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他和她,纔是真正的面對面了。
她悄悄地,正要進去。
忽然聽得窸窸窣窣的聲音。
甘甜心裡一緊。
這時候,誰敢偷偷地來到這裡?
莫非有刺客?
最近軍營裡已經鬧了多次刺客了,都是恆文帝安排的死士,好幾次暗殺未遂,所以,戒備十分森嚴。
甘甜是王妃,自然可以隨意出入。
但是,別的誰人敢如此大膽?
她遽然回頭。
擡頭一看,居然是雪涵。
她換掉了在軍營裡常見的那身將軍夫人的裝扮,就連已婚婦女的頭飾也拆掉了,她淡淡梳妝,一身綠裳,清雅秀麗,一如婉約少女。
此時,她躡手躡腳地從後面的窗戶走過來,看她的樣子,腿腳幾乎都不那麼靈便了,顯然是在這裡藏了不知多久,腿腳已經麻木了。
她是陳玄虎的妻子,陳玄虎地位顯赫,軍功卓越,但是,按理說,她也是混不進來的。
但是,甘甜一看到她那身打扮,她那雙楚楚可憐的眼睛,她那比春花更加絢爛的臉龐就知道了——侍衛們也是男人。
但凡男人,都逃脫不了美女的誘人。
而且,以雪涵的這種身份,他們沒理由把她當成敵人。看着這麼美麗的女人,誰會認爲她有絲毫的危害呢??雪涵,她生就一副無公害的面孔,所到之處,花見花開。
她也早就知道夏原吉來了。
她比甘甜還沉不住氣。
藉口探望自己醉酒的丈夫——實則是爲了另一個男人,心心念念,朝朝暮暮。
一看到甘甜,她忽然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甘甜也瞪大了眼睛。
很快,雪涵的眼裡便有了怨恨——深深的怨恨和深深的悲哀,深深的憤怒——
幾乎要吼叫出來——你憑什麼來這裡?
你有什麼資格來???
甘甜忽然心如刀絞,扭頭就走。
她跟過去,一直追着甘甜到了外面的僻靜處。
她的動作那麼迅速,死死地把甘甜的手抓住,從背後搖晃着她的身子:“王妃,求求你了……你不許去看夏盟主……你不許去……只要你出現在他的面前,他就會動搖……我知道,他喜歡你……他喜歡的人一直是你……可是,你是王妃了……你應該遵守婦道……你不能出現在他的面前……”
甘甜抽回手,淡淡地道:“雪涵,你呢??你就不必爲陳玄虎遵守婦道了??”
她怒不可遏:“那個臭男人!!是他逼迫我的。我根本半點也看不上他。”
“!!!”
“他是個禽獸……野獸……我恨他……我恨他入骨……”
那是一個男人的悲哀,也是女人的悲劇。
一個正當盛年的強壯男人,又在軍中馳騁,體健如牛,打仗的時候還好,不打仗的時候,多餘精力無處發泄,自然瞄準了年輕貌美的嬌妻。而且,她是那樣一個精美的女人,柔弱,婉約,一看,就令人油然而生一種想要把她揉碎的衝動……她對男人的魅力,勢無可擋,更何況又是其名正言順的妻子,陳玄虎當然不會客氣……
可是,她對他沒有感情。
他也不懂得憐香惜玉。
所以,每一次的親熱,都變成了一種煎熬和可怕的強暴——
而且,因爲他的***太過強烈,雪涵總是難以承受,被折磨得渾身青一塊紫一塊……她苦不堪言,而他以爲那是愛她,寵幸她!每每事後,總是賞賜許許多多的金銀珠寶,錦衣玉食……他戰爭中得到的賞賜,幾乎都歸她了。愛嬌,恩寵,當她是真正的當家主母了。
但是,在她眼裡,那是殘酷的折磨和凌辱——
如果不是身懷任務,她幾乎將他殺掉。
“那個畜生……該死的畜生……我半點也看不上他……”
雪涵可以這樣說陳玄虎。
但是,甘甜不能。
她總不能依樣畫葫蘆:“琅邪王也是逼我的,我根本看不上他……他也是個畜生……所以,我也想來偷偷看看夏盟主,從他這裡尋找一點慰藉……”
不!!!
就算爲了彼此的名譽,她也不能這麼說。
而且,琅邪王迄今爲止,還沒動過她——是不是畜生,她並不那麼清楚。
她轉過身去,淡淡道:“雪涵,你誤會了,我只是去看看王爺,我怕他喝多了……”
雪涵冷笑一聲:“你騙誰??王爺天天宴請將領,士紳,幾曾見你擔心他喝多了????王爺是死是活,你纔不會關心呢!!aa
就像她,巴不得陳玄虎最好馬上就醉死一般。
“你明明是爲了夏盟主而去……”
“!!!!!”
最難堪的,莫過於謊言被當衆拆穿。
“王妃,你真是虛僞……你……”
甘甜不欲和她多扯,淡淡道:“雪涵,你只需要記住,及時把消息給夏盟主就可以了。”
“不用你提醒我。你背叛了盟主,可是我不會!我絕對不會,我永遠爲盟主大人效忠……”
甘甜閉上了眼睛。
就算你背叛了夏盟主,我也絕對不會!!!
一個男人,有一個女人這麼對他,忠心耿耿,永不變心,這難道不是一種幸福?
其實,也許夏原吉,應該喜歡的是這個女孩子。
她轉身就走。
這一次,再也沒有多理會雪涵半句。
直到砰的一聲,把城牆上那道門關上了,她才鬆一口氣。
時光穿梭機的發動機,正迎着清晨的第一縷朝陽。
就如山之縫隙裡的泉水,一點一滴,畢竟,能量正在聚集,不是麼??
她把那三顆寶石,稍加改良,盡力讓陽光更加集中一點。
然後,坐在一邊發呆。
耳邊,旌旗簌簌。
腳下,萬馬奔騰。
士兵們,正陸陸續續地出發。
大戰之前,先鋒先行。
一切,都那麼井井有條。
也許,戰爭很快就會結束了。
那時候,天下安定,安居樂業,琅邪王,他有沒有能力創造一個真正的繁榮盛世???或者說,他登基之後,變成了琅邪大帝,會不會史無前例的殘暴和兇猛?
靠武力登基的皇帝,一般來說,沒有一個是善茬。而夏原吉,他會不會是琅邪王第一個要剷除的犧牲品???富貴太盛也不是好事情,會不會因此招來極大的禍端??
全神貫注,聚精會神,以至於聽到背後有聲音的時候,她幾乎驚跳起來。
“王妃,這麼早,你在幹什麼?”
她驀然回頭。
對面的男人,一身戎裝。
站在她的面前,一如夢境。
他變了。
他不再穿綠色的長衫了,頭髮也不再是束縛成金色的發冠,文質彬彬,***倜儻了……他一身戎裝,面容沉靜,十分英武,十足的一個軍人樣子。
可是,就算這樣,他也不臭——
就算他再怎樣的長途奔波,槍林彈雨,風餐露宿,他也不臭……
就算他曾經爛醉如泥,風塵僕僕,渾身血痕,從屍體堆裡穿過,他還是不臭……
不但不臭,而且,他身上的那股濃郁的男人的味道,顯得更加的香濃,更加的挺拔,更加的傲岸和獨特……
有一種狂喜,從身體裡面,颶風一般的穿行而過。
甘甜竟然癡了。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當初的鼻青臉腫自然不見了,歪掉的鼻樑骨也復原了,深陷裂開的眼眶,恢復了尋常……只是,她看得實在是太仔細了,以至於,那麼清楚地看到他左邊眉骨上一縷淡淡的傷痕,雖然被眉毛遮掩了,但是,她還是看見了……那是她的傑作。
就算他怎樣的醫術高明,終究,還是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疤痕。
不仔細盯着,是看不出來的。
但是,甘甜看得十分清楚明白。
因爲,那是她留下來的。
是他第一次被女人這樣痛揍到了傷痕累累的地步……
她還想到他的左腿腿骨——
那道差點深達三釐米的灼傷——當時,她親眼看到了骨頭——白森森的,那麼恐怖。幾乎再下去一點點,當即就會要了他的命。
這時候呢?
那個小小的傷口,能痊癒麼?
但是,他的褲子遮擋,她當然不可能去掀起來看看。
目光,只一直逡巡在他的腿上,在他看來,彷彿在不懷好意地躲躲閃閃一般。
此時,他的目光那麼冷淡,神情那麼疏遠,手揹負着,目光甚至不曾接觸她的目光,只專心致志地看着那個奇怪的發動機……他吃過這個東西的大虧,此時再看,就更是饒有興味,當然不是因爲它很厲害,而是因爲它很奇怪——他看樣子,很想弄懂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東西。然後,又俯身下去,仔細地看。當他的目光落在那三顆寶石上面,正要本能地揚起來看着太陽光的時候,聽得甘甜低低的聲音:“別看……會灼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