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甜心底惻然,卻愛莫能助。
自己怎能幫得了忙?
難道自己去求琅邪王,琅邪王就會答應?
“王妃,我不是爲了自己來求你……是爲了那個孩子……這時候,他們都不敢出頭,每個人都不敢多話,生怕連累自己……可是,如果我都不爲那個孩子求情,他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你有沒有去求過陛下?”
“我求過。但是沒用,只說了一句話,陛下就拂袖而去了。”
甘甜好生爲難。
這時候要琅邪王放人,無異於是虎口拔牙。
他一心崇拜唐太宗,當然行事風格也要效仿唐太宗。把兄弟的子嗣殺絕,那是一個篡位者的必然。
永絕後患。
否則,來日方長,那些人的確可能成爲他極大的威脅。
甘甜本能地搖頭:“我……我實在是無能爲力……”
大公主瞪着她,眼裡流露出極其絕望的神情:“王妃……你連這點忙都不肯幫??當初恆文帝抓住你做人質,從來沒有刻意爲難過你,對不對?他甚至對你以禮相待……”
這是真的。
恆文帝當時從未難爲她。
每天都是錦衣玉食地軟禁着。
還把她塑造成了一個貞潔烈女的典範。
“王妃,我們實在是無法了……除了你,這天下再也沒有任何人幫得了我們……我也是打聽了很久,聽說軍中的將領家屬,都對你讚不絕口,說你寬厚仁慈,沒有架子,平常人家求你,基本上是有求必應……就因此,我纔來求你……沒想到……”
依照大公主這樣的身份地位,來如此低聲下氣的哀求,也實在是不容易。
而且,她不是爲了她自己,也不是爲了她的駙馬。
只因爲,這是她的兄弟唯一的血脈。
甚至求肯的結果,還很可能會威脅到她的安全。
甘甜忽然想起鐵大將軍之死。
想起方惜之之死……
是的,我們都是看客。
連仗義執言發句牢騷的人都沒有。
她一咬牙:“大公主,也許你該去求段雪梅……也許,她說的話陛下才會聽……”
大公主驚訝地看着她。
甘甜苦笑一聲。
“大公主……不是我不肯幫你……你看我住在這裡就明白了……”
大公主盯着她,又看這一圈府邸。這是公主府,死去的老寡婦的府邸。
一個深受男人寵愛的女人,怎會住在這裡?
“陛下,他根本不會聽我的話……陛下真正寵愛的人是段雪梅,你們去求她纔有用……”
大公主的聲音冷下來,無比的絕望。
“算了……王妃,你不答應就算了!我來就知道,你肯定不會答應……”
“也許段雪梅有辦法……”
大公主冷哼一聲。
“如果找段雪梅有用,我何必來找你?段雪梅就是個人精,這時候,她躲我們都來不及,怎會答應幫我們求情???”
這時候,甘甜才察覺這個公主的精明。
她不是不知道她甘甜失寵,而是知道失寵之人,也許纔會有一絲善良之心。還指望憑藉她的這一絲影響力,給自己一點幻想。
如今,幻想也破滅了。
“也罷,我也不叫你爲難了。告辭。”
她說走就走,再也沒有躊躇半步。
只是,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又回過頭,淚如雨下。
“王妃……我真不想那個孩子死掉……他才兩歲啊……他才兩歲……先父皇駕崩之前召見我,那時候,他已經預料到二弟會篡位了,所以,要我答應,如果大弟出了什麼事情,一定要想盡辦法保全大弟的血脈……”
甘甜心裡一震。
這三個人,本是一母同胞。
她口乾舌燥,要說什麼,大公主已經大步走了。
走的時候,神態很威嚴。
門口的侍衛,沒有敢於阻攔的。
就算是琅邪王現在在她的面前,她也會這樣面不改色。
甘甜忽然被激起了一點俠義的心腸。
這一輩子都是自私自利,從未爲他人做過什麼。就算親眼目睹鐵將軍被砸成肉泥,也不敢出一聲。
鐵將軍、方惜之等人畢竟還是琅邪王口裡的“元兇首惡”,他們阻礙了他,多次差點把他琅邪王逼入絕境,還殺了他許許多多的部屬,所以,琅邪王殺他們,雖然兇殘惡毒,但是,也還是在情理之中。反正這個國家自來就是這樣,人民太多了,就如螞蟻一般,統治者總是認爲,取之不盡殺之不竭,死了一億還有十幾億。所以,人命自來就算不得什麼。
但是,兩歲的孩子,懂得什麼??
禍不及家屬,琅邪王,真要這麼滅絕人性的話,只能說,自己瞎了眼。
她不假思索,大步出門。
朱雀幾人守在門口。
“娘娘,您要去哪裡?”
她沉聲道:“朱雀,你馬上帶我去找陛下。”
“這……”
“走!!!”
只要有敢於下命令的勇氣,就不怕對方不服從。
終究,她是王妃,而他們,是她的僕從。
朱雀沒有抗命。
琅邪大帝躺在段雪梅的寢宮裡。
他醉得一塌糊塗。
段雪梅聞訊出來,但見王妃握一把匕首,嚇得尖叫一聲:“你……你想幹什麼?”
甘甜輕描淡寫。
“朱雀,把陛下擡進軟輿裡。”
幾個壯漢上前,七手八腳地把琅邪王擡到了軟輿裡面。
他醉得實在是太厲害了,被人這樣擡着,也依舊不省人事。
“回乾清宮。”
朱雀等人出發。
段雪梅如夢初醒。
她追上去:“你們想幹什麼?想謀害陛下?……來人……不許走……不許走……”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把陛下搶走?
儲秀宮的宮女太監們聞訊跑出來。
但是,段雪梅沒有單獨的侍衛。宮女們太監們沒法對抗朱雀等人。
只氣得聲音發顫:“不許走……陛下還沒醒來……你們不許打擾他……”
甘甜笑起來。
她笑的時候,是眉毛先笑,然後,鼻子慢慢地有一點點的細紋。
“段雪梅,你是王妃還是我是王妃??”
段雪梅張大嘴巴。
這些日子,從來沒有人敢於這樣跟她說話。
從來到皇宮起,她便是不掛名的正式女主人,什麼大事情都是從她手裡經過,什麼禮儀都是她在安排。久而久之,已經養成了習慣——惟我獨尊。至於正室甘甜,她向來貌似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影子主角——政治聯姻妝點門面的擺設而已,沒有地位的。
忽然受到如此強烈的挑釁,怎麼受得了?
再說,這個該死的女人,她不是一直躲在老公主府裝病麼?
爲什麼不乾脆裝到底?
現在才跑出來,真是算***什麼東西?
而且,陛下明明躺在自己的寢宮裡,哪有人敢公然來搶人的道理?
等着吧,等陛下醒來,一定給她好看的。
可是,陛下就是不醒。
而且,一時三刻也醒不過來。
段雪梅幾乎恨不得要伸手去搖醒他了。
“陛下……你快醒醒……陛下……”
她伸出的手,在一柄匕首之前停下來。
那是一柄明晃晃的匕首。
在這之前,從來沒有任何妃嬪敢於拿着刀子在皇宮裡這麼玩兒。
這個女人是不是瘋了?
段雪梅再一次要尖叫,卻強行忍住。
因爲,對面的女人,眼裡的那種冷光,比匕首更加鋒利。
“在陛下沒有正式下詔讓你當皇后之前,我還是正妻!!你要行使權利,必須等陛下醒來之後,下詔之後!正式立你爲皇后之後!!!現在,我纔是這裡的女主人!”
我纔是這裡的女主人!
我纔是這裡的女主人!!!
我是正妻你是小妾!!!
段雪梅的臉上紅一陣又白一陣。
這時候才明白,再大的妾也不如妻!!!
段雪梅不服氣了。這叫什麼事情啊,難道又讓這個曾經揚言要去修補***膜的女人騎在自己的頭上來??
她鼓起勇氣:“陛下睡着了,任何人不得打擾……”
“讓開!!!”
說話的是匕首。
晃盪着,在她的面前,白生生的。