧地低頭,“對不起。我早該來看你的。可是因爲這段時間忙着辦理房產過戶手續,所以根本就沒有空來。”
其實不是沒空,更不是不想來,而是沒有臉來。
因爲每天光是想到她,都有一種罪孽深重的感覺,更不用說見到她了。
就像今天,看到她的長髮被剃,看到她面黃肌瘦,看到她曾經那麼靈動活潑的眼睛變得如魚目一般沒有神采,再看到她這麼冷卻仍然只是穿着一件單薄的病服時,他真的又羞愧又痛心,越發地覺得自己真的是天底下最大的一個混蛋!
忍着滿心的羞愧,他從身邊拿了一個裝滿了衣服的袋子遞給她,“這是我爲你帶來的衣服,你現在冷的話就趕緊拿件外套穿上吧!”
夏小昕面無表情地一動不動地看着他。
在她的注視下,他臉莫名地紅了,手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頭縮了縮,訕訕地將袋子放到她身邊的空位上,然後又從一個黑色的皮包裡拿出了一個文件夾,打開,拿出兩本房產證翻開放在了她面前,“我說過我沒臉接受你的饋贈,所以這是還給你的。你好好看看,上面已經登記了你的名字。”
夏小昕冷冷一笑,眼睛根本不屑去驗證了的話。
蔣平將房產證闔了起來,小心翼翼地重新放進文件夾裡,然後說:“這房產證我會託吳媽替你保管好。我跟他們說了,你要到國外工作一年,這房子將交由她與小高照看,至於工資我已經用你給我的金卡里的錢預付給他們了。我已經買好了票,明天就帶着小偉回去了。小昕,不管你有多恨我多不想聽我說話,我仍然還是想誠心誠意地跟你說聲對不起。至於蔣盈,我雖然不知道她的具體計劃,但我想她也不會長期地取代你下去。最多一年,她就會離開的。所以,你只要好好地忍耐一年,到時候你還是可以做自己的!”
夏小昕聽了,終於禁不住看着他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淒厲卻又滿含嘲諷,笑得蔣平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門口的保安以爲她發瘋了,便匆匆地趕了過來,抓住她就欲走,蔣平急忙攔住了,“不要動她!我方纔只是給她講了個笑話,她一開心這才大聲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